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青絲白髮
說是御劍飛行，其實葉凡此時所居住的地方距離這紫竹林卻並不算遠，就在紫竹林后的山林之中。沒有高堂廟宇，也沒有宮殿樓閣，有點只是一間用紫竹和茅草搭建的蝸居，就如現在化作耄耋老人的葉凡一般，普普通通！
「好了丫頭，就送到這吧！你也早點回去，免得你媽她們擔心。」
赤血劍停在茅草屋前，葉凡自飛劍之上緩步踏下之後，便對虎妞，哦不，應該是葉彤擺了擺手，示意就此別過！
「師傅！要不你就和我一起回去吧，你自己一個人在這也沒個人陪您說話，多無聊啊！而且這裡這麼荒僻，要是有什麼野獸闖進來就不好了！」
葉凡踏下飛劍時，赤血劍便自動飛在了他的身邊。而失去了赤血劍的配合之後，葉彤也只好落在了地上，畢竟她還只是剛剛踏入先天境界，距離真正的御劍飛行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
葉凡看了一眼在自己身邊不斷飛舞的赤血劍，嘴角含笑的說道：「沒事，有它陪我就足夠了！再說了，你九哥就在附近，要真有事，喊他一聲便行！」
葉彤遲疑的看了眼眼前的執拗「老人」，見葉凡確實沒有離去的樣子，便點了點頭，身形凌空說道：「那好吧，我先回去，明早再來接您！」
兩人之間的這番對話，在這幾年中，早就不知重複了幾百遍。
起初之時，葉彤確實是有些擔心變成老人之後葉凡的安全，可是這麼多年過去，卻並沒有任何意外發生！如此一來，就算有再多的擔心，也早都在這漫長的時間中消失不見，剩下的只是一分渴望罷了！
…………
夕陽西下，落日的餘暉灑在山林之中，無數晚歸的飛鳥從天空之中飛過，趁著夜幕降臨之前最後的餘暉紛紛向著自己的「家」趕去！而站在茅屋門口的葉凡，卻突然升起了一絲寂寥。時間在這一刻慢慢重疊，恰如當年，於青葉山那棵柳樹上遙望星空之時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當夜幕降臨，世界被黑暗所佔據之時，葉凡方才收回了那隨著目光一同放飛的思緒。
「小九，去通知一聲歐陽一吧，就說明天我去見他！」
「是！公子！」
就在葉凡話音落下之時，原本在他身後空無一物的地方，突然泛起了層層漣漪，隨即一道消瘦的身影從中一閃即逝，如同鬼魅一樣消失在了原地！
和之前離去的虎妞不同，十年來如同影子一般跟隨在葉凡身邊的劍九，卻是知道那柄看起來人畜無害的赤血寶劍，究竟如何恐怖！哪怕葉凡現在失去真元，精神秘境被封，可是僅僅憑藉這柄誕生器靈的神兵，便不是誰都可以近的了葉凡身的！
至少，他不行，虎妞更不行！
劍九離去之後，葉凡並沒有走進茅屋之中，而是來到了茅屋前的一張搖椅之上。
雖然他的年齡剛過而立之年，但是隨著身體的腐朽，葉凡的生活也不可避免的沾染了一絲老氣！而這張搖椅，則正是三年前，葉凡身體進入老年狀態之後，自己親手取材打造的！
搖椅只是用普通的松柏打造的，談不上多麼精巧，但是躺在上面，卻是十分的舒服！
將自己的身體擺成一個舒服的姿勢，吹著山間的晚風，雖是盛夏，但卻不免有著一絲涼意。不過，葉凡卻是毫不在意，就那麼躺在搖椅之上，抬頭遙望著漫天的星辰，而他身邊，赤血劍則如同一尾赤色的游魚一般，圍繞著搖椅不斷擺動著，間或發出一聲清冷的劍吟之聲，似是在和葉凡做著交流一般！
…………
離開紫竹林內的那座茅屋之後，劍九的身影便自虛空之中浮現了出來！
