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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情緒的毒藥

  容遂在瑟瑟發抖中醒來。她以為自己再不會感到冷了,沒想到,還會體驗到這種浸在血液中的冷。非常不舒服的是,她發現自己臉朝下趴在地面上。


  她努力微微抬起頭,發現她處在一個四周有護欄的平台之上,還有枯黃的青草和一動不動的噴水頭,然後就又沒有力氣了,只好再趴在地上。


  一雙黑色靴子移近了,冰冷地尤帶著皮革香味的一支靴子勾起了她的臉。


  「感覺還好么?」這個聲音依然很明快,甚至猶帶著歡喜。大墨鏡大口罩大黑袍,但容遂已知道來人是誰。


  「你中了毒,要是你告訴我,除了那個副本,外星人還做了什麼安排,我可以給你解毒。不要奢望現在的醫學能救治你。這是現代醫學根本觸不到邊際的能量毒劑,主料是夾雜在人類慾望中的拋棄任何美好情感時的冷漠。」


  容遂沒有回答,任由那隻靴子又踢了踢她的臉。


  「你最好知趣點,回答我,不然下一支毒劑可不會只是讓你在這種淡漠的生命流失中死去。」


  容遂想了想,反正她也確實不知道還有什麼安排,就輕輕地答到「沒有。」


  或許容遂的這個反應激怒了對方,又或許已經得到答案,總之容遂立刻得到了所謂的她不期待的另一針,原來是羞愧啊。


  大概仍是夾雜在人類慾望中的拋棄任何美好情感時的羞愧吧,那種自我厭棄,自己想放棄一切的懊惱、愧悔、痛苦、厭憎。


  這麼複雜多味的一種情感能量,魔族怎麼不自己攝取呢?也許是毒性強,所以才用來做能量毒劑吧。原來羞愧竟是這麼折磨人的滋味啊,容遂在失去意識之前這樣想。


  殘冬猶寒,春日未來,何少康坐在溫暖的居室中,更有一種要反戈一擊的衝動,也讓那些人體會一下隨意沾污他人職業生命是何感覺!

  他正在觀看攝像望遠鏡傳來的最新的一批資料。早在兩個月前,何少康就發現偉興集團的幾個主腦人物喜歡在集團大廈的樓頂議事。


  而三個月前,他莫名捲入了一個醜聞,業內全部都在風傳他在引國期間,對偉興提供上市服務的引國公司索要大額期權和貴重禮物,連何時何地向何人索要都有明明白白的細節。


  他意識到自己遇到了職業陷阱,有人想讓他衝鋒陷陣,因而給他製造了危局,然後在他不得不靠過去之後,再幫他抹平。


  他確實沒有什麼能讓那些人看在眼裡的背景,也一直想攀到社會階層的頂端,但這並不意味著,他願意任人摧折,而後折臂藏袖,還要撐起笑臉給人做馬前卒。


  果然,很快一位大佬手下的一個vp在一個不經意的場合,提起這件事,又說起他們想收購一個遊戲公司,然後拆了賣出去的打算。


  何少康默默地聽了,也應下了接手,但一直未盡全力,只是定期提供目標公司的一些信息情報。正好年尾年頭事多,他也敷衍過去了。


  他在兩個月前,發現偉興的高層喜歡在集團的頂層見面后,不敢留下竊聽器或任何監聽的東西,只是找了對面大廈的一個單元,請人長租了下來,在這裡安了一個高倍攝錄能清晰看清口型的攝像望遠鏡。


  何少康曾經想過,作為一個有能力有野心的人,出人投地根本是天生我材必有用。曾經的那個想法,現在他無法判定,但他再一次肯定,他是確實是天才。


  兩個月下來,天天對著攝錄下來的內容分析,猜口型,雖然他並沒有得到什麼具體的信息,很多是一些暗語,相當一部分時間,他們只是碰面不說話,但他已經可以讀懂,至少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唇語了。


  可是,接下來看到的畫面叫他非常震驚!他甚至後悔,為什麼他那麼謹慎從不親身到場,而是直接設置了郵寄程序,讓攝像望遠鏡直接把拍到的信息發給他,擇時才看!


  按攝錄的時間顯示,這些已經是一個小時前的信息了。他又慶幸,他今天剛好有時間,收到后就打開看了。那個地上趴著的女子,他一眼就認出了是容遂。


  他來不及多想,飛車向偉興集團而去。殘冬的尾聲,玉都向來冷得料峭,而容遂只穿著單薄的針織衫趴在地面上。


  另一人分明是沒有問到想要的東西,就這樣拋棄了她,還在離去前給容遂注射了什麼。


  何少康真的很怕,很怕,以至於不敢想他怕的是什麼。


  他像瘋了一樣衝過去,可是樓頂是鎖著的。他衝到保安室,卻不能說他直接看到了容遂在上面,只能說他有強烈的預感,他最重要的人在上面。


  值守的保安面面相覷,頂樓其實從來不在保安室的控制之下。然而何少康幾乎聲淚俱下的瘋狂和哀求,讓一個當值的冷麵保安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在這棟大廈工作的人多是精緻而複雜的,冷麵保安能體察到那個封鎖的頂樓是一個禁區,因為經理一再申明,頂樓的鑰匙放在他們這裡只是備存,絕不意味著他們可以使用。


