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掛羊頭賣狗肉
「她是我的朋友。」慕子湮雲淡風輕地回答。見到來人,他並沒有站起身迎接的意思。
「想必不是普通的朋友吧?能讓慕大捕快連官服都來不及換就迫不及待要見面的人應該算得上是紅顏知己吧?」沈秋生反覆打量林朝朝,這讓林朝朝很不舒服。
慕子湮看出林朝朝不太高興,就站起身擋在她面前,阻隔了沈秋生向林朝朝投過來的眼神:「沈捕快,你來這裡應該不是專門關心我的私事的吧?」
「你的私事有什麼好關心的?我只是覺得這位姑娘很漂亮,想和她打個招呼而已。」沈秋生瞥了一眼慕子湮身後的林朝朝。
林朝朝忍無可忍,站起身將慕子湮拉回座位,自己則露出無害的表情望向沈秋生:「看樣子,你應該是冰塊兒的手下吧?哪有手下和上司這樣冷嘲熱諷的?」
「誰說我是他的手下?能讓我聽命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縣令大人。」林朝朝的話成功地激怒了沈秋生,他剛剛調笑的樣子瞬間消失,眉宇間溢滿了怒氣。
「是嘛!那真是抱歉啊!主要是你各方面看起來都略遜冰塊兒一籌,又沒有作為統領的風範,所以我以為你是他的手下呢!」林朝朝捂著嘴,佯裝出一副說錯話的樣子。
沈秋生沒想到林朝朝會這麼伶牙俐齒,氣得說不出話:「你……」
「頭兒,別衝動,你犯不著和這女人較真。很明顯她和慕子湮是一夥兒的,我們去吃飯,別理他們。」沈秋生的手下湊過來,附在他的耳邊勸他。
「哼。」
沈秋生和他的兩個手下走開后,林朝朝湊近慕子湮,小聲地問:「冰塊兒,這人和你有仇啊?」
「也不算是有仇,自從我當了暮城的總捕快,他就時不時地對我冷嘲熱諷,我已經習慣了。」慕子湮一邊說,一邊不忘給林朝朝夾菜。
「原來是技不如人啊!我還以為只有女人有嫉妒心呢!沒想到男人的嫉妒心也這麼可怕,恐怕是他的心眼還沒有女人的大吧!」林朝朝恍然大悟,故意提高了說話的聲音,讓坐在不遠處的沈秋生聽到。
果然,沈秋生聽到林朝朝的話后,脊背一僵,握著茶杯的手不由地收緊。
「我去教訓一下那個丫頭。」他的另一個手下霍然起身。
「坐下!」沈秋生呵斥道。
「頭兒,她都這麼說你了!」手下不服氣地指著林朝朝。
「我說坐下!」沈秋生怒氣沖沖地拍著桌子。手下無奈,只得坐了回去。
林朝朝朝著不遠處的三個人吐了吐舌頭,得意地轉過頭繼續吃飯。
「你剛剛的話把他氣得不輕。」慕子湮笑著對林朝朝說。林朝朝嘴上的功夫早在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就已經領教過了。
「我呢,也沒什麼本事,就是牙尖嘴利了些。」林朝朝咬著筷子,笑嘻嘻地回答。
飯後,慕子湮離開了有間客棧回了縣衙。雖然他不想離開,但縣衙里有一大堆的事情等著他處理,關於假銀票的事情,他還需要仔細問清楚才行。
而林朝朝,覺得一個人待在客棧實在太無聊了,索性就換了一身衣服出來閑逛了。雖然打扮成小叫花子的模樣有利於躲避追蹤自己的人,但每次都要把臉弄得髒兮兮的,害得她每天都要花上好長的時間洗澡。可是換回女裝雖然比乞丐裝舒服,但卻不能掩人耳目,而且行動起來很不方便。所以林朝朝就挑了一套便於外出的衣服。
一身胭脂色的紅衣勁裝,手腕和腳腕系著相同顏色的絲帶,烏黑的長發也同樣用胭脂色的絲帶綁成馬尾,垂在身後。出門前,林朝朝還將自己準備的匕首插在腰間,以備不時之需。
「嗯,以後就這身打扮了。」林朝朝對自己的新形象非常滿意。
午後的暮城看起來格外的美好,兩邊的商販有剛剛吃上午飯的,也有坐在攤位后懶洋洋地曬著太陽的。林朝朝走在街上,心情也變得美麗起來。在街道拐角處路過一家棋社時,她突然停下了腳步。
「翰軒棋社,原來這裡還有棋社啊!」林朝朝站在門口張望。
棋社的店門虛掩著,裡面還不時傳來吆喝聲,這讓林朝朝感到很好奇,「棋社不應該是一個很安靜的地方嗎?怎麼會這麼熱鬧呢?」
