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莊周夢蝶
淚漣漣，她有那麽多的委屈想要說出來，卻總也無法言語，紅袖不理解她，她為著她的事兒，擔了那樣大的風險，幾乎九死一生，卻終究，落了個怨懟的下場嗎？
站在那水深火熱處不知所措，卻猛然身子又一個機靈，眼前的場景又是一換。這是哪兒，好熟悉的地方，嗯，那不是，春香樓的惜月閣嗎，那個明明是極風月，卻在一夕之間變成了她的噩夢的去處。
她不明白怎麽會來到了此處，正在納悶著呢，卻瞧見了一個長長的影子，拖曳著，在地上留下一道細細的血痕，觸目驚心。
那影子行動的極其艱難，卻也不肯就此罷手，隻一味的朝前挪，有一股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勁兒。
端木嫣然此刻瞧著，雖說明知是那晚確確實實的經曆，此刻心中卻像是個旁觀者一般，全然沒了那日的左右為難。
那個影子終於抬起頭來，隻是，紅袖不再是那個傾國傾城的舞妓，她滿臉血汙，微抬的手卻幹癟的如同朽了的枯枝。
“小木，小木，求求你，放過他吧！”紅袖聲音依舊聲調淒楚，邊說著，兩行血淚便順著臉頰滴了下來，絕望而悲慘。
此刻端木嫣然瞧著，卻並不害怕，隻是那些強逼著封印的記憶，全回來了。
那一日，她眼看就要功成，卻不曾想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彼時，紅袖的嘴角淌著血，那血跡沿著她進來的痕跡綿延而來，觸目驚心。
她掙紮著身子撲上來擋住漢佰離，氣喘籲籲，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了。
而她要殺的那個目標漢佰離……“鳳儀！鳳儀，你怎麽在這裏？”隻是眼中閃過一絲驚詫和內疚，便令紅袖的一顆心更加的死心塌地了起來。古來癡情女子負心漢，她哪裏知道眼前那個人，究竟是怎樣的人麵獸心？
那漢佰離隻是一時的失神，一刹那，他瞥見她遲疑又心痛的表情，便哈哈大笑起來。
“你殺我啊，你不怕她會承受不住吐血而亡的話，我的命你盡管拿去，哈哈，天不亡我，天不亡我啊！”
天底下居然有如此無恥之人，端木嫣然以一種奇怪的姿態，瞧著另一個自己，那個自己火冒三丈，恨不能把眼前這個人大卸八塊，可是紅袖，她那樣虛弱，卻用老母雞護小雞的姿勢護住了他，此刻她還能如何？
紅袖，隻恐怕是真的油盡燈枯了，她什麽都不知道，她無法跟她解釋她為何要殺死她的離郎，亦不願再她彌留之際揭穿他的真麵目。
“小木，我求你，求求你，不要殺他，我……我，將死之人，我什麽都明白的，可是，癡心錯付，回頭向誰呢，小木，唯有死，才是最好的解脫，我隻求你，放過他好嗎，他，也是身不由己的.……”紅袖募的又嘔出一口血來，她強撐著一口氣，哀怨的懇求著那另外一個端木嫣然。
端木嫣然此刻為著這世上唯一的好友，也隻有把匕首扔掉，違心的點頭答應，眼見著紅袖的最後一口氣終於吐了出來閉上了眼睛，那個自己才冷冷道，“你走吧，我既然答應了紅袖，就不會為難與你，不過若有下次，我決計不會善罷甘休！”
“哈哈，小丫頭，你覺得還會有下次嗎，那個女人太傻，所以她短命，你，也不過如此！”說話間，他猛的拔下紅袖的簪子，直衝那另一個端木嫣然而來。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結舌，她本來沉浸在好友去世之痛中，又側對著他們，此刻想要逃跑，卻再也來不及了。
端木嫣然瞧著，想要尖叫提醒那另一個自己，無奈，手自她身子中穿出，怪道沒人理她，原來，她真的，已經死了吧，隻是人死後，是這般模樣嗎，為何要叫她再看一遍那撕心裂肺的夜晚，因為她造了殺業？
他們如演戲般，還在繼續著，即使閉上眼睛，她還是能看得到，聽得到，感受得到。
噗！利器刺入肩頭，一陣劇痛，那個端木嫣然出於本能甩出一把暗器，待想飛身逃跑，卻隻覺天旋地轉，站立不穩。
糟糕，紅袖簪子上的毒，還是她給粹上的，隻因紅袖柔弱，她囑咐她用此物防身，如今，自己的毒藥，卻是施用在了自己身上。
另一個自己，慢慢的委頓了下去，她卻親眼瞧著，那漢佰離也因躲閃不及，渾身幾乎成了刺蝟。
她更能瞧見，那踏月而來的神秘人，戴著一張獠牙麵具，一襲白衣勝雪，他那樣輕易的帶走了另一個自己，卻吩咐手下處理現場。
端木嫣然很想跟著他們一塊兒走，去瞧瞧那戴著麵具的家夥究竟是何方神聖，說來，他對自己有著不小的恩德，先是夜奔示警，接著，還在如此危難時刻出手相救，可惜直到如今，她連他是誰，都還未弄清楚。
隻是，雙腿根本不聽使喚，她動彈不得，隻能眼巴巴瞧著那兩個身影消失在月色之中，瞧著另外一個戴著麵具的人，將她甩進漢佰離身體中的暗器，一一換過，他處理的很是仔細，令她疑惑不已，何必要多此一舉兩種暗器的長相，看起來大差不差的，待要詢問，猛然記起那人根本就看不到她的存在，隻好灰心閉嘴。
此刻倒是什麽都做不了，隻能瞧著紅袖那癱軟在地的身子，想著自那日中毒，便不曾替自己的好姐妹做打算，卻不知此刻，她的骸骨，又在何處，他們二人在九泉之下，可終究能在一塊兒了嗎。
那神秘人謹小慎微的檢查了一遍又一遍，終於跳窗出去，她居然也順勢跳了出去，這便瞧見了綠奴，可憐她滿身是傷，以一敵二，她是個武學天才，年方二八便有著一身的好功夫，卻終究雙拳難敵四掌。
這就是她身邊的人，為著她那點小心思，終究一死一重傷。她錯了嗎？真的錯了嗎，若非自作主張，怎會發生那日之事？
心下懊悔不已，終於，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