十年不見，昔日身形消瘦，顯得有些陰沉的小小少年，此時卻是已經長成了一位玉樹臨風的青年俠客，若是沒有眼底的那絲如同幽冥一般的死寂，不知會吸引多少江湖俠女的青睞！
只可惜，世界之上並沒有如果！經過了十年之前的那場慘變，十年以後的劍九卻是便的比以往更加陰沉。而且，或許是這十年來一直做著葉凡影子的原因，此時的劍九身上竟然感受不到絲毫的生氣，行走之間，就像一位遊走在人家的幽靈一般！
「唰！」
一柄漆黑似墨，如同深淵般吞噬著周圍光線的細劍，猛然出現在了劍九的腳下，帶著他的身形衝天而起，直接向著幽冥山的腹地飛去！
在菩提禪院之中，儘管劍九經受了近千個日夜的折磨，但是因為雲山寺之約的緣故，他的修為卻是並沒有受損，甚至就連肉體上的傷勢，也在赴約之前，被玄難調理了七七八八！
所以除了心靈上的創傷外，那三年毫不間斷的折磨，對於劍九來說，反而更像是一場修行！而經過了這場苦難的折磨之後，在葉凡沉寂的這十年中，他卻是厚積薄發，在踏破後天桎梏、逆反先天之後，更是一路突飛猛進，直到凝聚三魂，開始熔煉七魄之後，那種讓人驚恐的進階速度，方才算是變緩了下來！不過就算如此，也是驚呆了無數眼球，若非此處遠離塵世，除了葉凡等寥寥幾人之外，其餘外人並不知情，否則的話，還不知會造成多大的轟動！
「咻！」
一路之上，劍九的身影就像是融入到了虛空之中一般，除了那些達到通玄境界的強者之外，便再無一人察覺他的存在！直到來到歐陽一所居住的左使偏殿門前，他的身形方才自虛空之中一點點顯露出來！
「進來吧，門沒鎖！」
劍九的身形剛剛走到門前，歐陽一的聲音便從宮殿之中傳了出來！
對此劍九卻是毫不意外，自己這《幽冥鬼步》的功法對於旁人來說或許算的上鬼神莫測，但是對於聖教這些達到通玄境界的存在來說，卻依舊有些不太夠看！畢竟，這門功法本身就是出自聖教之中的傳承！
一陣微風吹過，原本緊閉的大門在發出了一聲「吱呀」聲響后，便自動打了開來，劍九順著打開的門縫如同鬼影一般飄了進去！
「知道你《幽冥鬼步》練得不錯，但你也不需要這樣走路吧，悄無聲息的，怪嚇人的！」
「習慣了！」
看著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劍九，歐陽一揶揄著打趣了一句！只可惜劍九卻很是無趣的一本正經的解釋了起來，這十年來，他幾乎把自己當成了葉凡的影子，這樣悄無聲息的走路也確實成為了他的本能！
雖然貴為聖教左使，但是歐陽一所在的這間宮殿除了面積夠大之外，卻並不怎麼富麗堂皇，除了一張辦公用的紫檀桌案之外，便是幾張供人落座的楠木椅子。而除了這些基本的擺設之外，偏殿之中唯一亮眼的便是位於歐陽一座位之後的黑炎圖騰，圖騰是九朵相互交疊在一起的火焰，這些火焰整體呈現黑色，唯獨在火焰的外圈，卻是一絲聖潔的金色，看起來很是扎眼！
此時在這座偏殿之中，除了歐陽一這個主人之外，還有一男一女兩位老者，正躬身立在歐陽一的面前，似是正在彙報什麼事情。只不過，因為劍九的突然到訪，三人卻是已經停止了談話，一起將目光放在了慢慢「飄」來的劍九身上！
對於劍九的無趣，歐陽一似乎已經見怪不怪，除了頗是無語的揉了揉自己的鼻樑之外，便再無其它表示。反倒是那一男一女兩位老者，卻是對劍九這位陌生的煉魄高手，升起了一絲好奇，因為在他們的印象之中，歐陽一可從來沒有這麼和人開過玩笑，這不由讓他們對劍九的身份產生了一絲猜測！
「你現在過來，可是他有什麼事情？」
看到劍九站定腳步之後，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歐陽一便主動詢問了起來！
