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雙簧
「識破?識破了又能怎樣?到時候,葉凡早已經身在雲山寺上,只要他一露面,縱然有天大的本事,諒它也跳不出我的天羅地網!」
枯槁老僧對於玄難的這一句話,沒有去評論真假!而是將目光放在菩提樹下的石几之上,石几上刻畫著橫豎各十九道直線,形成了一副棋盤,而在棋盤的正中心的天元位置上,此時正交叉擺放著一藍一紫兩柄月刃!
月刃正是玄難從葉蘭兒那搶去的紫青雙刃,玄難今日將它放在棋盤上的時候,是想著在物歸原主的時候,為自己增添一點籌碼。只可惜,雙方之間的談判,在一開始便陷入了僵局,葉蘭兒根本就沒有留意到石几上的紫青雙刃,亦或者,看見了,卻沒有放在心上,最終讓玄難的這點小心思,全都落在了空處!
「師兄好自為之吧!菩提照心鏡事關重大,千萬別在最後將功勞變成了過失!」
手中的佛珠快速轉動了幾下,平復了一些心中的情緒之後,玄難雙手合十,對著枯槁老僧說道:「多謝師弟指點!她的靈魂既然還未徹底寂滅,師兄自然不會現在將她渡化為護法金剛!不過,她若是一意如此的話,那我也就沒有別的辦法了!」
枯槁老僧迎著玄難的雙眼看了片刻之後,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如此,師弟便去向師尊復命了!師兄,告辭!」
玄難雙手合十,對著枯槁老僧行了一禮:「還望師弟稟明師尊,弟子一定不會辜負師尊的厚望!」
對於玄難的佛禮,枯槁老僧只是淡然的點了點頭,隨即便轉身走出了藥師王佛的別院,前去復明!
等到枯槁老僧的背影走出院門,籠罩著整間別院的佛法禁制將這裡重新封禁之後,玄難握著佛珠的右手猛一用力,十八粒由菩提子串成的佛珠便滾落了一地!
「凈閑,把你家小姐送回去吧!」
「是!師傅!」
鐵虎腦袋微垂,順從的答了一句,雖然他沒有看到玄難面向院門的表情,但從那冷落冰霜的聲音之中,鐵虎便已經能夠想象得到,玄難此時究竟會是一副怎樣的表情!
等到鐵虎將葉蘭兒帶走之後,玄難緊握著的右掌緩緩鬆開,一捧黃沙便自他的掌心之中流了出來,正是剛剛被他握在掌中的佛珠化作的齏粉!
…………
隨著菩提禪院和葉凡之間的約定散開,平靜許久的江湖突然沸騰了起來,除了早就得到消息的各派人士之外,那些實力不凡卻相對消息閉塞的江湖散修,也紛紛向著雲山寺靠攏過去!
甚至在約定之期還剩最後幾天的時候,就連那些只有後天境界的普通武者,也都出現在了雲山寺附近,直接讓這佛門清凈之地,變成了風雲際會之處,三教九流從者雲集!
雲山寺不大,但是在天南卻和菩提禪院一樣有名,只不過和佛門三寺之一的菩提禪院不同,雲山寺上下沒有一位武僧存在,而它之所以能夠在天南之地留下偌大名聲,靠的便是實打實的佛家慈悲,每逢天災之年,這裡便會成為受災之人最嚮往的避難所!
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天南之所以能夠成為人間佛國,靠的更多的還是雲山寺,而非菩提禪院這位神州最為頂級的宗門!
正所謂: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而雲山寺也正是因為有了佛家慈悲,所以才能在天南普通百姓心中成為佛國所在!
七月初七!
原本距離三年之約還有幾天時間,但是葉凡卻將一封匿名信送進了菩提禪院之內,將雙方約定的時間提前到了這一天!
對於別人來說,七月初七或許只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天,但是對於葉凡來說,這一天卻有著特殊的含義!雖然他和葉蘭兒並非夫妻,也非戀人,但是作為在這亂世之中,生死相依的彼此,兩人之中無論是誰,對於另一個人都是不可替代的存在!
