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九章
次日,天剛蒙蒙亮,司夏便迷迷糊糊醒來,看著外面的天色,喚了忍冬過來,忍冬看著司夏眼底的睏倦,不由得有些心疼,勸阻道,「小姐,您再躺躺吧,現在才剛剛天亮,您不必起這麼早的。」忍冬說著,看著司夏額頭上的汗,「小姐,您是做噩夢了嗎?」
「沒有。」司夏搖了搖頭,「我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有些心慌而已。」司夏說著,推開了身上的被子,「我記得我帶了一件正紅色拖尾長裙過來,你幫我拿過來吧,我今天想穿那一件。」司夏的聲音帶著幾分軟糯,軟糯中帶著幾分大氣,皇室的氣勢顯露無遺。
忍冬應聲退了出去,晴歡端著安胎藥過來,「王妃,您是要蜜餞還是冰糖?奴婢準備了蜜餞和冰糖,不知道您更偏好哪一個?」晴歡說著,看著司夏臉色有些蒼白,「王妃,您的臉色有些慘白,是不是有些不舒服。」晴歡的聲音帶著幾分擔憂,看著司夏,司夏搖了搖頭,「沒什麼,只是沒有休息好罷了。」
看著晴歡手裡的蜜餞和冰糖,司夏搖了搖頭,「不用這些東西,你拿下去吧。」司夏接過晴歡手裡的葯汁,一口吞下,司夏只覺得口中泛著苦味,臉都皺到了一起,帶著幾分掙扎,晴歡看著司夏,「王妃,要不要吃點蜜餞?」
司夏搖了搖頭,「不必,給我倒一杯白水過來,我緩緩就可以了。」司夏說著,接過晴歡手裡的涼水,含了一口在嘴裡,口中的苦味漸漸淡了,司夏換上了正紅色拖尾長裙,看著銅鏡裡面的自己,司夏站起身,微微勾唇,笑了笑,「看著,倒是不錯的。」
忍冬和晴歡在後面為司夏拖著后尾,今日的司夏華貴無雙,像是花中牡丹一般,只覺得讓人眼前一亮,世間萬物都成為了司夏的陪襯,忍冬看著司夏,眼裡帶著幾分驚艷,只覺得眼前的小姐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如同虛無縹緲的煙羅一般,看著多了幾分雍容和疏離。
「小姐,您今日怎麼想起穿這件衣服了?」忍冬問著,看著面前的小姐,呼吸都輕了一些,聲音也是溫和細聲,生怕一不小心驚擾了眼前的仙女一般。
司夏淺淺笑了笑,「今時不同往日,我現在在皇宮,舉止都是代表涼王,自然不能隨便。」司夏說著,看了看忍冬,「等著吧,等下木雙域一定會過來的。」司夏今日換上這一件衣服,一則是因為在宮中,不如在涼王府隨便,二則便是想給木雙域一個下馬威,這件衣服其實不是為她量身定製的,而是天朝開國皇后最鍾愛的一件宮裙,這件衣服是先帝御賜給她的,私心裡,應該還是中意三皇子木雙笙的,只是,當時先帝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看著面前的司夏,目光複雜,最終長長嘆息了一聲,讓她退下了,司夏一直不明白這是為什麼,司夏摸了摸身上的紅裙,眉間閃過些許異色,看著面前的忍冬和晴歡,「你們先出去吧,若是四皇子過來了,你們再來告訴我一聲吧,我想一個人呆著。」司夏說著,揮手讓她們離開。
忍冬和晴歡聽著,紛紛行禮,退了出去,司夏坐了下去,摸了摸剛剛的位置,只覺得有些奇怪,似乎裡面有什麼東西,司夏想著把這件衣服拆開,剛剛找到剪刀忍冬就進來稟告,四皇子過來了。
司夏有些無奈,「讓他進來吧。」雖然有些無奈,司夏還是放下了剪刀,木雙域走了進來,司夏看著他的臉,只覺得有些黑青,確實有幾分不太正常,司夏開口,「你最近是發生了什麼事嗎?你的臉色有些奇怪。」司夏說得比較委婉,木雙域聽到這話,有些驚訝,看著司夏,「我還以為日後你都不願意跟我說話了。」木雙域說著,臉上隱隱帶著幾分笑意,「你既然是火鳳神醫的徒弟,應該也知道我現在的狀況,我活不過一個月了。」木雙域的聲音倒是有些豁達,倒是完全不把這事放在心裡。