她走上前,推開了棋社的大門,瞬間被裡面的情景給驚呆了。這家店雖然外面掛的是棋社的招牌,但裡面卻是別有洞天,竟然是一個賭坊!她也終於明白這房間裡面為什麼會這麼喧鬧了。
「姑娘您快請進!」賭坊的夥計將站在門口的林朝朝拉了進來,隨即關上門。
「夥計,你們這裡是賭坊啊?可外面不是寫著棋社嗎?」林朝朝指著外面的招牌問。
「姑娘您不知道,我們這裡是禁止賭博的,所以賭坊也是不可以開的。」夥計小心翼翼地回答。
林朝朝啼笑皆非道:「所以,你們就掛羊頭賣狗肉?」
「差不多。您要不要來兩局?」
「我先看一看。」林朝朝望了一眼賭坊的情況。
「好嘞,祝您玩得愉快!」夥計留下一句話就走開了。
林朝朝在賭坊里轉了轉,發現這個賭坊的規模很大,她兜兜轉轉,最後在一張賭桌前停了下來。這張賭桌上的人此時正在賭大小,林朝朝本想玩一把的,可在身上摸了摸,發現自己並沒有帶銀子,無奈之下,她打算離開。
「姑娘,您是不是沒有帶銀子呢?這是我們東家讓小的拿給您的。」賭坊的夥計端著一摞籌碼走了過來。
「你們東家是誰?」林朝朝心裡突然防備起來。
「東家讓我保密,所以.……」林朝朝的問題讓夥計有些為難。
看到夥計並不想說,林朝朝只好推開擺在自己面前的籌碼:「無功不受祿,既然如此,多謝你們東家的好意,你還是拿走吧!」
「姑娘,這是我們賭坊的待客之道,第一次來我們賭坊的,我們東家都是這樣招待的。您要是不相信的話,您隨便問一個在場的人,看看小的說得是不是實話。」
林朝朝覺得這個夥計不像是在撒謊,思考再三,就接過他手中的籌碼,放在了一旁的賭桌上,「替我謝過你們東家。」
夥計回到樓上,敲響了一間房的房門。
「事情辦得怎麼樣了?」房間里傳來了冷冽的聲音。
「一切全都按照您的吩咐處理妥當了。」夥計在門外畢恭畢敬地回答。
「那就好。」
林朝朝將夥計給她的籌碼全部倒在了桌子上,籌碼發出的碰撞聲,瞬間讓賭桌上喧鬧的人群安靜了下來。
「我全部壓上。」林朝朝看著站在賭桌對面的男人。這個男人,林朝朝觀察了很久,他一直在這張桌子上賭錢,從沒有換過地方,而且幾乎贏了這張賭桌上的所有人。
「姑娘,看你小小年紀,這麼有自信?」看到和自己叫板的是一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男人根本就沒有把林朝朝放在眼裡。
「是自信還是自負,試一下不就知道了?」林朝朝雙手撐在桌子上,霸氣地回答。
「好。開始吧!」男人示意站在賭桌中間的荷官。
荷官搖動色盅,骰子碰撞的聲音便在色盅里響了起來,林朝朝豎起耳朵,仔細聽著色盅里的情況。她其實沒有賭過錢,但卻有一個聽聲辯位的本領。小的時候,她跟著妙手書生,不僅學會了偷盜的本領,而且還學會了一點聽聲辯位,因為妙手書生本人也是一個十分愛賭的人。只是林朝朝從來沒有用過這種本領,因為她覺得賭錢這種東西還是離得越遠越好。
荷官將色盅扣在桌子上,伸出手示意林朝朝和男人說出自己的結果。那男人露出得意的笑容,率先開口:「大。」
林朝朝看了男人一眼,面無表情地說:「一二三,小。」
她的話讓在場的人吃驚不已。若是一個人能夠猜出骰子的大小已經十分不易了,面前這位年紀輕輕的姑娘竟然能夠猜出點數更是不可思議。
聽到大家都在議論林朝朝,站在對面的男人不淡定了,他催促著荷官立刻揭曉答案。荷官打開色盅,裡面的三個骰子分別以一二三朝上的方式直接展現在大家面前,荷官宣布結果:「一二三,小。這位姑娘勝!」
那男人吃驚的眼神在骰子和林朝朝之間來回跳躍,眾人紛紛鼓掌,恭喜林朝朝。
說賭一局就賭一局,林朝朝從不貪心。她拿著贏來的籌碼到門口的櫃檯那裡進行兌換,前後一共兌換了五千兩。夥計遞給她五張一千兩的銀票,她又歸還了夥計一張。夥計不明白林朝朝為什麼這麼做。
她向夥計解釋道:「我不喜歡欠別人,這是你之前給我的籌碼,現在我原封不動的還給你。」
「這.……」
不等夥計說完,林朝朝便走了出去。看著手裡的四千兩,林朝朝高興地不得了,現在自己也算是有錢人啦!