劍九點了點頭，卻依舊沒有說話的意思，只是將目光撇向了自己身側的兩位老人，其中的意思已經很是明顯！
歐陽一眉頭一挑，也沒繼續追問，而是對著身前的一男一女說道：「九黎聯盟背後有西域那群妖神撐腰，你們只需做好分內之事便可，他們無論是勝是敗，都和我們聖教無關！倒是北邊的那個冰霜王朝，你們多給我注意一下，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盡量打探一下那個高手的信息，探探他的底細，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歐陽一開口說話之時，絲毫沒有忌諱劍九的在場，因為他知道，在這個無趣少年的心中，除了他家公子之外，唯一感興趣的便是菩提禪院的禿驢了，除此之外，對於其他的事情，幾乎都是漠不關心的態度！而那一男一女兩位老者，雖然不清楚歐陽一心中的想法，但是有之前的猜測在，他們卻也沒有多想！
「是！屬下這就去辦！」
兩位老者躬身領命之後，便識趣的向著殿門之外走去，只是在路過劍九身邊之時，卻都好奇的打量了劍九一眼，在猜測劍九身份的同時，也不由開始遐想起歐陽一口中的那個「他」到底是誰，聖教之中究竟有誰能夠讓聖教左使如此對待！
殿門重新關閉之後，歐陽一見到劍九依舊注視著兩人離去的方向，便開口問道：「怎麼，你對他們兩個感興趣？」
「他們很強！」
劍九沒有回答歐陽一的問題，卻開口解釋了一下自己注視兩人的原因！
聽到劍九這個解釋之後，歐陽一不由有些哭笑不得，自己之前說他對別的事情漠不關心，似乎漏掉了一樣！
「你這不是廢話嘛！他們兩人都是煉魄巔峰的高手，而且還是一對夫妻！單獨一人之時，便是江湖之上一頂一的高手，若是聯手對敵的話，就連弱一些的通玄宗師都未必能討得了好！」
聽完歐陽一不無得意的解說，劍九先是贊同的點了點頭，然後開口補充道：「不過，他們兩個如果和我單對單的話，都不是我的對手！」
歐陽一：「……」
感覺自己被傷害了之後，歐陽一果斷的拋下了這個話題，開口詢問起了劍九的來意：「好了，他們也走了，可以說你家公子找我何事了吧？」
劍九剛剛的神補刀，只是本性使然，並非有意挖苦歐陽一，所以等到說起正事之時，面色也不由認真起來。
「公子讓我告訴你，他明天會來見你！」
「臭小子明天要來見我？」
歐陽一先是一愣，不過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騰」的一聲，便從金絲楠木做成的椅子上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望著桌案對面的劍九，問道：「難道、難道他已經……」
聽到歐陽一對自家公子「臭小子」的稱呼之時，劍九眉頭不由微微一皺，不過卻也沒有多說什麼，畢竟以對方和自家公子的關係，這聲稱呼也算不了什麼！
「不錯，公子今日雕刻了一個人偶！」
似是怕歐陽一不明白自己話中的意思，在頓了頓之後，劍九又補充著說道：「一個雕琢了眼睛的人偶！」
「眼睛？既然臭小子能夠在人偶之上雕琢出眼睛來了，那麼便錯不了了！」說著歐陽一便大步從桌案之後走了出來，一邊出來，一邊神情激動的搓著自己的雙手，興奮的自語著：「十年了，整整十年了，這個臭小子總算是領悟出了鬼眼劍道！這下重鑄道基，由死入生便再無阻礙了！」
和歐陽一的激動不同，劍九一直都表現的很是平靜，甚至在他親眼看到葉凡雕琢出人偶上的雙眼之時，也沒有絲毫的激動情緒，有點只有理所當然！因為，在他的內心之中，自家公子本就是無所不能之人，練成鬼眼劍道實在算不了什麼！