司夏看著眼前的木雙域,只覺得他有些不一樣了,「你早就知道了?」
「恩,我這是中蠱了。」木雙域說著,隨手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來,「你也坐下吧,我知道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做的,」木雙域看著司夏的笑臉,也微微笑了,身上的陰狠之氣倒是散盡了,看著就像是鄰家大哥哥一般溫和,「我其實無意皇位,前世發生了許多事情,你不知道,這一世,我真的厭倦了,若不是風月,我現在也不是什麼皇帝。」木雙域說著,頓了頓,喝了一口茶,看著司夏,司夏卻只是挑了挑眉頭,不出聲,只是沉默著,看著木雙域,等著他接下去的話,但是司夏有一個預感,木雙域可能想告訴她一些事情,有關於她的,即使司夏不接話,木雙域也會接著說下去。
木雙域果然接著說了下去,「你還記得風月嗎?風月死了,被我親手殺死的。」木雙域說著,聲音中帶著幾分解脫的意味,看著面前的司夏,「你不知道,自從我娶了她之後,我就覺得我整個人生都被她操縱了,今日的一切都是她和母妃完成的。我只是像個木偶一般,由著她們這樣,直到前幾天,風月下手把母妃害死了,我才終於醒悟過來,風月這個女人留不得。」木雙域苦笑了一聲,帶著幾分勉強,司夏看著面前這個木雙域,眼神裡帶著幾分同情,木雙域看了看司夏,「不必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木雙域說著,帶著幾分矜貴,皇室中人最後的驕傲,他不接受所有人的同情,包括司夏的,同情對於皇室之人而言是一份折辱。
司夏沉默了許久,終於開口,「你登上皇位,想必並不開心吧。」司夏的聲音多了幾分滄桑的意味,看著面前這個人,「你我都有前世的記憶,我想著如何避開前世的軌跡,而你,卻還是跟隨著前世的軌跡,其實你心裡還是想著前世的對不對?」司夏的目光如同利劍,一下子就刺到了木雙域的心底,帶著審視的目光,一點一點剖析著木雙域的內心,「其實,我想了許久,你不必愧疚,前世的我只是痴心錯付罷了,你不必在意,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我自願的。」司夏知道木雙域心裡一直掛著司夏,前世的愧疚一直遺留到現在,經過歲月的沉澱,慢慢變了味道。
木雙域看了看司夏,「我對你,不止只有愧疚。」聲音淡淡的,如同陳述什麼事實一般,「我以為你知道的,可惜,你不知道,前世你的死不是我的旨意,我只是想著,等後宮都清靜了,再讓你進去。」木雙域說著,聲音漸漸帶上了後悔,「可是沒有想到,那一別,竟然就是永別了。」
司夏只是沉默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木雙域卻只是嘲諷地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會相信我的,你一定在想著,沒心的人怎麼會動心,對不對?」
司夏點了點頭,「確實是這樣想的,你不動心才是真的你。」司夏像是知道木雙域的痛點在哪兒一般,專門戳著痛點,一戳一個準,司夏挑眉,「你,還是說說這一個多月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風月會動手殺了麗妃?還有為什麼你會中蠱?」司夏顯然不願意和和木雙域談論什麼情愛,司夏不願意揭開自己曾經的傷疤,雖然是因為記錯了人才一世痴戀,但是畢竟是自己親手捧著心送到別人面前,任由著別人糟蹋蹂躪,還得笑著說無悔,這種感覺,一次就夠了,司夏不願意回味,看著木雙域,內心也是苦笑不已,我的大風大浪都是你給的,可是,如今,我只想著平淡無憂便可。
