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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難捨難分

  「好,如你所願。趙公公,拿紙筆來。」


  魏王即使眼睛看不到,也練出了一手好字。


  只見他執著毛筆在面前攤平的白紙上行雲流水地寫著,字裡行間存在著一種狂傲的味道。


  看似肆意洒脫,實則心意難平。


  當他將休書的落款,也就是蕭永二字寫完之後,筆尖放嘎然地頓了下來。


  輕輕將毛筆放於一邊,他冷著聲音說道:「趙公公,將休書遞給她。」


  趙公公那一雙摻雜著灰白的眉毛早已擰成了一團。


  他不明白為何林霜月會突然提出這麼一遭,更不明白為何魏王那麼輕易地就答應她。


  難得出現一個能讓魏王自己活得有生氣的人,就這樣放她走了?


  想歸想,他執行魏王的命令沒有絲毫懈怠。


  當林霜月接過休書,看到「退還本宗,聽憑改嫁,並無異言,休書是實」那一行字后,對魏王的感激又上升了一個層次。


  在南越國,若是皇親國戚中有休妻的,一般被休掉的那個妻子這輩子都不得再嫁為人婦。


  這是為了保護皇族名譽的一種潛在規則,雖然沒有明文規定,實際上人人都在執行。


  而魏王到了這個時候還在為她的以後著想,她如何能不感激涕零?


  今生能遇到這樣為自己的一個人,林霜月心想即使自己為對方死千遍萬遍都值得。


  她也終於可以擺脫「陳芳華」這個身份,於是無不欣喜地謝恩道:


  「臣妾謝過王爺!」


  聽到她那歡呼雀躍的語氣,魏王的心如墜冰窖。


  原來,離開他和魏王府,對於她來說是一件那麼值得高興的事情。


  想起自己的自作多情,他嘴邊的自嘲越放越大。


  「你走吧,從今往後,魏王府和你毫無相干。」


  「王爺,是陳芳華和魏王毫無相干。」林霜月往前走了幾步,堪堪在魏王的膝蓋前跪了下來。


  「你是誰都和本王沒關係了。」


  「不,奴婢從現在起,就真真正正地成為您的人,為您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連聰明過人的魏王也需要片刻的時間來消化。


  「你的意思是,要以丫鬟的身份繼續留在本王身邊?」


  「是的,王爺。」


  其他人可能會不能理解林霜月的做法,但魏王懂得。


  他知道林霜月這樣做是為了結束前塵往事,也就是忘掉一切關於陳芳華及江國公府的事。


  此刻他嘴邊的那個微笑不再是蒼白無力的自嘲,取而代之的是失而復得的喜悅。


  是什麼樣的身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能留她在身邊。


  「王爺,奴婢有件事想和您單獨談談。」


  「恩。」


  魏王長手一揮,所有人如魚貫出地退出了大廳。


  為了防止隔牆有耳,林霜月決定將嘴唇附在魏王的耳朵旁,悄聲將之前秦太醫跟她說過的事告知魏王。


  魏王被她呼出的熱氣噴得耳根通紅,靠著強大的自制力方能基本聽完她說的內容。


  「王爺,您覺得秦太醫說的癥狀和您體內的毒物相不相似?」


  「差不多是那樣。他可有說過解藥怎麼做?」


  「他也是聽他的師傅說來的。他只知道這蝕心毒有解藥,但不知道具體的藥物是哪些。恐怕要派人去一趟天山聖域那邊,才能知道答案。」


  「恩,也只能如此。」


  「王爺,奴婢是這樣想的。派其他人去,奴婢不夠放心。不如奴婢親自去一趟,打探清楚后順便將會做解藥的人帶回來,您說這樣好不好?」


  「不好。」魏王想也沒想就決然反對,「你以為天山聖域是隨隨便便就能去到的嗎?

  本王雖然足不出戶,但也對那個地方有大致的了解。


  那裡終年氣溫寒冷,先別說天山的人讓不讓你進去,單單是要跨過那一片雪茫茫的山峰就夠你受。


  以你的體質和能力,恐怕十有八九會凍死在雪山上。」


  「奴婢不怕。要是奴婢凍死了,還有其他的人能夠把消息帶回來。」


  「你……」


  「王爺,只要對治您的病有利的,奴婢什麼困難都敢闖!」


  林霜月的話直把魏王的心熱得暖烘烘的,和剛剛寫休書時的心寒一對比,簡直是冰火兩重天。


  也只有她能把他的情緒弄得如此忽上忽下。


  「等你從天山那邊千里迢迢地回來,本王在這邊也許早就兩腳一伸了。」


  「怎麼會?王爺您上輩子不是平安無事地活到了二十七歲嗎?」


  「過去是過去,本王怎麼知道這輩子閻羅王會不會提前要本王的命?」


  「那奴婢爭取盡量早些回來。」


  魏王還是不同意,「這樣吧,你帶本王一起去,如此便可以不用浪費來回的時間。」


  「不行!王爺,您的身子怎麼經受得了長途跋涉的辛勞?」


  「本王受得了的。」就是受不了和你分離那麼久。


  「王爺,此事不是開玩笑。要是萬一你……回不來呢?」


  「回不來便回不來。」如果上天註定要他死,那他更要跟在她左右。


  林霜月覺得其實魏王說的也有道理,最好的辦法當然是將他帶到天山聖域那邊,好過一來一回地折騰。


  但她就是擔心他虛弱的身子,能不能熬到最後。


  由於魏王心意堅定,她說再多的話都勸服不了他,最終只好聽從他的意思。


  第二天,魏王便出發到宮裡,跟皇帝說自己想去看一眼外面的世界。


  皇帝當然沒有同意,於是苦苦勸道:「永兒,你不是不知道你自己的事。這麼多年來,你可有去過皇宮和王府之外的地方?

  不是父皇有意阻攔你,而是你的想法實在是……」皇帝本想說任性,但又怕傷到兒子的自尊心,便改口道,「不切實際。」


  「父皇,正因為孩兒從小到大都被困在這麼一處地方,與長年坐牢有何分別?

  您也清楚孩兒的病是治不好的,身體只會一天比一天差。


  孩兒只想在有生之年,能夠和王妃她一起遊覽一下祖國的山川河流,去見識從來沒有見識過的風景。


  這是孩兒此生最大的一個願望,懇求父皇能成全孩兒!」


  「永兒,萬一你在半途……這樣叫父皇如何能心安?」


  魏王伸手抓住皇帝的手臂,罕有地露出如孩童般天真脆弱的神情,「就算孩兒死在半途,孩兒也不會怪您。父皇,求您答應孩兒吧!」


  皇帝想起當年的那件離奇之案,又望著魏王那張和燕貴妃如出一撤的面容,不禁潸然淚下:「都是父皇害了你們兩母子,都怪父皇。


  哎,你去吧,父皇會在這裡等你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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