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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窮光蛋想的是窮人

  等到那五萬塊錢到了他戶頭上,一切板上釘釘——定了,郁鋒濤這才緊鑼密鼓動手。


  孰重孰輕,郁鋒濤心裡有數,他馬上中止屋裡那些活。


  必定是偏遠山區貧困小縣,上世紀九十年代,盧水還不興挖土機,鄉村級公路仍然是靠人工去挖。


  俗話說:近水樓台先得月。


  第二天早上,郁鋒濤把幾家人召集在院子里,看起來很平靜與往日沒啥兩樣,但是他心中是驚濤駭浪,激流撞擊。


  也是。


  畢竟親手挖這條他生命線的公路了,郁鋒濤哪能不激動、振奮、揚眉吐氣呢!


  氣沉丹田,深呼吸一口,郁鋒濤說,這次挖公路採取分包方式,他們大家都可以承包,但不是每個人都承包,而是兄弟幾個合起來承包。李椰畢呢,幫他郁鋒濤管帳目,吉景生去學開拖拉機,龔壽財和高聖石協助他監督施工。


  神色一變,面龐冷峻,郁鋒濤警戒大家,說有言在先,大家必須一條心,齊心協力,爭取在過年前把這條公路挖通。倘若有人自私,心頭打小九九,光顧自己的話,那他郁鋒濤可要對不起了。


  下午,大家一塊兒去劃定路段,李偉大、吉大慶、龔幫裕三個老人有經驗,一塊兒去。


  隨即叫大家回去準備工具,郁鋒濤自己大步流星走進陳琴玉家。


  陳琴玉正在餵豬,聽到郁鋒濤叫聲,忙從豬圈那邊趕了出來,一見郁鋒濤,她如見自己娘家兄弟突然到來,高興的忘了問郁鋒濤什麼事,歡喜地說道:「鋒濤,這下好了,你承包了公路,賺到了大錢,看高森林那頭畜牲還怎麼欺壓你。」


  苦笑地搖搖頭,郁鋒濤對陳琴玉說,他承包挖村裡這條公路不是為了賺大錢,是想把村裡這條公路早一天挖通,鄉親們今後不必靠肩挑腿力進出村。一條村子的公路也賺不到什麼錢,也只是掙個工錢。公路馬上要動工挖,他顧不上煮飯,所以想請她幫他煮一下飯,每個月給她兩百塊錢,她自家裡不要煮飯了,她兒女們跟他在一塊兒吃,這樣省的她麻煩兩頭要煮飯。


  兩百塊工錢,已經差不多比別人多出一倍。陳琴玉紙糊燈籠——肚裡明白,這是郁鋒濤特意關照他們孤兒寡母,間接資助他們。老是受人恩惠,陳琴玉還真得擔當不起,這個給予她恩惠的人又不一個富裕得出油的人。未說話,陳琴玉已經是淚水洶湧。


  農村人不像城裡人,按時上下班。


  郁鋒濤還在吃午飯當兒,大家扛著木樁、鋤頭,拿著柴刀,嘻嘻哈哈陸續而來。


  要說在這之前,大家還對郁鋒濤心有懷疑,但是現在對郁鋒濤僅有羨慕、崇拜,死心塌地跟著他一塊兒干。特別是李偉大,見自己殘疾一個兒子居然做了郁鋒濤記帳先生,逢人便笑哈哈誇他殘疾兒李椰畢跟著鋒濤有出息啦,能幫鋒濤記賬咧。


  飯碗一扔,也不洗了,郁鋒濤帶著眾人出發。


  走出村子有千米左右,郁鋒濤叫大家停了下來,這段路比較平緩,石頭少。「你們大家說,從村裡到這裡這段路,十個人挖的話,大概要多少天,才能挖完?」嘴上是這樣說,郁鋒濤卻把眼睛投在李偉大、龔幫裕、吉大慶三個人臉上。


  又在出風頭,想不想一下,吉景生大大咧咧說道:「我看,五天能挖完。」


  「五天?」對兒子儘是信口開河,吉大慶很生氣:「你那麼厲害,你去挖。盡說些沒底的話。」「鋒濤,別聽他那沒底的話。我看,這段路,少說要十天才會挖好。」


  點點頭。郁鋒濤把頭轉向李偉大、龔幫裕:「你們兩個認為呢?」


  李偉大說:「十天,肯定是要。」


  拿出隨身攜帶的筆記本,郁鋒濤當場記下,一邊吩咐大家打下一根木樁做記號。


  接著,大家又繼續往前走。


  過了大約一個鐘頭后,大家來到了半路上的南瓜山。


  ——南瓜山就是一個南瓜,因此而得名,方圓有兩百米左右,整座山全是光禿禿的花崗石。公路到了這裡,不得不繞個大彎,並且彎急,是一個危險地段。


  兩天前,郁鋒濤獨自一個人沿著勘測路線觀察了一番。看到南瓜山這一段路,郁鋒濤琢磨了一個晚上,要是把整座山去掉,不但是減短了路程,最重要的是去掉了安全隱患。不過,這樣一來,費用無疑增大,可不是一筆小數目。但是郁鋒濤還是下決心把這座山頭去掉,並且不向縣裡要一分錢,既然縣長對他郁鋒濤這麼一個窮泥腿子如此信任,就要對得起人家,得對得起自己良心,哪怕一分錢賺不到。說明白了,這條公路挖通第一個是為他自己賺錢,他的目的不是為賺挖公路的錢。