七月初七、鵲橋相會。
作為牛郎和織女的故事,這個結局或許算不得多麼美好!但是,對於葉凡來說,如果能夠有「喜鵲」幫忙搭橋,讓彼此在這一天重逢,那麼便已經足夠了!
雲山寺的大雄寶殿之中,此時已是賓客雲集,上方主位之上,此時除了端坐著玄難這位必不可少的主角之外,還有一名年過花甲的老僧,正是這雲山寺的主持——智光禪師!
花甲之年,對於壽不過百的凡夫俗子來講,確實算的上是年紀不小了!但是對於武林中人,這個年紀確實算不了什麼,特別是此時大雄寶殿之中,除了智光禪師這位普通人外,修為最低的也有煉魄境界!對於他們來講,區區六十年的光陰,確實有些微不足道!
但是,在這些來自五湖四海的高手們面對智光禪師之時,無論他們是否信奉佛教,眼神之中都沒有絲毫的不屑,有的只是發自內心的尊重!因為,眼前的這位老僧,已經用他的一聲闡釋了什麼叫做慈悲為懷!
在這裡,在這雲山寺上,慈悲為懷四個字,再也不是口號,或者粉飾太平的措辭,而是實打實的付出,不計回報的付出!
「玄難大師,那小賊為何會提前半月,將約定之日改在今天?要知道許多道友,現在可還在趕來的路上啊!」
大雄寶殿的下方,此時卻是沒有擺放日常的蒲團,而是左右各放了十八張紅木椅子!此時說話的,正是位於左側第一把紅椅之上的鶴髮老者,從他周身散發出的氣息波動來看,竟然也是一位踏入通玄境界的武道宗師!
「阿彌陀佛!菩提照心鏡雖然現如今在那葉凡手中,但是當日盜走佛寶之人卻並非是他。所以,鄭施主還是切莫稱呼人家小賊為好,免得世人誤解!」
玄難雙手合十喧了一聲佛號之後,面帶微笑的開口說了起來,只是他並沒有急於回答鶴髮老者的問題,而是先行為葉凡「開脫」了一番,而後,方才繼續說道:「至於葉施主為何要將約定之日改為今天,老僧也不知道答案!不過,有諸位大俠在此,想來三年之約應該不會出現什麼波折才對!」
「大師果然慈悲為懷,竟然還在為那小賊,哦不,是那葉凡開脫!不過大師放心,今日他不來便罷,只要那葉凡上了這雲山寺,那麼菩提照心鏡這件遺失在外的佛寶,便一定不會繼續流落在外!諸位說,是不是?」
鶴髮老者原名鄭玉痕,是這天南武林之中一位德高望重的散修前輩,一手赤沙掌法,在天南武林之中頗具盛名,雖然未曾踏入地榜之中,卻也少有人及!
只不過,江湖之中,大多數人卻並不知道這位散修前輩,其實和菩提禪院之間頗有淵源。三百年前,這位鄭施主也曾和玄難一樣,是一名玄字輩的釋家弟子,只不過後來塵心未了,加之武學之道無法入門,便還俗回了紅塵之中,卻沒想到日後竟然機緣巧合得到了一位武林前輩的武道傳承,反倒成了名動一方的散修高人!
只不過,有著三百年前的交情存在,等到鄭玉痕名動江湖之後,便又和菩提禪院取得了聯繫,而這也正是他始終居住在天南,並且不曾開門立派的原因!
玄難和鄭玉痕之間演了一場雙簧,在將菩提禪院帶到道德制高點的同時,也悄無聲息的損了葉凡一番!
雖然在場的武林中人知道鄭玉痕底細的不多,但是這並不代表著他們不知道兩人之間的貓膩,以他們江湖廝殺多年的經驗,又豈會看不出兩人之間的一唱一和!
只不過眾人都是應菩提禪院邀請而來,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和玄難去唱反調!所以,在鶴髮老者話音落下,玄難面帶微笑之時,在座的二十多位高手,大部分都紛紛附和了起來,就算那些剩沒有主動附和之人,也都是一臉冷漠的看著,絲毫沒有主持公道的意思!
