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以畫作別
承訣聞言眉梢微挑,「寧兒還會怕葯苦不成?」
楚寧難得地繼續矯情,「難不成它是甜的?」
赫連子陌沒有理會二人之間無營養的廢話,將葯端到楚寧面前,「喝了。」
楚寧換上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阿莫,你是我這一陣營的對不對?」
赫連子陌唇瓣微抿,神色有絲猶疑。
楚寧眸色一亮,趁熱打鐵,「就知道阿莫對我最好了!」
突然間一隻玉手伸來將葯碗接了過來,「你先出去。」
赫連子陌周身氣息一冷,但什麼也沒說地走了出去。
「阿莫什麼時候被你收買了?」楚寧怒瞪承訣。
承訣未理會楚寧的話,舀了一勺放嘴裡試了下溫度,看向楚寧,「喝不喝?」
楚寧翻了個白眼,「不喝。」勺子都被你用了好嗎?
對著楚寧的無賴承訣淺笑,「我不介意像前幾日那樣喂你。」
楚寧一怔,前幾日……那樣……喂你……信息量要不要這麼大?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端了碗咕咚咕咚地喝了個乾淨,接著便聽到承訣清悅如海風般的輕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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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延皇還真是好運,能得她如此相待。」月白軟料衣袍的人落下一白子,頭也不抬地幽幽說道。
玄衣男子拈著黑子的手一頓,唇角挽了挽,「都不及承公子先出現在她的生命里。」
「這麼說西延皇放棄了?」玉瑾軒唇角微勾。
「比起玉太子朕的勝算還比較大,又何談放棄?」軒轅奕笑得妖冶異常。
玉瑾軒墨玉眸色一凝,但轉瞬即逝,「那我們就拭目以待。」
「玉太子確定還要下?」軒轅奕掃了眼棋盤,盤蹤錯雜,兩色棋子相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恢宏大氣,步伐凌厲,一閑庭信步,疏而不漏,走子的風格迥異卻始終持平,未有一人佔得上風。
玉瑾軒釋然一笑,將手中棋子放回棋盒,「再下下去怕是天黑也分不出勝負。」
軒轅奕起身與玉瑾軒一同走出御書房,望著東方夕陽餘暉里的那一瓦琉璃,偏首看向玉瑾軒,「玉太子此番又是為著她來的?」
玉瑾軒聽著軒轅奕口中的「又」字,剔羽似的眉微挑,聲音如清泉擊石,「是,也不全是。」
「朕要去看看寧兒,玉太子可願同路?」軒轅奕狀似大方地問道,他也知道自己不提對方也會主動去找楚寧的。
玉瑾軒眉眼彎彎,「有何不可?」
二人一路行至鳳蒼宮,隔著一道牆聽得裡面傳來那人豪放的笑聲,軒轅奕眸色破出一抹亮光,但還是沒有失了態,禮節性地敲了敲門。
不多時,門應聲而開,楚寧見著闊別五年的面孔又是一愣,並非不知他來了,卻未料到對方會來到這裡。
平心而論,玉瑾軒留給她的印象算不得好,他表面溫雅謙和,心思卻極深,極無情,極難以捉摸透。行走江湖五年,她自身本就愛戴包裝紙,又怎喜同這種典型的笑面虎打交道?
「公主別來無恙?」玉瑾軒率先打破沉靜,矜雅地問候道。
瞧,多有翩翩佳公子的風範,「勞煩玉太子掛心了,我一直都挺好的。」客套的場面話誰不會說?
「寧兒,你感覺怎麼樣?」
楚寧偏首對上軒轅奕關懷擔憂的眸色心下一暖,「無礙。」
「寧兒在與何人說話?」承訣男主人般的話傳來。
楚寧暗嗔,真是個醋罈子,她就不相信他聽不出這二人的聲音!想到承訣如今的形象,狡黠地一笑,轉身將兩人請了進去。
軒轅奕同玉瑾軒方一見著承訣俱是一愣,一直維持的優雅從容都不復存在,隨即一個以手掩唇輕輕地咳嗽了聲,一個似笑非笑地去看站在一旁的罪魁禍首楚寧。
承訣倒是風雨不動安如山,絲毫未覺得在情敵們面前頂著一張一邊三道墨跡的花貓臉有什麼,相反,他將它看作一種調情的方式。
「快來看看,我就覺得這蒲公英畫得甚好,這個不解風情的非要說不倫不類,像個鎚子,你們來評評理,看是不是他眼拙了。」楚寧扯著一張畫走到軒轅奕和玉瑾軒跟前,頗有你們不說好看我就不罷休的架勢。
玉瑾軒眼眸一垂,維持了那份似笑非笑,中肯地評價道,「神韻特點躍然紙上,是幅佳作。」
某女絲毫不覺無恥地洋洋得意道,「嗯,有眼光。」
而軒轅奕卻一瞬間面色白了白,將自己栓在這深宮裡,她就這般急著走嗎?想著又去看一副閑散姿態斜躺床上的承訣,是和他一起走嗎?
