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託付
「誰？」
鐵爪幫剩餘五人駭得臉色發白，一時也不知到底是該退還是進。最前頭那人眼尖，終於看清了——
「在那兒！」
另幾人順著他手指望去。
只見三百米開外，兩匹黑馬正踏踏飛奔而來。領頭那匹馬上坐著個黑袍漢子，此刻正彎弓搭箭，瞄向這邊。黑馬跑得劇烈顛簸，可他的手卻很穩，彷彿根本不曾收到影響。
「老彭！」韓牧驚喜大叫。
馬背上，彭德一聲冷哼，白羽箭再次離弦。
「噗嗤！」
最前頭的鐵爪幫幫眾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喉嚨。他只覺眼前寒光一閃，接著自己便說不出話了。整個世界天旋地轉，他看見了同伴們倒轉過來的臉——他們為什麼那麼吃驚？
「駕！」
彭德連連催喝，身下的黑馬奔得越來越快。他將箭袋掛在身上，手臂連翻，竟在兩秒內射出了三支箭。一人躲開前兩支，卻被第三支射了個對穿。
剩下的三人本就心慌，又瞧見如此高超的箭術，更是慌得手腿俱軟，只一門心思要往外逃。他們的馬都系在村口的大石墩上，有兩匹已被嚇得掙脫了韁繩，撒開蹄子跑進了漫漫沙塵中。
「盛鑫，你去截住那兩匹馬！」
韓盛鑫低應一聲，回撥韁繩，與彭德岔開了路。
鐵爪幫四人嚇得臉色煞白，沒命般跑向剩餘的四匹馬。其中一人腳一崴，摔在地上，立馬被身後怒氣沖沖的村民們給淹沒。
「快回去，告訴鐵大當家……」
可那人剛解開韁繩，左胸后便透出了一支箭。
最後只剩下了個精瘦的高個男，此時已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躍上馬後連連催打，不一會兒便繞過彭德，疾馳出百米距離。
彭德咬咬牙，又搭上一支箭。
狂風突然湧起，吹得漫漫沙土遮天蔽日。彭德無奈地放下弓，停下了馬。
一看身後那人停止追擊，高個瘦男興奮不已，馬鞭甩動地更快，卻冷不丁聽到那人高喊：「盛鑫——」
高個瘦男呆住了。
怎麼，還有人？
只見黃沙中，一匹黑馬正朝自己衝來。馬上那人也是一身黑袍，卻明顯稚嫩瘦弱了許多。他提著一柄柴刀，眼神銳利，黑袍被大風鼓得颯颯作響。
「奶奶的，原來是個小娃娃，還真當老子好欺負？」高個瘦男鬆了口氣，抽出腰間長刀，獰笑著迎向韓盛鑫。
兩匹馬腳力飛快，片刻后便要撞上！
「去死——」長刀泛起了寒光。
韓盛鑫側身躲過，柴刀揚起，劃出了一輪彎月：「這十幾年來受的氣——還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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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文此時稍稍恢復了些體力，將五虎斷魂槍釘在地上，勉強支撐著站起。
不遠處，落單的鐵爪幫成員已被眾村民打成了畸形人，全身以一個詭異的姿勢散著，顯然已經斷了氣。可村民們仍是不放過，依舊在拳打腳踢著。
「白馬槍使，請問……你……你是白馬槍使嗎？」
葉文扭過頭，看見蕭溫正拄著根細木棍注視著自己，全身髒兮兮的，眼睛里卻發著光。
「槍使你個頭啊！連你葉叔叔都不認識了？」
蕭溫聽見這聲音，眼睛瞬間撐大：「叔……叔叔？你……你怎麼變得這麼年輕了？」
「我有對你說過我很老嗎？」葉文沒好氣地哼哼。
蕭溫吸了兩下鼻子，突然「桄榔」一下扔掉手中的木棍，扎進了葉文懷中。
葉文被撞得眼前一黑，嘶聲道：「輕一點，別……別壓我腿……」
「嗚嗚！叔叔，太……太好了！」蕭溫痛哭流涕，鼻下兩根晶瑩的粉條甩了葉文一胸膛，「我怕你趕不回來了！再……再晚一步，姐姐就……」
葉文看著胸膛上濕噠噠的一片，嘆息道：「別哭了別哭了。你看，胡蓮那小丫頭在看你呢，也不知道害臊……」
蕭溫果然止住了哭，抬起頭，嫩臉上一片粉紅。
身旁，越來越多的村民走來向葉文道謝，待認清他就是先前的「葉先生」后，又是一陣嘖嘖稱奇。
韓牧已被兩三個青年架起，坐在一張木椅上。雖然餘生可能再也沒辦法下地走路，但他仍是笑呵呵的，彷彿毫不在意。
彭德在村口下了馬，怔怔望著前方。漫天黃沙里隱隱約約傳來了馬蹄的聲音。片刻后，一匹黑馬終於衝出，馬上那人瘦削，卻容光煥發。
彭德緊繃的臉終於放鬆。
「爹！爹！孩兒殺了一人！」
韓盛鑫一臉興奮，直接將馬騎入了村子。可待看清坐在木凳上的父親后，臉色不禁大變。
「爹！你……你怎麼了？」
韓盛鑫從馬上跳下，撲到了韓牧面前。他看見了父親軟綿綿的腿，還有腿上那已凝結住的大片血跡，臉瞬間變得蒼白。「你的腿……」
「殺了鐵爪幫一人？好！不愧是我韓牧的兒子！」韓牧哈哈大笑，「爹不過是斷了一雙腿，可你看看我們得到了什麼……鐵爪幫，十幾年來，第一次被我們打出了村！平日里十幾個耀武揚威的，今日沒有一個能活著出去！」
韓牧越說越大聲，越說越激動，根本不像剛斷了腿，反倒似吃了大補丸一般。
村民們都被吸引而來，里裡外外將韓牧圍了兩三圈。每個人臉上都泛著奇異的紅光，每個人都年輕了許多。葉文抱起蕭溫，將他扛在了自己肩上。
彭德撥開眾人，走到了韓牧身旁，道：「牧哥，這地下水……已經通了！」他竭力想壓制住自己顫抖的聲音，可仍是控制不住。
韓牧愣了一秒，點點頭：「通了就好，通了就好。」
一瞬間的寂靜后，周圍忽地爆發出海嘯般的吶喊歡呼。最沉默的人也在開懷大笑，最堅強的鐵漢也流下了眼淚。孩子們鬧作一團，用他們自有的方式歡鬧著，慶祝著。
葉文看著這一幕，感受著肩上傳來的顫動，心中久違地起了絲自豪。他突然感覺萬鶴村變了——變得春意盎然，變得生氣勃勃。嫩枝從枯萎的灌木里鑽出，春風綿延了數十里。
歡呼持續了好久。韓牧一伸手，四圍漸漸重歸安靜。
「各位，萬鶴村通了水，我想大家都知道這是誰的功勞。葉先生，請你過來。」
村民們聽了，默默扭頭看向葉文。當一切承諾都已兌現，當只敢想的事情變為現實，他們的目光終於變得柔和、崇敬、信任起來。
一條路自動被讓出。
葉文仍舊愣在原地，彷彿沒有聽到。
「叔叔，在叫你哪！」蕭溫催促。
「噢噢。」葉文放下蕭溫，一瘸一拐地走到了韓牧面前，「韓村長，沒事沒事，為人民群眾服務，一向是我的人生目標嗎。咳咳，我宣誓，集體利益永遠高於個人……」
「葉先生！」韓牧打斷了他的話，一臉鄭重地道：「我想拜託你……做萬鶴村的新村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