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被寄生者

  「那我到底是怎麼受傷的？我記得好像說我被感染了？」


  我依稀記得那幾個畫面。


  「你還記得這些？」


  小舒感到很奇怪，皺起了眉頭斜著眼睛看著我。


  「對啊，就是不記得怎麼回事，我會變成殭屍嗎？然後我咬你一口，你也變成殭屍了，然後整個城市就都是殭屍了。」


  我一邊說著，一邊順勢張開嘴巴裝作要咬她脖子的樣子，還發出嗷嗷嗷的吼叫聲。


  「一點兒也不好笑，又不是釜山行。」


  小舒對我的這個笑話不以為然。


  「那是什麼病毒？我會死嗎？」


  「死？好像不會。」


  「都不會死，那有什麼嚴重的？我還以為是什麼感染呢，危言聳聽。」


  「死並不可怕，活著才可怕。」


  小舒突然抬頭看著我，她的眼神不再溫柔，陰沉銳利起來，著實將我嚇了一跳。


  正在我愣神的時候，她卻哈哈大笑起來。


  「原來你也會害怕啊？」


  她嘲笑我道。


  「你說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驚魂未定的我反問道，手心都有點出汗了。


  「我記得追問過老黃，他向我簡單描述過被感染了的感覺。」


  「什麼感覺？」


  「天漠，從小你就經常鬼壓床，對吧？」


  可能是天生的靈異體質，也可能睡覺的地方不幹凈，或者乾脆就是運氣不好。從小到大經歷了無數次的鬼壓床，深知那種滋味。


  那是一種精神上的清醒，身體上的麻痹，讓人有種生不如死的感覺。


  你可以感受到聲音、氣味、甚至觸感，卻無能為力，渾身動彈不得。任由恐懼蔓延，將你吞噬。


  就好像你在屋內睡著了，你想象一下，感到窗外有人在爬窗，感到門外有人在撬門。會不會害怕？

  如果那人進來了，離你越來越近了呢，近到已經可以聽到隔壁房間清晰的腳步聲了。


  如果你聽到了房門被推開的聲音，那個人就在你的背後，而你卻渾身動彈不得。


  你知道他就在背後，可是你躺在床上，翻不過身，看不見他的樣子，你只能聽見聲音，近到能聞見他的呼吸。甚至能感覺到他已經貼在了你的背後。


  我想這就是鬼壓床的感受。


  嚴重的時候我會產生幻覺。會看見另一個自己坐在床頭。


  科學解釋叫做睡眠麻痹。精神醒著，肉體睡著了。人的靈魂和肉體分開了。所以我能看見另一個自己，用一種類似上帝的視角。


  我一直很難描述那種感覺，直到我看了法布爾的《昆蟲記》。那裡描述了一種叫做細腰蜂的昆蟲，會用毒針破壞獵物的運動神經，造成全身癱瘓。在獵物活著的情況之下，將卵產在獵物體內。這樣可以保證食物的新鮮，等卵孵化出來，就有了足夠的食物。獵物就在意識清醒的情況下，活生生地被內部孵化的幼蟲，一口一口地吃掉了。這種被恐懼漸漸吞噬的恐懼，這種千刀萬剮的凌遲，大概就是鬼壓床的確切感受吧，讓人毛骨悚然。而這樣的凌遲，就是我兒時的日常。


  直到地震災區的那一夜，老黃的描述讓我才懂得。可能這樣的感覺，與冷心，與小娟有關。是他們這些來自四維空間的人，與我們開的惡意的玩笑，或者是想將我們殺害的行動。


  「是啊，我從小就鬼壓床，這個你是知道的，問這個幹嘛？」


  「可能這種感染，就像鬼壓床一樣。」


  小舒一邊比劃著，一邊努力為我講解。


  「那是什麼意思？」


  我依然不太明白。


  「就是說，你可能一直處於鬼壓床的狀態了，你也不再會醒過來。」


  「這是什麼意思？我處在無休止的噩夢之中了嗎？循環往複？」


  她的話，讓我有些不寒而慄。如果人處在噩夢之中，並且永遠也醒不過來了，那怎麼才能區分現實還是夢境呢？


  「是啊，老黃的意思就是這樣，你會變成一個活死人，一具活殭屍，你會傳染給別人。你的意識清醒，身體卻不受控制，你的內部還會有什麼東西生長，好像是這麼說的。」


  她的話，讓我的胃一陣痙攣。不禁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


  「那我現在好了嗎？是不是還有什麼潛伏期？我的內部是不是還有什麼東西？」


  我想到了細腰蜂產在獵物體內的卵，是不是和我一樣。不知道什麼時候，體內潛伏的卵就會破殼而出，從身體內部將我吞噬，寄生，繼而將我整個人控制。我會變成一個活死人，在意識清醒的情況下做出自己無法控制的事情，傷害我愛的人。


  光是想象，就幾乎將我逼瘋。


  「應該是好了吧，老黃說已經沒什麼問題了。」


  「你別應該啊，明天陪我去醫院檢查一下，看有沒有什麼蟲卵遺留在我的體內。」


  我下意識地在身上胡亂摸著。


  「不過沙漠里應該沒有蟲卵吧？那麼乾燥的地方哪有什麼蟲卵可以生存，那蟲卵豈不是要像鴕鳥蛋那麼大了？」


  我一邊說著笑話一邊安慰著自己。


  「你不是在沙漠里被感染的，你是在熱帶雨林中。」


  小舒糾正道。


  「你是說我們去了沙漠里的熱帶雨林？然後我在熱帶雨林被感染了？哈哈哈哈。」


  我不禁笑出聲來。


  「對了，那個沙漠在哪裡來著？」


  「在新疆。」


  我笑得更大聲了。


  「弄半天你還是在逗我啊？感謝你編出來這麼一個無懈可擊的笑話，佩服佩服！不過你的地理可能是體育老師教的吧？早就跟你說了不要偏科，下次騙我的時候注意啊。」


  我的眼淚都要笑出來了，原來是虛驚一場。


  「愛信不信，反正老黃說你沒事了，我相信就行了。」


  「好啦，我知道你擔心我，不過可能最近經歷的事情太多了，要不然你先休息一會兒吧。」


  我一邊說著，一邊為她整理著床鋪，讓她躺下。


  「我可不是神經錯亂，我很清醒！」


  可能是氣的著急了，小舒居然揮起了小粉拳砸在了我的身上。


  我一邊躲著她的拳頭一邊大喊饒命。


  這個丫頭，總是在我低谷的時候用她的方式治癒著我。


  正在這個時候，電話突然響了，是穹影打過來的……


  我遲疑了片刻，按下了接聽。電話那頭，傳出了一陣奇怪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