  冷麵保安自從退伍后加入保全公司被分派到偉興集團以來,一直避免生事,可是今天他感覺到,如果不隨這位失態的年輕精英上去,很可能留下來的那把鑰匙,就成了卸不掉的包袱。


  於是冷麵保安止住了另一個同事的推脫之言,三人一起與何少康來到了頂樓。


  何少康在樓頂狂奔,被乾澀的噴水頭狠狠地絆倒在地,他什麼也顧不上了,立時爬起來,用手輕輕摸著容遂冰涼的臉,以及微微的呼吸。


  他抱起容遂,像風輪一樣急轉,只有一個意識要送容遂去醫院。冷麵保安鎖定了電梯直下,目送何少康飛車離去。


  何少康在醫院裡又一次差點發狂。因為醫院直接檢測了容遂的血液,並無任何異常,只認為是受了凍,所以生命體征下降,只做了普通的維護。


  何少康看著監控器上容遂越來越弱的體征,幾乎要說出他親眼看到有人給容遂注射了毒劑了,哪怕醫院的人當他是發了瘋,可是突然間,他看到容遂的心跳變強,似乎真的在恢復。


  何少康握著容遂的手,一時之間涕淚交流。真是嚇死他了。容遂到底發生了什麼?竟捲入這樣的事情當中,他不該離開她的,一時沒有看住,就差點讓他永遠失去她了。


  容遂其實在醒來之前已經恢復了意識感知,只是她還需要處理被注入的情緒毒劑,一時顧不上。


  終於可以稍緩了,她將自己的袖子遞給何少康,也沒能止住他的眼淚和鼻涕。然而她看著何少康,卻始終覺得,她愛過的人還是那麼的美好。


  用情緒的毒藥來毒死容遂真的是找錯了人。無論是冷漠還是羞愧這兩能情緒能量產生的對生命能量的吞噬,都只能在容遂的意識未能感知這些能量的波動情形之前之前發揮作用。


  不得不說,水元素一族的融合訓練相當成功,這種看起來無法檢測到毒性卻能吞噬生命能量的毒劑,對於容遂而言,只能給她帶來某一種過強的外部能量注入體內后的過敏反應。


  她因一時的能量過敏而休克,但仍有意識在運轉。等她的意識感知清楚這陌生能量究竟是什麼之後,哪怕是結構扭曲變異了的冷漠與羞愧,容遂能仍將其還原重組,融合接納。


  給她一點時間,她還能轉化。只是看來她需要先安慰一下何少康再轉化了。


  她也是突然明白了為什麼何少康執著不放了。其實她和何少康的感情,早在何少康回國前就已經淡了。


  什麼樣的情侶可以習慣隔一兩周才聯繫一回呢?只能是彼此走遠的,而不是因為親近才什麼都無所謂的情侶啊。


  他們已經習慣了彼此各自生活,各走各路了吧。何少康執著不放原來是因為羞愧啊,他或許是覺得不該在和容遂分手之前,動了別的念頭吧。


  何少康的內心依然是渾金璞玉啊。容遂握了握何少康的手,打算好好和他談談。她讓何少康也躺到床上來,輕輕地抱住他。


  她用一隻手在何少康的唇上比了比,她輕輕耳語,他細細聽。


  阿漫的事,清正的事,還有常安,葉東方這些人,她全告訴他。畢竟何少康卷了進來,不能再讓他繼續不明不白。


  何少康感覺容遂在身後輕輕地抱著他,輕輕的訴說,明明是那麼聳人聽聞的事,可是心裡卻一片安寧。


  直到容遂說到情緒毒劑,說到羞愧,他的心輕輕一抖。他並不願意相信自己對容遂的眷戀是出於愧疚,是對自己背叛二人過往的羞愧。


  而容遂卻說,他甚至根本不必羞愧,他沒有背叛什麼,只是他們終於發現彼此喜愛的生活不同罷了。


  就像是同樣面對他在偉興集團的處境,他選擇的是直接應戰,而容遂只會轉身而去,一點也不願意將時間浪費在這樣的事上。


  對他來說既是刺激又是體現個人價值的事,對於容遂而言,只是浪費個人的能量。


  他不想承認,卻也不得不說,或許真的如此。但是他依然喜歡和容遂在一起,因為是如此的安寧。


  兩人很久沒有如此親近地絮語了,何少康的情緒大起大伏之後,陷入安寧竟然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容遂趁空靜觀體內融合的不知來源於誰人的冷漠與羞愧,竟然也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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