「行行好,賞我點銀子吧!」不遠處一個叫花子正抱著路人的腿乞討著。
「去去去,老子剛剛才輸光了錢,現在還哪有錢施捨你們?」被叫花子纏著的路人一腳踢開他,指著他的鼻子罵。林朝朝仔細望過去,發現那個路人不是別人,正是剛剛在賭坊輸錢給自己的男人。
「行行好吧,大爺!」叫花子再次湊上前,只是這次還沒有近那人的身,便被那人一腳踹翻在地。
「滾!」
那人離開以後,林朝朝走上前,扶起了倒在地上的叫花子。
「您沒事吧?」
「多謝姑娘,我沒事。」叫花子拍了拍身上的灰。
「這是一千兩,你拿去。」林朝朝從懷裡掏出一張銀票,遞給叫花子。
「啊?這麼多?謝謝姑娘,謝謝。」叫花子拿著銀票,不停地感謝林朝朝。
其他的叫花子看到林朝朝出手這麼大方,紛紛擁了過來,圍住她不讓她走。
「姑娘,行行好吧!」
「姑娘,我們已經好久沒有吃飯了。」
叫花子們你一言我一語,吵得林朝朝頭都大了,她只好將剩下的三張銀票也掏了出來,分給圍著自己的叫花子們。拿到錢的叫花子終於不再圍著林朝朝,而是自顧自地端詳起銀票來了。
「千金散盡還復來。」林朝朝一邊走一邊這樣安慰自己。
「啊?假的!」身後的叫花子發現幾張銀票上的編號一模一樣,突然異口同聲地說。
林朝朝不可思議地轉過身,獃獃地看著一群炸了窩的叫花子。還沒有來得及問清楚情況,林朝朝便被一群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捕快圍了起來,為首的就是中午吃飯時遇到的沈秋生。
「縣令大人有旨,只要發現了使用假銀票的人,無論是誰,都必須先抓起來。因為使用假銀票的人中一定會有製造假銀票的人。所以,即便你和慕子湮認識,我也沒有辦法。」沈秋生來到林朝朝面前。
「這些銀票是我從賭坊里贏來的。」林朝朝解釋道。
沈秋生以為自己聽到了一個笑話:「難道你不知道,暮城是不允許賭博的嗎?暮城根本就沒有賭坊。」
「你要是不相信的話,可以和我去看一看。看看我說的是不是真的,反正我也逃不了。」林朝朝理直氣壯地回答。
「好,我就陪你走一趟。」
林朝朝帶著沈秋生和一眾捕快來到翰軒棋社,沈秋生和捕快們盯著招牌看了很久。
「這分明是一家棋社,怎麼會是賭坊?你在耍我們嗎?」沈秋生瞪著林朝朝。
「我剛來的時候也是這樣認為的,但進去后我才發現,裡面其實是一個賭坊。」林朝朝急忙解釋道。
沈秋生揮了揮手,眾人衝進棋社,而棋社裡的人此時正不約而同地望著突然闖進來的捕快。林朝朝走進來,發現之前的賭桌全部變成了棋桌,桌子上還擺著棋盤和棋子。
「這怎麼可能?」林朝朝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幾位官爺,不知到這裡來有何貴幹啊?」店裡的夥計跑了過來。
「這裡之前的夥計呢?」林朝朝詢問來人道。
「姑娘,您這是什麼意思?什麼之前的夥計啊?」夥計一臉聽不懂的樣子。
林朝朝越來越奇怪:「我來這裡的時候,招待我的不是你啊?」
「姑娘,您別開玩笑了。您什麼時候來過這裡啊?我都沒有見過您。」
「這裡就你一個夥計?」林朝朝不死心地繼續追問。
「就我一個夥計。」
「事到如今,你還想怎麼解釋?」沈秋生問已經傻臉的林朝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