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幽怨司:晴雯
很不幸,我的名字和那個該死的丫頭很像,我是說紅樓夢中的那個叫晴雯的賤丫頭。然而很幸運地是,我在看完紅樓夢以後,就喜歡她一個人,那句話說的很對:雯月難逢,彩雲易散,心比天高,身為下賤。風流靈巧招人怨,壽夭多因毀謗生,多情公子空牽念。
說的就是我自己不是嗎,隻不過不同的是,她是個活在虛擬世界裏的可憐丫頭,我是個活在現實世界裏的可憐丫頭。不過沒關係,總有一天,我也會和她一樣,永遠地不存在了。幾年以後,或者幾十年以後,世界上還會有誰記得曾經有一個叫徐晴雯的人,她曾深深地愛著並恨著這個世界。一定沒有吧。
小的時候我的確是一個不怎麽招人喜歡的小女孩兒,我會把鄰居家小孩子的玩具狠狠地扔在地上摔壞,我會專門留的長指甲把班上一個同學的臉抓破,我會對那些試圖可憐我的人惡語相向。比方說,有一次下雪鄰居家的大嬸在給她孩子送飯的時候,順便往我碗裏夾了一筷子肉絲。然後我把一言不發地走到垃圾桶旁邊,把那些肉絲倒進垃圾桶。我想說,用不著可憐我,盡管看不起我吧。我就是一個沒人疼沒人愛的可憐孩子,那又怎樣,總有一天,我是說總有一天,我要活的比任何人都好。
很可笑吧,這就是當年那個無知的徐晴雯,當年那個神經質的徐晴雯。她總是近乎無理地拒絕所有人的好,她總是不相信任何人。隻是那個時候誰又知道,那個人人厭的小女孩兒,她連自己的父母都不敢相信了,她還敢相信誰呢。於是她經曆過的所有事,說白了,就像那句話:身為下賤。隻不過她一直在和它鬥爭著。一直。
然後,直到有一天,我看見外婆穿著髒亂的衣服在暴雨裏撿一個別人丟下的塑料瓶。那個傍晚雨下的特別大,那個塑料瓶看起來馬上就要被吹跑,所以外婆才會不顧一切地去搶。然後一輛車就在這個時候從她身邊滑過去,車輪帶起的泥水濺了外婆一身,而她手裏還緊緊地抓著那個塑料瓶。
我站在不遠處的一個電線杆下,烏雲裏的閃電淒厲地劃過天空,指點大的暴雨和肆掠的狂風更加瘋狂。那些被光線映成白色的雨水順著我的頭發流了下來,流的滿臉都是,我就在這個時候不顧一切地哭了起來。滾落的淚水摻雜在雨水裏,比任何時候都要洶湧。
我就在那個時候聽到了一個聲音,它說,徐晴雯,你是個壞女孩兒了,你是個壞女孩兒了。它沒說錯,一直以來,我是說從小到大,為了不被別人看不起,我一直為了自己岌岌可危的尊嚴幹著一件又一件壞事。我沒有朋友,也沒有人願意和我交朋友,一直到幾年前外婆把她和外公一輩子的積蓄交給我。那是她死前的一天晚上。
幸運地是,那場大雨過後,我再也沒有給外婆帶去過任何麻煩。我還是一如既往地討厭著所有人,隻不過,隻不過我開始學會把所有的苦往肚子裏咽。然後在那種煎熬中,一天天蛻變成現在的樣子。冷漠。自私。抑鬱。這是我對自己的評價。
而現在,我再一次站在小山前,再一次麵對著我死去的外公外婆,我還能說些什麽呢。我隻有不顧一切地哭了出來。散落的碎雪摻雜著刺骨的寒風呼嘯在每一個角落,漫天的白色雪花永無止境地向前延伸,山下著的屋子變得渺小起來。我突然有一種感覺,和這個冬天相比,或者說和這一望無際的雪原相比,人又算得了什麽。
夕遲和安若站在另一個地方安靜地擁抱著,他們看起來很相愛,相愛到我都不忍心去打破這個和諧的場麵。程峰正伸手指著遠方,應該是在對宋茗感歎這裏有多美,對於宋茗來說,我覺得這是她該得的。從某中程度上來說,我和這個女人其實很相似,隻不過我比她幸運,我被父母拋棄卻被善良的外公外婆養大了。而她,卻淪落到了去出賣自己的身體,或許會有人說,一介弱女子,她又能怎樣。也對,在這個世界上,活著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你又能怎樣。
我塞上耳機,我覺得這個時候聽一首輕音樂再合適不過,歌詞也很美:遙相望,月無芒,日無煌,山水失色人斷腸。我想說,徐晴雯,別這樣,你真的不適合這種音樂。但是沒辦法,我必須這麽做,至少現在我覺得自己還配得上它。
夕遲和沈安若就在這個時候不顧一切地吻了起來,我一陣失落,卻不再覺得傷感。我心想,隻要你過的開心就好,說真的,我當時真的這麽想。或者我自己心裏也清楚,我能這麽想,是因為那個時候我感動了。所以說有時候,愛情這玩意兒,還真能打動人。
宋茗和程峰那一對“新婚夫婦”也開始細水流長地吻了起來,我忍不住心裏一酸,他們還真會選時候。然後沒有人知道我這個時候幹了什麽事,有點不好意思的說,我不動聲色地舔了舔嘴唇。因為,至今我還不知道,接吻這東西,到底是怎麽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