從未有一刻如現在這般覺得在場的除寧兒和自己外的兩人是如此礙眼,他突然做了一個大膽的舉動,伸手拉住楚寧的手就往外走。
他承認他有些不淡定了,如果沒有她在身邊,這皇帝做著又有什麼意思?
楚寧握著捲軸的手被猝不及防地一拉,畫卷掉落在地,來不及錯愕,身子已經被拉到了門外。「軒轅奕?」她猶疑地叫了一聲,不知對方為何會如此激動,即便是對方如今當了皇帝,她也還是習慣叫他的名字,她把他當朋友,不想因身份的變換就生份了。
而軒轅奕卻是自顧自地往前走,腳步有些凌亂,拉著楚寧手腕的手也不自覺地握得緊緊的,卻未發現楚寧強忍著疼痛而生的眉間一抹褶皺。
「承公子不去追嗎?」玉瑾軒玩味地看著自始至終面色無一絲變動的承訣。
「我倒是對玉太子此番來西延的目的頗為好奇。」承訣語氣聽不出情緒,但置於後腦勺下微蜷的手卻是將掌心攥出了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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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奕拉著楚寧一路走到宸煕宮,宮人不敢明目張胆地打量,卻在軒轅奕拉著楚寧走出視野的時候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八卦起來。
剛一進門,軒轅奕就將楚寧按在了牆上,「你要走?」
就因為這個?這孩子還傷別離不成?想著楚寧嘻嘻一笑,「你知道的,我就是個不安分的主,了卻了這邊的事,自然是接著去遊歷大好河山呀。」
打算離開之前她就想好了,西延雖剛立新皇朝綱不甚穩固,但憑藉軒轅奕的能力足以將一些反動的苗頭掐滅在萌芽狀態。
雖然這幾日她昏迷著,但承訣卻是將近日來軒轅奕的施為悉數告知了她,包括他的鐵血手腕,他的殺伐決斷。她沒看錯人,他會是一個好的帝王。
「留下來。」
「什麼?」楚寧微微睜大眼睛,似是不相信這樣強硬的話是從軒轅奕口中說出來的。
「留下來好不好。」軒轅奕握住楚寧的手,眸光專註而深情,「江湖雖瀟洒恣意,卻也存在太多未知數。如今你已然干政,他國望風自視斷然不會容你。何不……何不留下來,宮中雖無江湖的快意恩仇,卻也有它的好處。我曾說過他日我登九五至尊,你可願長伴君側,今日我同樣問你,我許你一生一世一雙人,後宮唯一,你……可願為我留下來?」
楚寧微嘆了口氣,目光探向窗外,「深居宮圍自是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可那不適合楚寧。皇宮於我來說就像囚籠,既飛了出來,又怎會再次讓自己的身心被束縛?」
「所以你就把我困在這囚籠里好擺脫我嗎?」
楚寧聞言抬眸對上軒轅奕有些幽怨的眸光,「我以為這是你想要的。」
「你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想要什麼,你肯留在我身邊我寧可什麼都不要。」軒轅奕說著將楚寧攬入懷中,下頜輕輕擱在其肩頭,他想說他多想像赫連子陌和許千尋一樣,能時時刻刻留在她身邊。這宮裡本就寂寥,離了她他的心何處安放?
楚寧又嘆了口氣,「軒轅奕。」
「嗯?」他抱著楚寧的手臂又緊了些,他知道一旦對方用這種語氣喚他,接下來要說的話便是極為認真並不容置疑的。
楚寧輕輕闔上眼眸,語氣愛憐又無奈,「我以為你是懂我的。」如果是玉瑾軒,她不會給對方接近自己的機會,自五年前她就和軒轅奕有了太多牽絆。她不能像對待外人那樣冷情地對待他,卻也無法接受他的心意。軒轅奕,我該拿你怎麼辦?
「寧兒,你知不知道其實你才是最無心無情的人。」
楚寧欣慰地笑了笑,他總算想通了。
「你們打算抱到什麼時候?」一道聲音傳來,冷冽至極。
楚寧扭過頭就看到承訣抱臂倚在門邊,琉璃色的眸子里儘是譏誚。
還不待楚寧從軒轅奕懷裡出來,軒轅奕轉而單手摟住楚寧的肩膀轉過身來挑釁般地看著承訣。「承公子如今是將寧兒納為你的專有物了?可寧兒方才還答應了朕留在皇宮呢。」寧兒要走了,不氣他一下怎麼行?
明知道對方故意用激將法,楚寧也不可能會答應他,但承訣聽到這句話還是不可抑止地神色一冷,接著轉而又笑,「留下來保護西延皇嗎?」
軒轅奕面色一僵,對方這是在諷刺他如今武功盡失,沒能力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