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動手方知開頭難
心頭一片紊亂,郁鋒濤找不到頭緒當兒,周璐璐走了進來,笑吟吟地對他說,她爸爸回家了,在客廳。上一次她父親出差,郁鋒濤沒見到。
到了客廳門口,郁鋒濤沒看清她父親,周璐璐即高興地琅琅說道:「爸,這個是我同學——鋒濤,未來的石雕家一個!」「鋒濤,這個就是我爸爸!」
「歡迎!歡迎!歡迎!」周璐璐的父親周輝國站了起來,嘴也快,搶在郁鋒濤前頭打招呼。
「伯伯好!」郁鋒濤回敬道。
坐下后,周輝國端詳著郁鋒濤,人是黝黑了些,一團傲骨浩氣從他軒昂眉宇間無意中悟出,一對深邃眼睛閃爍睿智、精明、堅韌。尤其是他藏於九地之下的底蘊,身上凝聚學者氣質。——周輝國心中默默讚歎,我女兒這個同學今後定然是個叱吒風雲人物。
是不是一個石雕愛好者,也僅有周輝國自己知道了,他對郁鋒濤學石雕一事非常感興趣,連郁鋒濤也感到吃驚。
「鋒濤,你怎麼會想到學石雕呢?」周輝國眯著眼,凝神注目郁鋒濤,想從郁鋒濤那對睿智眼裡,讀出他心裡的好奇和困惑,在他心裡郁鋒濤是一個很神奇小夥子。要不是家中巨變,他仍然是一個坐在教室里的出身在窮山溝高中生,眼下正陷於窮迫潦倒的絕境中,他不想著去掙錢維持生活,卻是跑去學石雕,叫人很難理解。
苦重著臉。郁鋒濤一對憂悒眼睛注視周輝國:「伯伯,我這是沒辦法——被逼的。」「養雞失敗,那是天災。養魚失敗,一半天災,一半是遭人下毒手。放棄養羊,完全是遭人下的毒手。我又沒有招誰惹誰,我們村的人,是自己富裕不了,也不讓別人富裕。搞養殖業,我算是害怕到頭了。學石雕,是在潘老師幫助下,割芒花扎掃帚,賣了點錢,得到的啟發。」
越往下聽,周輝國對郁鋒濤所說的越有濃厚興趣,雙眼笑的眯成一條線,又好奇又不解問了一句:「說說看,這扎掃帚怎麼會啟發你學石雕,跟學石雕可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碼事呀?」
遺憾的是,偏偏這個時刻,周璐璐來到客廳叫他們這一對忘年交吃晚飯了。
「走,我們先吃飯。」周輝國邊說邊起身。
看到父親跟她同學如此談得攏,周璐璐固然是啞巴娶媳婦——喜在心頭。
吃飯當兒,周輝國與郁鋒濤仍然繼續他們的話題。
緊蹙的眉頭,持重的臉,與他郁鋒濤的年紀成了反比,他說:「我在想,既然連芒花輕輕加工一下,都可以賣到錢,為什麼石頭不能呢?要說我們村最多的東西吧,山上芒花哪比得上石頭多。」
「可是現在大家都一窩蜂搶著辦石板材加工廠,你為什麼不辦,偏偏要去學石雕?」周輝國忍了大半天,終於問出他內心裡頭的最大好奇、疑惑。
紅著臉,郁鋒濤七分羞怯地說:「辦一個石板材加工廠,少說要十幾二十萬吧,我全家人日子都差點混不下去了,弄不到那麼多錢,再說村裡公路又不通。後來是在電視新聞里,看到了范老師的石雕展覽,才想到學石雕。」
——我女兒這位同學頭腦不簡單!周輝國心裡暗贊一聲,但是他不相信事情果真如郁鋒濤說的這樣。
這幾年來,凡是山上有一些石頭的村子,大家便是一蜂窩搶著辦石板材加工廠,結果又有幾家是贏利?沒有幾家。既然是想到石頭能賣錢,郁鋒濤為什麼偏偏不跟在人家屁股後起哄?難道,僅僅是因為沒錢,村裡公路不通?不見的吧。這個小傢伙是孫悟空的金箍捧——大有來頭了啊!