  突然一聽郁鋒濤說要把整座南瓜山去,大家嚇壞了,愣得大半天緩不過神,天底下咋會有這樣傻的人。


  憨乎乎的,郁鋒濤氣吞萬里如虎,聲震山川:「縣政府撥款給我們村挖這條公路,是要發展我們村經濟,早一天擺脫貧困,不是拿錢給我——鋒濤個人賺。這一次,又把公路從村幹部手中拿過給我承包,是幫我出了一口惡氣。只要挖通村裡這條公路,吃虧再大,我也甘願!」「你們大家說說,這座山大概要用多少天,才能把整座山打掉?」


  靠挖的話,吉大慶、龔幫裕、李偉大這三個老頭能估計的八九不離十。問題是整座山全是堅硬的花崗石,他們一個個直搖頭。


  三個老頭直搖頭,其他年輕人哪敢開口。


  當下,大家面面相覷,把目光投向郁鋒濤。


  見狀,郁鋒濤心裡揶揄罵一句,你們這些土包子,白跟我學打石頭那麼久了。嘴上沒說什麼,只是輕輕搖搖頭,郁鋒濤領著大家繼續往前走。


  憑他打石頭經驗,郁鋒濤曉得南瓜山可是上等的花崗石,哪捨得隨便捨棄,他要把學過打石頭的人全集中在這座山上,估計把南瓜山去掉,二十個人以上至少要花三個月時間,代價在三萬元以上。不過,到時把開採下來的石頭雕成藝術品,價值可是一個天文數字,連他郁鋒濤自己估計不出。


  整整一個下午,直到天摸黑了,大家才忙完。


  回到家裡,天已經黑暗了。


  晚飯之後,大家又聚在了郁鋒濤屋裡。


  叫大家傻眼、不可思議的是,郁鋒濤叫幾個年輕人去把村裡十幾戶幾乎跟他一樣窮、又老實巴交的人家找來。


  十來分鐘左右,郁鋒濤要找的人陸續來到,他們是孤兒寡母龔團軒,龔團軒三十多歲,家裡僅有他與年邁老母親相依為命,一年到頭埋在幾分田地,窮得不會餓死就是了。中年喪妻,又當爹又當娘把三個子女拉扯大的高敏歷,兩個兒子都已二十好幾了,仍舊說不上一門媳婦。癱瘓在床的高生華,不知從哪裡撿了一個乞丐婆給大兒子做媳婦,拿女兒去給二兒子換了個老婆,可是因為家裡窮,二媳婦跟人跑了。另外還有高阿山,高扁風,高敏斤,徐水生,徐春節,李軒水……


  大廳里,一盞汽燈照得跟白天一樣明亮。


  等到所找的十幾戶人全到場,把大門一關,不相關的人全被拒之門外,只能一肚子怨氣,憤怒在門外偷聽。


  坐在大家中間,目如耀星,逐一看了每個一眼,郁鋒濤語氣誠懇灼灼、慷慨激昂、聲奪江河,響遏行云:


  「好聽的話,我——鋒濤不會說,我也不怕你們不高興,甚至是恨我,因為我窮怕了,懂得窮苦滋味。我們在場的,全是村裡最窮人家,每個家庭都有各自的窮苦!」


  「這一次能夠從一夥土匪、強盜村幹部手中,把我們村這條公路承包過來挖,是蒼天特別照顧我們這些窮人。」


  「五天後,要動工挖公路,你們大家可以承包挖,也可以不承包挖。每段路的承包價,我已經定了,等會兒再一一跟你們說。不願承包挖的人,每天工錢是十五塊錢,這工錢是盧水的工價,我——鋒濤不會叫大家吃虧,這點,你們放心。當然,你們要是嫌工錢低的話,可以不挖,我不會怪你們。」


  「現在全村人搶著要挖公路,我為什麼偏偏找你們呢?是盼著你們跟我一道,能早日擺脫貧窮,過上好日子!」


  郁鋒濤說到這裡,龔團軒突然當場嚎啕嚎大哭,在鬧荒從未有人這樣關心過他。想到那一年,縣裡有一批救濟物品下來,為了給他老母親要一件棉襖,龔團軒是跪在高森林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淚水哀求,高森林都不低頭看他一眼,一口拒絕,如今與他無緣無故的郁鋒濤……


  也是,盤古開天地以來,鬧荒這個窮得連鳥也不生蛋的山溝破天荒頭一回出現郁鋒濤這樣一個大好人,這十幾戶人家完全沒有心理準備,一時轉不過腦筋,懷疑是不是在做夢吶,但是懷疑終究擋不住沛然莫御洶湧而上激動振奮的澎湃熱淚,泣不出聲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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