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離別

  謔、謔、謔……雜亂的馬蹄聲夾雜著男子粗獷的驅馬聲，自北而來。車牙箬嵐興奮地踮起了腳，看著遠處攢動的人頭欣然往前跑了。遠遠的，他們便停下。一眾人都坐在馬上，齊齊地站成一排。一行人，神色各異，目光都落在了遠處那抹豔的紅色上。翰族與楚煦的服飾相差甚遠，許多人自幼生長在翰族，從未踏出過半步，見到那寬袖長裳，深開領口的衣裳，心裏便癢得緊。


  隻一人不疾不徐地騎著馬，身上的袍子半敞著，露出精壯胸膛來。那人麵無表情地停在了車牙箬嵐的跟前，看了一眼垂著簾子的馬車，朝車牙箬嵐伸了手。


  車牙箬嵐笑嫣嫣地將自己的手伸過去放在賀蘭臾的掌心。賀蘭臾稍稍使力，便把車牙箬嵐帶到了自己懷中，寬大的手掌在車牙箬嵐的腰部掐了一把。


  “哎喲！”車牙箬嵐一聲嬌呼，指尖故作無意地在賀蘭臾裸露的胸口滑過，目光瞥向馬車，媚聲道，“大王你著什麽急，人家那郡主可還等著呢！”


  斛璿聽見外頭令人骨酥的聲音，微微地皺了眉心，抬起纖柔的手掀開了簾子，望了一眼那一對在馬背上作喬的男女，便別開了眼望向他們身後的人群。


  賀蘭臾把玩著車牙箬嵐一雙手軟無辜的手，目光卻落在斛璿身上。今兒倒是刻意打扮了一番，雙頰上塗了胭脂，顯得臉色紅潤了不少，眉梢向上勾了些，增添了不少嫵媚之感。


  斛璿似是察覺到了，微微一偏頭便對上了賀蘭臾那戲謔的目光，頓時心內乍然一縮。她輕輕地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那股莫名的感覺，下了馬車，走到賀蘭臾的馬下。她仰頭看這個翰族的大王，心中那股子恨意肆意地蔓延開來。她冷眼瞧著他那噙著笑意的薄唇，隻恨不能上前撕爛了。


  賀蘭臾見那冷若冰霜的俏臉，不怒反笑，翩然從馬背上躍下，慵懶地站在斛璿麵前。他的眼眸細細長長，眼角微微上揚，若一彎殘月，卻比那月亮還要冷上幾分。薄薄的唇，紅得豔麗。他輕輕抿著唇，似笑非笑地打量斛璿，眼眸裏，綻放未知的訊息。


  斛璿警覺地退了幾步，卻不想，賀蘭臾生生地又欺了上來。即便是斛璿這不懂武功的人，也看出了方才他走來之時，步步盈盈若飄，全無半分翰族人那天生的粗狂，反倒有那麽幾分陰柔。


  自己心心念念恨著的人，居然沒有長的十惡不赦粗俗不堪，看來人，當真不可貌相！


  車牙箬嵐也下了馬，站在賀蘭臾的身後，嬌豔地笑道：“郡主，這是我們大王。”說完，她便將手搭在了他的腰際，仿佛刻意地向斛璿宣告，這是她車牙箬嵐的男人。


  斛璿淡淡笑了，微微屈膝低身行禮。她心中卻是低低地嘲笑起車牙箬嵐，斛璿嫁的並非是賀蘭臾，車牙箬嵐這般急著宣告，這便表明了她的心虛。斛璿朱唇輕啟，雖然心頭有萬般的恨意，卻仍是曼聲道：“大王，可否容斛璿告別我楚煦的同胞？”


  賀蘭臾並未出聲，隻微微點頭算是應允，反手捏住車牙箬嵐在他腰間肆意作祟的手，擁了那咯咯笑的人。


  斛璿輕歎一聲，別過頭望著身後陪伴了自己兩月有餘的楚煦將士，終是忍不住落下淚來。與她最親近的，便是那喚作花碧的丫鬟，這會兒，那丫鬟也哭成了淚人。


  斛璿抬手拭去淚水，淺笑著走向他們。


  “你們，都回去，回到家鄉好生奉養雙親。我此生做不到，不能連累了你們骨肉分離。都回去，一個不剩的，都回去。”


  一行人，幾步一回頭，依依不舍地看著那大紅的身影愈發小了，最終變成了一個紅點，點綴了草原，成了一道美麗卻又讓人傷懷的風景。


  “再見了，楚煦。”一滴淚，緩緩滑下，流到了斛璿的嘴角，苦澀蔓延。


  自此以後，她當真要背井離鄉，離開生養她的故土，在陌生的翰族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