第五十九章: 博弈如天地，爭命如棋局
青黑的榆木大門從裡面緩緩拉開，映入李澤華眼帘的是一位鶴髮童顏的老者。
一身整潔的黑色袍服，臉上帶著一絲倦意的笑容，而最讓李澤華在意的是他那有些高聳的額頭，宛如一個在世的南極仙翁。
所說是南極仙翁，但也定然是一位不好交際的仙翁。
而兩人對視的瞬間，李澤華才明白為什麼扶蘇非要讓自己這個方位之士來了。
一種雲舒雲卷般的氣息在他的身上微微感受得到，而這種氣息自己也僅僅在師父逍遙子身上感受過，其它人哪怕是長老也差上許多。
本來只想在這閑暇時釣一個小草魚，可沒想到提鉤時卻發現變成了滔天巨鯨！
隨著老者將二人引如屋內，沏茶倒水一番之後扶蘇便起身告辭。
扶蘇到這裡已經是輕車熟路，自己來過很多遍，也請過很多的高才闊士想要請他出山輔佐於自己。可是一切都在他眼前都變成了高談闊論罷了。
眼下留李澤華一人。
「不知先生有什麼高論？」老者輕飄飄的低頭抿了一口茶水。
如果光看行為的話是看不出任何高人的痕迹。腳步輕浮、動作遲緩完全和平常老人沒什麼兩樣，而且也同樣保持著一種發自內心的和善的蒼老面孔。
這是歷經風霜，起落後時間所停留的獨特痕迹，就算是自己的鍊形之術也是模仿不出的。
「我沒什麼高論。」李澤華也抿了一口茶水，「以前公子所請之人的口才定然高我百倍，他們都沒能做到的事情我也不用堅持了。」
「哦？那先生只是來老朽這裡討杯茶水嗎？」
老者反倒提起一絲興趣。
「不，我是聽聞您老棋藝超凡，心中有些按耐不住。」
說著李澤華就直接從自己帶著的錦帛禮品盒中掏出了棋盤與棋子盒笑道，
「手談一局如何？」
老者也是詫異，他從未見過這般行徑且無厘頭的傢伙。直接就把棋盤放在了桌子上，彷彿一隻「你不下不行」的樣子。
但這卻讓他反倒訝然頷首而笑道，
「猜先吧。」
老者先行落子，指捻一粒黑子置於右下角處。而李澤華卻緊隨其後，夾起一粒白子落於中央！
老者眉頭一揚，「天元？倒也奇特。」然後再緊隨其後的一子。
棋行十六著，真正的爭鬥才剛剛開始。
白子壓制於黑子於右下角處，而老者自持棋力超然，當即便是力行沖斷。而後直接就將棋局慢慢陷入白熱化狀態。
從天元為點，黑白各自截成兩段，四方上下沿著縫隙與邊緣宛如群蛇般無孔不入。
老者發現對手的棋風異常詭異，不適如今之態。並且落子如飛，往往自己才落下一子，對方就立刻緊隨其後並不多加考慮，但是卻異常的刁鑽與準確。
圍棋只有黑白，就如同陰陽一般，彰顯著矛盾的鬥爭本質。規則很簡單，比起象棋、軍旗都要簡單的太多。可是卻更加的激烈與鬥爭。這黑白就好比水與火一樣，根本無法相融。碰到一起只能攪合出龐大的雲霧。
老者明明相貌溫和，但下的棋卻有著一股不依不饒的氣度。眼下就是揪住一條白子又鎮又打。雖然對方的棋風刁鑽古怪，但自己的棋也絕對不差分毫、一時間戰火轉移至上方，白子就像涓涓溪水一般柔滑不著一絲力氣。兩者或刺或飛，或尖或跳。盡顯這兩個時代的碰撞。
突然間老者眉毛一跳，一時間施展出一招妙手。而白子招架當中卻不禁顯現出一絲破綻，他自然是不容放過便是一個尖沖。
但是，落下的瞬間他忽然醒悟了，那是一個劫！
只見到對方少年露出一抹笑容，一如之前那般緊隨其後的在左上角落下一子。
之後少年連打連敲，穩穩吃掉了黑右下角，然後封住了其中的一條龍。
到了此時，這盤棋的勝負才漸漸開始明目。
單輪棋力的話，李澤華是比老者差的許多。但是沒有太多職業道德的某人完全不介意開一開外掛。
對於棋局李澤華僅僅停留了一小部分心思，而大半的心神沉浸在內天地當中。雙方時間比例遠超正常標準，所以就往往對方才剛落子而自己這邊就緊隨其後。但這緊隨其後的氣氛卻緊緊的壓制了對方，這種被壓制的氣氛卻讓老者的實力不能發揮完全。
這樣彼消我長，距離就直接拉近。而之後李澤華用一記聶衛平的妙手在角部做了一個劫，而從未見識過現代棋風的老者卻不禁中招，導致了自己的一條黑龍被封在其中。
古人的手法是有點局限，這也是老者的弱點。
此時已經進入了中盤的頂峰時期。老者並不打算放棄，除了在其它地方的布置之外，還尋求著白子的薄弱點，在四周敲敲打打試圖一舉將其鑽開一個口子。
李澤華在剛才嘗到甜頭之後，再模仿一個現代棋聖的妙手試圖將剛才的一幕再顯。然而徹底提高警惕的老者這一次根本沒有再中招，於是就是你來我往的將時局推到了後期。
這個時候，李澤華的落子天元才看出妙處。
正所謂每個子要有氣有眼，而天元四齣漏風，要做眼最難。但眼下這盤棋的局勢才將之做活了。
這一招倒還是李澤華學至「棋魂」的一手。
而後的官子的爭奪卻依舊激烈，古人云「官子見棋力」，這些零散的地方都是必爭之地。而不甘心的黑子想要在此奪得一寸一土，可是白子穩打穩抓，完全不動如山。
「輸了。」
老者嘆息了一句，敲了敲自己的老腰之後竟然有了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而李澤華也同樣有著這般感受。
放下棋子，一一重新收入盒中。
李澤華拱了拱手也不道什麼，就轉身離開了這間小屋。
在他走後，老者卻抬起一隻手，而指尖卻有一道氣息在哪裡流轉。
自己在下棋的時候卻也在不停的向著他發起攻勢。本想取出幾縷髮絲或者身上衣物，可沒想到對方居然如同那白子一般彷彿涓涓溪水柔滑不著絲毫力氣。
但結果還是留下了一道氣息，還是極其緊密的氣息。是在那棋盤之上爭鬥時融入棋子當中的一縷精神。
可是下一秒他的指尖卻升起的火焰。那縷氣息瞬間就燃燒了起來，眨眼就化為烏有。
老者一愣神，最後只得笑罵一句小鬼。但與此同時，李澤華內天地當中也留下的一縷老人身上的氣息也瞬間消散，變的無影無蹤。
李澤華也是愣神，但卻嘴角卻稍稍向上勾起。
縱然對方的道行比自己更高，但怎麼也沒有料到自己又內天地這種bug的東西吧。
而下一秒內天地便將那消散的氣息重新集合在了一起，雖然消瘦了許多。但這重組的氣息卻是老者難以掌控的東西了。
博弈如天地，爭命如棋。
而眼下的這盤棋好像是自己勝了半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