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秋悲司:夕遲
冬天,真是個好季節,這個世界真是了不起,總是會在無人的角落給人一段驚奇。怪不得晴雯無論如何也要堅持來這裏,暫且不說一望無際的落雪和吹出絲絲寒意的冷風,就是荒涼的讓人有點失落的環境,就讓人忍不住產生共鳴。我喜歡這種場合,從小都是。
晴雯今天好像一直有什麽心事,不過這一路的顛簸,終於讓她從沉睡中醒了過來。然後她說,你們隨便玩,別管我,我想一個人站一會兒。宋茗和安若同時問她沒事吧,她笑著點頭。然後我們幾個放下心來各奔東西。
宋茗和程峰說要去右邊的一個小山頭,這正合了我的意思,因為我和安若都想去左邊。左邊是空曠的一望無盡的雪地,略微起伏的白色地麵沿著地平線無限止向前延伸,我和安若俯視著那片永無止境的大地,落著的雪仿佛填滿了整個世界。
我們忍不住對視一眼,她笑著說:“這地方真好看,和我家鄉一樣,你家鄉呢,有沒有這麽好看的地方。”
我抱著她,吻一下她的額頭。“討厭!”她溫柔地貼進我懷裏,像一隻溫柔的小兔子。“我記得小時候好像有,長大了覺得到處都破破亂亂的,要不就是跟本不會下這麽大的雪。”
她身上的香味因為寒冷收斂了不少,所以越發讓人欲罷不能,我抵製那種濃鬱的讓人受不了的香水味。安若說她從來不撒香水,那麽她身上的香味要麽是體香,要麽就是她向我提到過的她媽媽自己做的一種熏香,放在衣櫃裏麵的那種,
“那為什麽小時候有現在沒有?”她不緊不慢地問我,“別又說什麽汙染廢氣之類的。”
“還真不是。”我淡淡地說,“我也說不出為什麽,反正也沒刻意去關注,大概就是那個樣子。”
她不再說話,看起來是想安安穩穩地睡一覺。她睡意正濃時的樣子像一個嬰兒,我不動聲色地從她的額頭一直看到嘴唇,我好像從來沒有像這次一樣仔仔細細地看過她。然後她突然睜開眼,看著我,詭異地笑了:“說,你想幹什麽?”
我看著她有點傻傻的樣子,用力地把她抱緊,那種感覺就是想和她融化在一起。“什麽~?”我故意裝作一無所知。她白我一眼,“我問,你想幹什麽~?”我閉上眼,然後慢悠悠地睜開,“什麽?”我繼續。她貼近我的耳朵,我猜的沒錯,她又咬住了我的耳根,“你壞!”
我忍不住笑了出來,閉上眼睛,我說。不要,她說,語氣聽起來像撒嬌。我抱緊她,在心裏默數,一、二、三,比高中早操的鈴聲還要準。她乖乖地閉上眼睛。然後我們像兩個剛學會接吻的高中情侶一樣,慢悠悠地貼上去,然後一觸即分。再貼上去,再一次一觸即分。反複了十幾次之後,我們終於認真地吻了起來。
接吻這東西其實是一門藝術,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比方說,多年沒見的情侶,比較適合那種吻的昏天黑地的熱吻,然後在那個瘋狂的吻中去體會什麽叫一千年的相處太短,一天的分離去太長。人生這東西一出折子戲,而聚散離合則是這出戲的插曲。初戀的情侶大概適合那種蜻蜓點水式的吻。
那麽像我和安若,誇張一點兒說,像我們這種愛入骨髓的人,最合適不過的就是等心情安靜下來以後,來一個天長地久的吻。然後在這個悠長的吻中,去體會什麽叫愛情。
二十一世紀有句話叫,我再也不相信愛情了。多麽淒涼的豪言壯語,卻不過是一個美麗的錯誤。這世上,總會有那麽一些人,心裏一直向往並相信著愛情。愛情是誓言,人生是謊言,所以愛情才會在人生裏淪陷。隻不過,隻不過你心裏如果一直記著這世上有一樣東西叫良心,它便不會扔下你。人生就是這樣,有些東西,要用心去把握。
良久以後,我們睜開眼,相視一笑。天色似乎暗了一點兒,晴雯還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她稍微仰著頭,眼神空空的。然後我就看見了她,宋茗,還有程峰,他們像我和安若一樣,慢悠悠地吻著。我心裏的一絲辛酸一閃而過,然後我在心裏說,宋茗,祝你幸福。沒有更多的想法,我第一次這麽真摯。
安若輕輕地挽住我的胳膊,我們一起走向晴雯,留下一串長長的腳印。
迎麵,她報以溫婉的笑容,“怎麽了,浪漫好了,終於打算回去了?”
我有點愧疚地對她笑笑,安若搶先一步說:“誰讓你不早點給我們找個‘姐夫’。”
晴雯把眼珠一翻,玩笑似的說,“不是不想找,是我。”她若有其事地仰起頭,裝成一副懷才不遇的模樣,“是我沒看的上的。”
安若無可奈何地看她一眼,笑著說:“再不找一個青春就沒了,不然多可惜。”
“你還別說,還真的抓緊時間。”若有所思了很久以後,晴雯安然若泰地說。然後不動聲色地側過頭,望向已經暗淡下來的遠方,寫下了一臉的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