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安若夕遲

  【安若】


  大學裏的生活總容易歸於平靜，大風大浪過後，永遠是千篇一律的碧海藍天。比方說，接下來的幾天，程峰和宋茗他們兩個始終沒有出現。幸好程峰發短信回來說，一切都好，於是他們的事我很快就忘了。然後生活又回歸到了程峰生日前夕的光景，我、晴雯還有夕遲。總是有意無意地與周圍的人保持距離，當然了，不光我們，大家都是這樣。似乎活著的意義又回歸到了原始部落時期，吃飯、睡覺順帶談一下戀愛。


  這場雪斷斷續續的下了五天，讓我想起了一首叫“認真的雪”的歌，雖然幾年前它已經成了曆史。人生這東西就是這樣，再好的東西，也無法持久。比方說，你曾經很喜歡一首歌，你會把播放模式調成單曲循環。然後不知不覺中，你會突然發現自己聽夠了，那接下來它的命運就是，永遠安安靜靜地躺在你的播放列表中。等有一天你無意中翻到，才發現，原來一首歌的回憶，也那麽美好。


  記得我第一次和夕遲說話，是在校門口那棵皮都快掉光了的梧桐樹下。其實那一天，我印象最深的就是，當一片該死的梧桐樹葉從他眼前滑過以後，突然顯現出來的眸子，尤其是那長長的睫毛。我承認就是那東西，讓我忍不住偷偷砍了他幾眼。


  但是現在我總是不願意去看那棵蒼老的梧桐樹，寢室裏有個姐妹告訴我，那棵樹也叫分手樹，因為無數剛畢業的情侶都在那棵樹下分的手。所以，每當我再一次看見那棵樹時，尤其是在它落葉的季節，總是很容易想起她說的話。我們會是一對例外嗎，我是說畢業那天，我們牽著手從那裏經過，高調地向它宣誓，我們贏了！

  【夕遲】


  五天後的一個下午，我和安若坐在小湖傍邊的台階上，台階涼涼的。我正準備把衣服上的帽子取下來給安若當坐墊，熟悉的聲音突然從背後響了起來。


  “這麽愜意啊。”是宋茗的聲音，我一下就聽了出來。我和安若同時站起來，看了一眼站在她旁邊的程峰，一臉的精神抖擻。然後驕傲地摟住宋茗的肩膀，仰起頭：“怎麽樣，一起去喝一杯吧，我們出錢。”


  “我們”。我輕聲念道，真快，比幾個月前突然就談起了戀愛更讓我吃驚。我們，而不是我，看，這是夫妻才能有的自信。


  “那、你們，以後打算怎麽辦，逃課快一周了，雖然也沒幾節。”我笑說，看著他們充滿曖昧的眼神。


  “我編了一個連我自己都不大相信的理由，結果輔導員還真信了。還信誓旦旦地要發動全班同學來看我，結果我和班長串通了一陣子，這事兒就算過去了。”他意味深長地說，忍不住歎口氣，看起來當時的膽戰心驚還沒完全過去。


  “這次又是被車撞了，還是不小心讓天上掉下來的石頭砸了？”安若忍不住問。宋茗就在這個時候笑了，四個字，風情萬種。似乎是這幾天裏，徹底的完成了一場蛻變。


  “都不是。”程峰仿佛一下子來了興致，“我說為了救一個站在馬路上的小孩兒，轉身的時候被一輛摩托車壓了腳趾，骨折了。應該是我說的繪聲繪色，她很容易就相信了。”


  “別聽他的。”宋茗終於開口說話了，“我都不好意思說，他說他爸出了車禍，你說有這麽不孝的兒子嗎。”


  我們同時忍不住笑了出來，什麽叫人才，這就是。“我要是你爸，非得被你氣死。”安若忍不住感歎一句。


  “去你的，沈安若，你一個女人怎麽當我爸，這話夕遲說還差不多。”程峰語調輕鬆地打趣道。於是我們又被他逗笑了，你說這孩子，他爸還真是命苦。


  然後我們四個邊走邊說笑，目的是離學校不遠處的“木蘭天吃”。也就是宋茗之前打工的地方。據說換了老板以後，生意比以往差了很多，但是廚師還是原來那個，所以做的菜應該還不錯。


  “要不我打電話把晴雯也叫來吧。”程峰從口袋裏掏出電話，似乎是感覺到沒有晴雯，氣氛活躍不起來。“好幾天沒看見她了，怪想的。”


  宋茗忍不住白他一眼，緊接著就聽到一聲慘叫。如果我猜的沒錯，現在他胳膊上又紫了一大塊。似乎心滿意足了，宋茗說：“快打電話呀，我也怪想她的。”說完，她溫柔地挽起程峰那隻受傷的手臂。


  我和安若不約而同地笑笑，說不上為什麽，突然覺得之前那種怪怪的感覺消失了。我是說從這次看見她開始，宋茗她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應該是感覺到她已經不在乎了，我也就在那一瞬間釋然了，想到這裏我忍不住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