木雙域知道司夏的想法,「風月給我母妃種了蠱毒,很久了,」木雙域的聲音有些幽遠,聽著像是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的低吟,帶著一陣莫名的心酸,想必,這一個多月,木雙域一定過得十分幸苦,「母妃蠱毒發了,風月沒有任何辦法,她只會下蠱毒,不會解,你和火鳳神醫不在京都,我沒有辦法,只能看著母妃一日一日逐漸凋零,像是衰敗的鮮花一般,很快,母妃便去了。可是風月絲毫不傷心,準確地說,她關心的只有這個皇位,在我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便以雷霆之勢奪了皇位,我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可以操縱我身邊的人,還這麼順手。我終於忍受不了,在母妃的頭七時候,送她去母妃身邊了。」木雙域說著,終於鬆了一口氣,「只是,我身邊卻再也沒有其他人了,這皇宮雖然華麗無雙,卻是一個巨大的牢籠,我在這兒很是無奈,很是孤獨。」
司夏問著,「那你身上的蠱毒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風月在我身上下了子母蠱,我是子蠱,原本她死了,我就該死去的,現在還能活著,完全是因為宮裡的御醫們。」木雙域說著,站起身,「謝謝你今日聽著我說了這麼多,很久沒有人願意聽我說話了,皇宮的人,冷漠無情,日後太子殿下也會是這樣。」木雙域走了出去,司夏看著木雙域的背影,恍然中,只覺得這可能就是最後一面了。
忍冬和晴歡走了進來,忍冬看著司夏,只覺得司夏的面容隱藏陰影中,看不清楚真正的情緒,忍冬走到前面,開口問道,「小姐,是四皇子殿下說了什麼話讓您不開心了嗎?」
司夏搖了搖頭,「沒什麼,你們先出去吧。」晴歡和忍冬應聲退了出去,司夏摸了摸自己的衣角,恍惚了片刻,這才慢慢回神,終於想起來自己要做什麼,走到梳妝台前,捏起了剪刀,抬手,紅色衣裙便出現一道口子,露出裡面的明黃色,司夏看著,只覺得心慌,慢慢拿出來展開,司夏看著上面的字跡,原來陛下早已經想好了心中的繼承者是誰,眼前的一切不過是一場鬧劇罷了。司夏想著,喚出蘇亦楓,「把這個交給太子殿下,明日便攻城吧。」蘇亦楓領命離開,司夏閉上了眼睛,只覺得睏倦極了,司夏低低地嘆息了一聲,喚了忍冬和晴歡一聲,晴歡看著司夏面色有些蒼白,不由得有些擔心,伸手探了探司夏的脈搏,「王妃,你的脈象有些奇怪,情緒波動太大,有些滑胎的跡象,忍冬姐姐,快點去熬一碗安胎藥過來。」忍冬聽著,也有些著急,急忙退了下去,晴歡看著司夏只是沉默著,「王妃,你想想肚子裡面的孩子,王妃……」司夏點了點頭,「我沒事,只是覺得有些好笑罷了,沒什麼。」司夏說著,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稍微平息了心中隱隱的不安。
就在這時,忍冬跑了進來,「小姐,小姐,大事不好了。」忍冬氣喘吁吁地說著,司夏只覺得眉心一跳,「怎麼了?」司夏問著,雖然心裡好像早已預感到了,但是時間還是太早了,忍冬終於站定,「小姐,四皇子殿下去了……」
司夏聽到這個消息,輕輕嘆了一口氣,「傳令下去,大開宮門,讓太子殿下和涼王殿下進宮。」司夏站起身,「天變了。」
忍冬雖然不知道司夏為什麼要說最後一句,但是還是領命離開,晴歡看著司夏,「王妃早已預料到了,不是嗎?」
司夏沒有說話,只是腦海中一直回蕩著聖旨上面的繼承人,那是涼王殿下木雙笙,司夏肯定不會讓這份詔書泄露出去,早就悄悄處理了,傳到太子殿下手機的聖旨上面只有木雙蕭,司夏輕輕舒了一口氣,原來皇帝心中最中意的繼承人就是涼王殿下,司夏不願意看到這樣的結局,只得這般,想來,木雙域應該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