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被喚醒的羊
杜工低下頭，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小腹。
一柄槍，卻只有槍身，沒有了槍頭。
他感到堅硬的利物摩擦著自己的內臟，還有若有若無的勁氣，在體內肆意遊走，讓他即便是在烈日下也感到渾身冰冷。
杜工抬起頭，艱難地道：「怎……怎麼可能……怎麼可能躲過……我的斷魂……」
「我躲過了你的針，你的幾位弟兄們可沒躲過。」
只見五名鐵爪幫幫眾已仰天躺在地上，脖子、胸膛、臉上胡亂嵌著幾枚烏黑的銀針，早已沒了聲息。杜工氣急攻心，一口腥燙噴出，白衫上已全是鮮血。
葉文暗嘆一聲僥倖。
還好危難關頭自己及時用出了「弓身彈影」這門身法，能在極短時間內迅速衝到杜工身旁，不然……恐怕倒霉的便是自己了。
想到這，葉文不禁抽了抽嘴角。
躲過了杜工的暗算是真，不過自己還沒掌握這門身法的訣竅，情急之下使用，現在右腿已是完完全全扭斷了。如今全身力氣都支撐在左腿上，單是站穩都不容易……
杜工離葉文最近，見著他有些搖晃的樣子，眼中忽地暴出了最後的精光，喃喃：「你……你腿斷了……」
他張大嘴，咳出連片鮮血，嘶聲道：「快來！他……」
葉文一咬牙，手中槍柄急轉。鋒利的槍頭立馬絞碎了他的心臟，杜工一句話都沒說完，便硬挺挺栽倒在地。
從杜工髮針，到倒下身死，說來話長，其實只用了短短十幾秒。
萬鶴村村民都是愣在原地，還未從眼前這一幕中回過神來。鐵爪幫的十餘人定在原地，怔怔地望著地上的屍體——
遠處，一聲瘮人的鳥啼忽地傳來，終於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靜。
「喂，還要站多久？你們到底打不打？」葉文拔出屍體上的五虎斷魂槍，「瀟洒」地杵在地上。
鐵爪幫眾人互相看著，像是要確認自己不在做夢。其中一人鼓起勇氣，澀聲道：「杜……杜二當家？」
一片寂靜，只有流血聲在回答。
鐵爪幫眾人終於慌了起來。他們的二當家——跟隨鐵大當家經歷過十幾年風風雨雨、艱難險阻的二當家，竟然栽在了這個小村子里，栽在了這個陌生年輕人手裡！
他們還拿著武器，可手卻都在顫抖。有幾人已開始悄悄小步後退，生怕慢一步便會喪命於此。
葉文一舞手中的長槍，威風凜凜，站在那兒長聲朗笑。可他的後背卻已被冷汗打濕：「快走吧，還留在這兒幹啥？奶奶的，現在隨便來兩個人，就能把我干倒啊……」
鐵爪幫眾人見著他這幅樣子，更加發虛，互相打著眼色，打算找機會逃開。
葉文暗暗鬆了口氣。對，就是這樣，快走吧快走吧。
他雙目一瞪，打算把戲做得更足。
「呔！別走，乖乖站住受爺爺一槍！」葉文一晃手中的五虎斷魂槍，頓時又把十幾人嚇退幾步。
「你們這群壞人，有本事就別走！哥哥，教訓一下這些大壞蛋！」背後，小胡蓮突然高舉起雙手大叫。只見這小姑娘目泛淚花，正嘶聲力竭地喊叫著，小臉因激動而漲得通紅。
村民們靜了一秒，像是受到她感染般，突然爆發出潮水般的吶喊。
「打死他們！」
「別讓他們跑了！」
「別放過這群人！讓他們也嘗嘗我們受過的鳥氣！」
呼喊叫罵聲如浪潮般，撲得驚天動地。萬鶴村村民們積攢了多年的憤怒、委屈、仇恨，在此刻終於被點燃，燒成滔天火焰。男人、女人、孩子們終於達成統一，口中目中噴出了一樣的怒火。
葉文扭過頭，看著成群成群義憤填膺的村民，呆住了。