「話已經帶到，我走了！」
望著猶自興奮的歐陽一，劍九覺得頗是無趣，開口說了一句之後，便轉身向著殿門方向走去。雖然公子不需要自己保護，但是守候在葉凡身邊，卻已經成為了他的習慣！
只是，還不等劍九邁出腳步，一雙粗糙的大手，便落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歐陽一抬著胳膊，拍在劍九肩膀之上，說道：「走，我和你一起回去！」
劍九疑惑的看著歐陽一，問道：「你和我一起回去，不用辦公了？」
「辦個屁公！老子等這一天，足足等了十年，今天等不下去了！」
歐陽一連連爆起了粗口，和其以往保持的霸道而不失穩重的性格截然相反，由此也可以看出此時他的心情是何等的激動！
說話之時，歐陽一落在劍九身上的手掌唯一用力，隨即一道金光便自兩人腳下升起，帶著兩人直接破開偏殿的大門，向著葉凡所在的茅屋急速而去！
看了一眼自己被歐陽一捏在掌中的肩膀，劍九頗是無語的搖了搖頭，不過有順風車可坐，他也樂的輕鬆！
「嗖！」
一道金光橫貫幽冥山上空，帶著滾滾雷音，自山脈中央向著東方急射而去，相比劍九來時的悄無聲息，歐陽一此時的遁光卻稱得上是驚天動地，不僅驚動了幽冥山上的所有聖教弟子，甚至就連那些已經歸巢的山林野獸，也被天空之中的滾滾雷音嚇的慌亂奔跑起來！
「砰！」
刀光橫貫天空，可是在距離葉凡所在的茅屋還有幾十里距離之時，歐陽一卻是毫無徵兆的停住了腳下的遁光，任憑腳下的金光散入虛空之中！而直到此時，劍九方才知道，剛才載著兩人御空飛行的竟然不是歐陽一的本命金刀，而只是金刀發出的一道刀氣！
「怎麼了？」
看著歐陽一一副神色凝重的樣子，劍九也沒心思去關注刀氣的事情，連忙開口問了起來！
而就在劍九開口詢問之時，一道金光也再次出現在了兩人腳下，載著他們東方趕去，只是速度卻比之前慢了許多，似是怕打擾到什麼一樣！
…………
而就在劍九開口詢問之時，合身躺在搖椅之上，遙望星空的葉凡卻是陷入了空明之中，一層淡淡的星輝自九天之上灑落，慢慢的浸入到了他的體內，讓他那老邁的身軀開始閃爍起星辰般的淡淡光澤！
星輝自九天之上而來，原本無形的星輝，此時卻在葉凡的上空凝聚出了水幕一樣的形態，如同九天銀河灑落的星辰之水一般，向著葉凡的身體倒灌而來！
而就在這些來自九天銀河的星輝一點點浸入葉凡體內之時，原本被慈恩強行打散，殘留在葉凡體內的純陽之氣，也在此化作了一層淡白色的光焰，開始自他的身軀之上燃燒起來，和淡藍色的星輝相映成趣！
進入到葉凡體內的星輝越來越多，原本佔據大半的純陽之氣漸漸落在了下風，而且隨著星輝的不斷灑落，原本燃燒起光焰的純陽之氣也被一點點壓進了葉凡體內，將體表的所有範圍，都留給了九天之上灑落的星光！
隨著星輝的不斷灑落，葉凡裸露在外的身軀上，開始出現了顯著的變化。那原本溝壑縱橫的皮膚，一點一點的平整了起來！
而當歐陽一和劍九兩人來到茅屋之時，葉凡臉上的皺紋已經幾乎看不見了。而在星輝的洗禮之下，這種神奇的變化還在繼續著。
等葉凡眉頭眼角的皺紋全都消散之後，那原本乾枯的肌膚也在星輝的洗禮下，開始重新充滿活力起來，一點一點變的水潤光澤，猶如新生嬰兒的肌膚一樣！
等到一夜過去，星輝消散，太陽初升之時，葉凡這十年來，被歲月百倍侵染的痕迹，幾乎全都消失不見，唯獨原本的一頭黑髮，變成了銀灰之色，為他保留下了一份歲月的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