「鄭老前輩,所言極是,有我們在,自然不會讓宵小之徒有機可乘!」
「玄難大師慈悲為懷,不愧是佛門三寺出來的有的高僧,我輩遠遠不及也!」
「玄難大師放心,我們一定會讓那葉凡將菩提照心鏡物歸原主!這等佛門至寶,也只有在大師手中方才合適。至於那什麼葉凡,不過是出自北州的傻小子一個,又何德何能竊居這件佛門至寶!」
……
……
……
一時之間,原本寧靜祥和的大雄寶殿,瞬間變的比清晨的菜市場還要嘈雜,各種溜須拍馬之聲喧囂塵上,直接讓這佛門清凈之地,充滿了市井污穢之氣!
不過,這也正常。
畢竟,現實從來都不是童話!一腔正氣的俠客或許會有,但卻絕對不會出現在此時的大雄寶殿之中,因為但凡會在此時踏入這裡之人,便已經說明了他們趨炎附勢的本質!只不過有的人做的明顯,而有的人既想當婊、子,又想立牌坊罷了!
眾人的恭維之聲讓玄難很是受用,只是等他看見坐在自己身側,神色絲毫不動的老僧之時,眉頭便微不可察的向上挑了一下,旋即雙手下壓,將眾人的恭賀之聲平息了下去!
「諸位先請靜一靜,大家主持公道正義的心情,老夫能夠理解,玄難大師也會銘記在心!但這裡畢竟是佛門清凈之地,咱們還是安靜一些,免得衝撞了佛祖才是!」
等到眾人聲音停息之後,鄭玉痕便又站起來說了一句,在示意大家安靜之時,也將智光禪師捎帶了進去,顯然他也看到了玄難剛剛那個皺眉的表情!
「鄭老所言有理,是我等孟浪了!」
鄭玉痕剛剛講話說完,坐在他對面第三位紅椅之上的一名中年男子便起身站了起來,對著位於上首的玄難兩人施了一禮!
只是,等這名中年男子道完歉后,卻是並沒有坐回自己的座位之中,而是面向智光禪師,開口問道:「在下看到大師一直神思不屬的樣子,莫非是對菩提照心鏡這件即將失而復得的佛門至寶不感興趣?還是,您與那盜走菩提照心鏡的宵小之徒有什麼淵源不成?」
「左於良,休要胡說八道,智光禪師是我佛門的得道高僧,又豈會和那宵小之徒有半點聯繫!」
中年漢子的質問剛剛結束,玄難便開口低喝了起來,看起來是在維護智光禪師的面子,但聽在有心人的耳中,卻也只是冷笑一聲罷了!
在明眼人的眼中,自然可以看出,左於良是在拍誰的馬屁!而你玄難如果真心想要阻止的話,又豈會等他將話說完之後,方才開口呵斥!而且,就連最後那句解釋,聽起來也是那麼的欠缺誠意!與其說是為智光禪師辯護,反倒不如說是另一種形式的詰問!
雖然委婉,但卻更加刺耳!
「阿彌陀佛!」
就在玄難開口「呵斥」左於良之時,原本安坐在長椅之上,雙目微閉的智光禪師微微睜開了雙眼,眼神之中沒有半點精光閃過,反而有著一絲老人特有的渾濁昏暗!
「左施主所言極是,小僧對於你所說的那件佛門至寶確實沒有半點興趣!」
智光禪師此時的開口,讓玄難微微愣了一下,在他的想象之中,智光此時最好的應對方法便是沉默不語,以不變應萬變!可是對方的反應卻偏偏超出了他的預料之外,這讓他有些措手不及的同時,心中也不由升起了一絲怒氣!
你智光一直和我唱反調,到底是什麼意思?莫非你還真和那個孽障有什麼連繫不成?
玄難並沒有開口,但是他那望向身側之時的冰冷目光,卻是已經說明了他的態度。只不過,對於玄難的怒意,智光禪師卻是毫無所覺,也沒有半點在意,依舊自顧自的說道:「小僧常年侍奉佛祖座下,心中無垢無礙,自然不需要什麼菩提鏡來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