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重逢

  惆悵之情未收，身後突如其來的壓迫感叫單斛璿驀然轉身後退幾步。


  眼前的邪魅男人，一雙凝重的眼睛上下掃著她的身子。即便當初那些汙穢的痕跡早已消失，可被這男人這般盯著，斛璿忍不住地便抬手用寬大的袖口遮了自己胸前露*裸的部分。


  “嗬……”賀蘭臾見了她這防備的動作，忽的想起了些什麽，笑出了聲。嘴角的弧度不再是先前諷刺的模樣，仿佛是一道溫暖的陽光，叫斛璿微微地失了神。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突然劃破漠地蔚藍的天空：“阿姐！”


  隻見遠遠的一道白色的身影，騎在一匹雪白的馬上疾奔而來，斛璿驀然頓住。離得有些遠，斛璿看不清那人的臉，隻隱約覺得熟悉，心內一陣悸動。直到那人和馬近了，馬上是稚氣未脫的白衣少年，他跳下馬，大笑著奔來，斛璿看著眼前越來越近的人，不敢置信地隻想後退。


  “長姊……”輕輕的，柔柔的，似是從遠古而來，撞上了她的心頭。立在身前的少年，對她露出了最璀璨的笑臉。斛璿的身子一瞬間便僵直了。她仰臉凝望，看著他陡峭的側臉，雨淚滑落。


  長長久久的站立，沒有行動，沒有言語，隻那般淒涼地看著，隻為看清眼前的人兒。


  昔年，那個追在身後一聲一聲叫自己長姊的人，已長成了挺拔的男人。


  一顆淚，在翰族漠地上潸潸留下，晶瑩，一顆心，在明媚的陽光下破碎。


  “長姐！”白衣少年見斛璿落淚，不禁有些慌了，“我是鋅兒啊！長姐！你瞧，長姐最喜歡白衣素淨，為了見長姐，我也這樣穿呢！”


  “鋅、鋅兒……”單斛璿緩緩地伸出手，想要確認這個到底是不是自己昔年的弟弟，而今，要嫁的男人！


  賀蘭鋅強忍了許久，終是落了淚，屈膝跪在了斛璿的身前。“長姐，我好想你！我回到翰族後時時刻刻不在想你！”


  翰族的左鷺王，在眾目睽睽之下，居然跪在一個女人麵前，還是自己未來的妻子！

  古往今來，無論是楚煦還是翰族都是以夫為天，大丈夫膝下黃金貴，跪天跪地跪父母，天經地義，如今跪一個女人，這叫什麽事？


  賀蘭臾的臉色已經鐵黑，這樣一個女人，嫁給自己的弟弟，合適嗎？弟弟能壓得住她嗎？未來，弟弟會不會受她擺布呢？


  斛璿低眸看著賀蘭鋅彎曲的脊背，聽著他嗚咽的聲音，眼淚繼續留著，但是她笑了。她仰麵笑著，任由那淚滑進頸窩。


  賀蘭鋅怔住，可他見長姐那又哭又笑的模樣，心裏實在疼，伸手將她緊緊地抱住。


  單斛璿的淚水直流，滴在白衣少年的脖子裏。滾燙的淚水，讓賀蘭鋅脊背僵直。單斛璿輕聲細語地開口：“鋅兒，抬起頭來！”極其溫柔的聲音，仿佛小時候她哄他睡覺時說的：“鋅兒，閉上眼睛！鋅兒，乖乖睡覺！”


  賀蘭鋅滿心歡喜的抬起頭，隻是卻不知，迎麵而來的是惡狠狠的一巴掌。


  他的長姐打了他！小時候無論他有多麽調皮搗蛋長姐都隻會護著他，從不會動他一根手指，因為長姐說過，他疼，長姐會心疼！

  而今多年未見再相逢，為何長姐沒有半分歡欣，而是迎麵打他呢？

  “想念我？”單斛璿淚流滿麵，卻又是笑：“我單斛璿何德何能，能叫翰族尊貴的王爺心心念念的惦記？”


  “長姐？”賀蘭鋅不知道長姐怎麽回事，隱隱擔憂。


  “你可知道，因著你施舍般的想念，你破壞了多少人的生活，你可曾想過？當初爹爹就不該收留你，收留了你卻換來死不瞑目的下場，賀蘭鋅，你，以及你的部族，都該是被千刀萬剮的！”斛璿的憤怒已盡數轉化為對賀蘭鋅以及翰族的恨意，是以，任何話她都可以說出口。自她戴上鳳冠，穿上霞帔那一刻開始，很多事情都已朝著不可逆轉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