他看見了蕭溫，瘦瘦小小的，此時卻站在兩摞木板凳上，竭盡全力地甩動著手臂沖自己吶喊。他看見了熊大娘，似乎一下子年輕了許多，正跟著他兒子一起，振臂大叫。他看見了胡蓮的父親，這個保守的中年男人，此刻正把女兒馱在脖子上，眼裡濕漉漉的。
「額……大家冷靜一下……」葉文剛開口，聲音便被呼喊叫罵聲給淹沒了。
鐵爪幫眾人不曾見過這樣的場景，個個呆在原地。他們不知道為何這群綿羊突然間搖身一變，露出了鋒利的牙齒。
「虎哥……怎麼辦？」
其中領頭一人咬咬牙，將胸前的刀亮了亮，道：「實在不行，只能拼了！能砍一個是一個！」
葉文大急，忽地瞧見了一旁坐著的韓牧，忙抓住這顆救命稻草：「韓村長，你快讓他們冷靜……」
韓牧虎眼含淚，大聲道：「我就知道，你一來，鐵爪幫的好日子便到頭了！不能放過他們啊！葉先生！殺了他們！」
卧槽這村長怎麼比村民還激動呢……葉文欲哭無淚，只能揚起手中的長槍，遙遙朝他們一點。
「媽的，拼了！」領頭的大漢高喊一聲，舉刀沖向葉文。其餘鐵爪幫幫眾一看，索性也抱著破釜沉舟的想法，豁出性命地撲向葉文。
「這下糟了……」葉文心裡一急，腳下更覺疼痛，連揚起的長槍也低垂了幾分。與杜工和鐵爪幫眾人的一戰幾乎消耗了他大半體力，再加上一條腿的累贅……
領頭那大漢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狀況，喜道：「他受傷了，大家一起上！」
葉文咬咬牙，從系統里掏出了先前抽到過的五枚梅花鏢。情急之下也來不及細細琢磨手法，照著那幾人便劈頭蓋臉地揮去。
「著！」
五枚梅花鏢一枚接一枚，卻再也不復之前的好運氣，都是飛向各處，只有一枚擊中了敵方。
「哈哈哈哈，他果然受傷了，要他命！」領頭大漢怒喝一聲，環首大刀狠狠劈下。
葉文無法，只得舉槍一擋。哪料到那大漢臂力奇大，葉文右腿支撐不住，眼前一黑，竟摔倒在了地上。
「受死吧！」大漢飛身撲起，大刀當頭猛劈！
「一陽指！」葉文左腿一蹬，右指急急迎上，快刀一步，盡數沒入了大漢的腹中。
一擊成功，四五柄武器又連番砸來。葉文一腳踢翻大漢，雙臂一撐，整個人連連翻滾，好不容易才躲過了他們的夾擊。可他實在也是有些油盡燈枯了，手中的五虎斷魂槍竟似突然變沉，舉都舉不起來。
萬鶴村重歸寂靜。每個人都緊捏著拳心，手裡出著汗。
胡蓮突然喃喃：「哥哥……哥哥他受傷了……」
胡蓮的父親胡興和聽了，咬牙走上。可剛往前走兩步，卻又閉上眼睛，停在了原地。
他還在掙扎，卻忽地聽到背後傳來一聲稚嫩斥喊：「白馬槍使，我來幫你！」
胡興和愕然回頭——只見蕭溫舉著根細樹枝，正一瘸一拐地朝自己奔來。他小臉煞白，手卻是通紅的。
「媽的，我受不了了！」身旁，一個青年拾起地上的木棍，朝鐵爪幫眾人衝去。
「老子……老子再也不要當縮頭烏龜了！」隔壁戶的老王抓起牆邊掉落的磚瓦，緊緊跟隨那年輕人。
「這麼多年的腌臢氣，老娘受夠了！還花兒的命來！」被問話的中年婦女抓起家中的木鏟子，大步沖向前。
「殺了他們！」
「別讓他們跑了！」
越來越多的村民咆哮著，怒吼著，沖向鐵爪幫眾人。他們拾起柴刀、木棍、石塊，沒有的便赤手空拳地衝上。
胡興和望著四周一張張壓抑已久的臉，不禁老淚縱橫。
「沖啊！」
鐵爪幫眾人見了潮水般撲來的村民，嚇得腿腳發軟。也不知是誰先扔下了武器，只聽得「叮叮噹噹」，幾人全部跑向村口，留下了一地的刀劍棍棒。
韓牧見狀，急道：「別讓他們逃了，不能讓他們告訴鐵冷！」
話音剛落，只聽得一聲破空聲從遠方傳來——
「噗！」
跑在最前頭那人突然栽倒。
他的背上插著支白羽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