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誤會
端木嫣然好容易幽幽轉醒,卻瞧見一張熟悉的臉,近距離的仔細觀察她,手中還握著一根極其細長的銀針,不知究竟意欲何為。
“主子,你終於清醒了,嚇死秋兒了,幸虧萬俟公子來了,否則秋兒可真要六神無主了呢。”秋兒眼睛紅腫的像核桃般,竟是哭過好幾場的樣子。
果真,方才是去了鬼門關走了一遭吧,隻是萬俟熙怎地會些醫術嗎,她如何一直沒有發現。
渾身酸軟無力,眼睛澀澀的,幾乎無法全然睜開,口不能言,隻有這精神,一時間清醒了起來。
“姑娘不必驚慌,任誰在全身的大穴上紮了那麽多針,也不可能如平常那般行動自如。唉,姑娘這是何苦,若非在下有事前來找尋,隻恐秋兒,便要哭死在你麵前了,也算全了你們多年的主仆情誼。”萬俟熙似自她眼中瞧出了疑惑和驚恐,便耐心的解釋起來。“一刻鍾之後,在下會將所有銀針盡數拔去,姑娘但請安心。”
聽罷一席話,簡直如久旱逢甘霖般,叫她一時的灰心全數變成了殷切的期待,這才得知,無論自己曾多麽苛責於自己的生命,真的事到臨頭,她還是畏懼了,退縮了,可見,還是好生活著的好,無論如何艱難,她現在不僅是為著自己,還為著,方才水深火熱中的所見所聞。
眸中瞬間燃起對生命的希冀,這般強烈,直瞧的萬俟熙心頭一驚,複又鬆了一口氣。
猶記得初見之時,她無意間顯露出來那寂滅的眼神,令他震撼不已,那樣絕望的眼神,他便感歎自己要走的路還太長,不曾想,隻是幾天的功夫罷了,居然出現了如此大的轉寰,心下替自己高興,也不自主的,替這個小妮子捏了一把汗。
已過了掌燈時分,室內因著幾盞燭火而勉強光明,氣味兒卻稍微有些嗆鼻,想到上官雲瑞書房中那名貴的燈罩,而其他地方卻,端木嫣然暗自忖度,盛寵,也不過如此罷了。
她終於能行動自主,便迫不及待,“阿熙何時會金針刺穴了,若你有這般本事,何愁不能安身立命,白白的做什麽任人踐踏的叫花子,豈不怪哉?”這話問的坦白,也隻因她當他是朋友,便不想多費心思猜測,更不想因著任何的猜忌,便傷了彼此的情誼。
“姑娘過譽了,小生隻不過曾鑽研過人體穴位穴道,深知如何能使血脈通暢罷了,方才來尋姑娘,但見秋兒哭的梨花帶雨,而姑娘你,卻似乎深陷夢魘之中無力自撥,才隻好出此下策,在下並非大夫,若對姑娘有所冒犯,還請恕罪。”
萬俟熙愈發的文縐縐起來,與初見之時判若兩人,沒來由的,心中生出些許失落感,她還是更喜歡那個大大咧咧,毒舌一般的萬俟熙,隻因著那些話語中,往往能聽出真心話,而如今的他,禮貌周到,卻也與她認識的公子哥,沒有多少區別。
饒是如此,她卻並不曾忘記,今日在那深宮凶險之時,萬俟熙是如何仗義相護的,也許此刻隻是因著有秋兒,他才變得如此“正形”起來吧。
“多謝公子仗義相救,若非公子,隻怕嫣然到現在依舊淪陷於夢魘之中心力交瘁不知所措,受盡苦楚,少不得他們會懷疑……”說著,端木嫣然忽而想到,她的另一個身份並不為眼前之人所知曉,倒是不便再解釋什麽,他聰慧機敏,恐怕循著蛛絲馬跡,已然有所明白,隻是未曾說破罷了,但這世間之事,恰如其分,隻要未曾說破,便總有可轉寰的餘地。
“姑娘心事太過沉重,若姑娘的性子如秋兒這般爽直,又有信得過之人,隻怕方才也不會為夢魘所苦了吧。”又是那樣的眼神,一如前幾日那個霧夜夜晚相談之時,萬俟熙眸中是懷疑,是痛惜,是譏笑,亦是隱忍的憤怒,怪道他的態度會變得這般謙恭,原來如此,終究是她,每每傷了這顆心。
但凡有一點辦法,她何以要跟自己視作好友之人隱瞞什麽,保守秘密的滋味,也並不好受,隻是,信任歸信任,其中也不乏她的私心,一來,這世道,向來是知道的事情越多,越不好求生,縱使她信任,父親那裏,不好交代,二則,她並不想自己在他心中,居然是個殺人凶手,即使他可能已有所懷疑。
“多謝公子指點心結,嫣然定會跟秋兒好生學習一番,夜微涼,未知公子可曾用過晚膳了,嫣然腹中饑餓難忍,公子可否相陪共進?”縱心思婉轉,卻隻能到此為止,再也不敢深入了。
“說到此處,在下此來,本是邀請郡主吃些美食的,此刻,那美食依舊在等你我,此時不去,更待何時,秋兒,一塊兒。”說起美食,萬俟熙便換了一副麵孔似得,倒與之前的他重合了。
“秋兒另有差事要辦,我家主子交給公子,秋兒甚感放心,二位請自便,秋兒這就走了,早去早回。”秋兒機靈鬼似得跑了出去,一瞬間便不見了蹤跡。
端木嫣然啞然,這個孩子,永遠知曉她的心思,以後,更要萬般的對她好些,也算對一起長大的綠奴稍稍彌補吧。
“難道是,叫花雞,你的手藝可是千金難買的,自那一日吃過,我至今念念不忘。”充滿希冀,端木嫣然詢問。
“自然是有的,隻是,還有旁的東西,這東商的美食,今夜若無福消受,以後隻怕你我離開這裏,便再也不會有機會了。”萬俟熙故作神秘,“換個男裝吧,東商的夜晚,還是小心點為好,我在外頭等你。”
“好,請稍待。”端木嫣然心情一下子好了許多,果然,在沒人的時候,他便不再那樣端著了,輕鬆愜意,真好,極好。
頭一遭,在這異國他鄉的夜晚,熱鬧喧嘩的大街,有人相伴左右,原來今日是東商一年一度的節日,四處喧鬧,便是心情沉重,此刻也顧不得了,許久,不曾如此熱鬧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