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月館
郭文鶯對他過度的反應微微一曬,自覺自己並沒做錯什麼,所以她問:「我有什麼能幫你的嗎?」
對,她問的是我有什麼能幫你?而不是你能為我做什麼?這是他聽過的最可笑的話,卻也是最動聽的。曾幾何時,也有人會問他想要什麼?
他笑,笑到後來眼淚卻忍不住飈了出來。郭文鶯,這樣一個長得比他還好看的年輕小子,竟讓他破天荒的覺出溫暖。對溫暖,這種感覺就像是幼年時母親摸著他的頭,告訴他,不用怕,一切有她呢。
你說,這是不是一個天底下最奇怪的人?
郭文鶯一時也不知道他在笑什麼,只倒了杯茶遞到他面前,「笑累了嗎?喝口茶潤一潤吧。」她說著,似又是不解的皺皺眉,「我的話有那麼好笑嗎?」
雪融怔了怔,接過她遞來的茶盞輕啜了一口,隨後長吁口氣,「不好笑,不過我就是想笑。」他說著微頓了下,又道:「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就是了。」
說完不禁又吸了口氣,做出了連他都意外的決定,此時此刻哪怕她是在騙他,他也認了。
郭文鶯看了看他,也吁了口氣,「其實我是真沒想從你這兒得知什麼,你告訴我的已經夠多了,像你這樣的人想必有許多不便,有些話能說,有些話卻有可能要了你的命。我救你出來,真的只是救你,不是為了從你這兒得知什麼消息的。」
雪融定了定神,「我想告訴你,所以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說。」
郭文鶯眉角蹙了蹙,她原本也沒想過他能知道很多,不過既然他願意說,想必也能有一些有用的。便道:「那你有什麼想對我說的?」
雪融看著她,她的眉眼中都帶著幾分真誠,讓人忍不住想要依賴她,想信任她。她身上有一種叫人特別安心的特質,哪怕只是看著她,都覺得心情平靜了許多。她這樣的人,想必會有很多人忍不住喜歡吧。不管那人是男是女……
他端著茶盞,聲音輕緩的開始講起自己的經歷來。他從小無父無母,十歲的時候就被賣到一個叫月館的地方,那地方是專門培養**和女妓的,有人教他們琴棋書畫,也有人教他們如何服侍人,不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有不同的方法教她們如何俘獲人心。
十三歲時他伺候的第一個客人,是一個朝中的三品大員,五十幾歲,那是一個變態老頭,人前一團和氣,好像個笑面佛一樣,背著人卻把他往死里折騰。那一次他被折磨的幾乎要死了,渾身上下全是鞭傷,在床上躺了三個月才養好了。
後來陸陸續續的他接了許多客人,每次都被折騰的死去活來。月館的主事叫華姐,她對他們只有一個要求,那就虜獲人心,然後儘可能的打探消息,每日要把主顧的動向傳回去。
他曾陸續跟過十幾個人,其中有男也有女,後來她遇上了一個女子,她是福建巡撫的小妾,他在華姐的指使下,假裝與她邂逅,隨後慢慢的用情打動了她,最終勾上了手。
兩人一夜春風,那女子後來竟真心愛上了他。
那是第一個對他好的人,為了他甘願做了許多事,甚至不惜背叛她的丈夫。那些事都是華姐交託的,讓他用甜言蜜語攏住她,一步步為他們所用。
而她卻至始至終沒有察覺出來他在騙她,她深愛著他,還想著和他一起私奔,準備了許多金銀要和他私逃。他問過華姐怎麼做,華姐說讓他假戲真做,索性先與她跑了。他聽從了,慫恿她把巡撫大人的官印都偷了出來,不過後來他們行動失敗,被人發現了,他僥倖逃脫,而她則被那位巡撫大人活活給吊死了。
他雖沒殺伯仁,伯仁卻因他而死。
自從那件事以後,他就深深內疚著,每天都想著離開月館,離開那個組織,他恨透了那個地方,恨透了華姐,而今生最大的夢想就是把月館毀去。
郭文鶯沒想到其中是還有這般複雜的緣由,她以為江氏只是隨便找了一些樣貌出眾的人來,卻沒想竟還是有組織的。
月館,真是個好名字,明月光輝,盈盈繞繞,這樣一個隱秘的所在,他們想做到的恐怕也絕不簡單。
她思了片刻,問道:「如果我放了你,你可能逃脫他們的追蹤嗎?」
「不能。」雪融凄然一笑,「如果你棄了我,我只有兩個選擇,要麼死,要麼再回到月館,重新給我找主人。」
郭文鶯頓時更覺頭疼,「那麼多人,你為什麼選中了我?」
雪融苦笑,「不是我選中了你,而是他們選中了你,若不是你,他們不會讓我離開的。」
郭文鶯這才知道原來從一開始,他們就存了想通過雪融控制住她的心思。她問道:「那他們叫你跟著我的目的是什麼?從我這兒探聽消息?」
「算是吧。」雪融苦苦一笑,其實還有另外兩個目的,一是讓她唯他們所用,若是不能,那就在必要的時候殺了她,徹底斬斷王爺的左膀右臂。
一般情況下,兩人在歡好之時是最不容易設防的。
可誰又知道,她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親近他,反倒一心想著送他走呢?
當時或者若不是自己主動,非要攀著她,恐怕她也不會把自己要到身邊吧。他向她求救,於是她就真的想救他了……在她眼裡,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而對於他,卻是徹底崩塌了所有的內心,竟忍不住向她袒露了一切。
郭文鶯反覆在心裡琢磨了一陣,問道:「那個月館如果毀了,你是不是就自由了?」
「是吧。」
他是個小人物,若是沒了月館,別人也未必就知道他的底細。他雖是間接屬於南陵公的人,可南陵公卻不一定知道有他的存在。
「那你跟我走吧。」郭文鶯嘆息一聲,很覺自己要倒霉了。
這是她思忖再三下的決定,本來不想帶他去見封敬亭的,不過現在卻不得不見了,原先以為是一場男歡男愛的遊戲,反正她也沒做,瞞了就瞞了。但現在事情關聯頗多,牽扯到江太平就是大事了,她也不能再瞞下去,也只能去找他拿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