隨即話題自然轉到了郁鋒濤開店鋪一事,見他犯愁又憂心,周輝國鼓舞他:「鋒濤,這是一件好事。青年人要有創造和冒險精神。社會上不是流行一句話:『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我看這句話用在創業上,說的非常到位。你先把店開起來,等店鋪穩定了,再去辦手續。我在工商局、稅務局有熟人,我去跟他們說說。這兩天呢,叫璐璐跟你一道到街上走走,租個比較合適的店面。」
周輝國的話,郁鋒濤壓在心中石頭落地。店鋪開起,多少能賺些錢,維持一下生活,無了後顧之憂,安心跟范卓學學石雕,郁鋒濤感到了滿足,他沒有要賺幾十萬上百萬那麼大的心。一旦學到了范卓學的石雕手藝,自己的文化同時也大大提高,到那時他要大展鴻圖,大幹一場,叫鬧荒人瞧瞧,他父母親是一個多麼了不起的有眼光的人,他更不是一個成事不足的敗家子,有誰能比得上他郁鋒濤?到時候,看鬧荒哪個人還敢對他毒手。
夜裡,周璐璐、郁鋒濤一直聊到十一點多鐘。畢竟是同學之間,不是跟大人或是長輩談話,所以兩個人聊起來是海闊天空,滔滔不絕。郁鋒濤從見到范卓學的第一眼起,一直說到坐上回盧水客車的點點滴滴,時而逗得周璐璐格格格大笑,時而惹得周璐璐羨慕的要命。特別是說到被范卓學叫做黑猩猩時,周璐璐更是笑的滾在床上爬不起來。
夜深了。
躺在床上,郁鋒濤張望明亮的燈,心裡默默祈禱,祈禱明天能夠租到一個好店面,把店鋪開起來……
想著想著,不知什麼時候,郁鋒濤睡了過去。或許是因為心中石頭落地吧,郁鋒濤睡得好香,一覺睡到天亮。
好運來時,想躲也躲不開。
幾天來陰雨天氣,在郁鋒濤要出去找店面時雲消霧散,旭日當空,碧空萬里。
八點鐘,郁鋒濤、周璐璐兩個人上街去。
找店面,其實和平日逛街差不了多少,只不過是比平日多個心眼,注意每家商店生意情況,看到有空店出租,便上去詢問一下出租情況。
從北街開始一直逛到西街,三個來鐘頭工夫,郁鋒濤和周璐璐把四條街全逛遍了。對比一下四條街的情況,發現南街普遍是賣雜貨,他們兩個重新折回南街。
南街有七、八個空店要出租,但是大小比較合適的只有兩、三個——大概是十二、三平方米,另外有兩個空店才八、九個平方米大,太小了;還有兩個又太大了,足足有二十平方米大,而且每月租金要四百塊錢,又是要一年交店租,郁鋒濤又哪來那麼多錢呢。剩下的三個店面,一個是在街頭,一個在街中,一個在十字街口。街頭的一個店面租金最便宜,每月才一百塊錢,又是可以按月交店租,如果要另租睡覺的房間和廚房的話,每月另加二十塊錢;街中的店面,每月要一百五十塊錢的租金,有配個小廚房,租金也是一年一次**清;十字街的那個店面,租金最貴,每個月要兩百二,租金又是要半年的交,又沒有睡覺的房間和廚房。
一個上午下來,周璐璐累得直喊腳痛,說要不是在大街上,非要郁鋒濤背她回家不可。
確實是難為了周璐璐,她有生以來大姑娘坐轎——頭一回,走了這麼長的路。
到家的時候,周璐璐一屁股癱在沙發上,直叫:「我的媽呀,真是累死我了!」
在做飯的程曉萍,在廚房裡笑嘻嘻戲謔道:「女孩子家的,別這麼嬌氣。又不是叫你去爬山。再不鍛煉鍛煉,要變成軟骨頭了。以後放假的時候,到鋒濤他們村去,去看看人家鄉下女孩子是怎麼生活。」
周璐璐朝郁鋒濤悄悄指著廚房,竊笑著。
下午,郁鋒濤看到周璐璐累成那個樣子,本想自己去。周璐璐沒有讓他一個人去,笑他連問人家都會臉紅的人,她實在是有些放心不下,還是她好人做到底,永垂不朽一回吧。不等郁鋒濤笑聲出口,周璐璐倒是自個兒呵呵呵開心笑了。
兩個人剛出了大院,想起什麼,郁鋒濤說先去找一下潘老師,徵求一下他意見,看看南街那三個店面,哪個好?
午飯的時候,程曉萍也說是十字街口那個店面比較好,但是她嫌店租太貴了,萬一生意一般,那不是等於幫人家賺錢了。可是街中那個店面,店租又要一年交,要不然那個倒是最合適。所以她不好說,叫郁鋒濤下午再具體去找那兩個店面的房東商量商量,看看店租能不能降些,店租是否可以一個月交。實在不行,先租街頭的那個店面,做一段時間再說。
又要走進母校,郁鋒濤情緒又波動起來,看看身邊的周璐璐,他心裡酸酸的,一團苦澀。
一照面,潘業勛即關心問郁鋒濤找到店面沒有?
腦靈來嘴也快,郁鋒濤尚未來得及開口,周璐璐搶先把早上找店面的情況細述了一遍,然後問潘業勛:「潘老師,你說哪個店面好呢?」
想了一會兒,潘業勛說:「有生意,店租貴點,不要緊。沒生意,店租再便宜也沒用。十字街口那個店面,一天能做一百塊錢的生意,而街頭那個店面一天只能做二、三十快錢的生意,你們說,哪個合算,當然是十字街口那個合算。」「你們兩個還是先去跟那街中、十字街口那兩個店面房東談談,看看店租能不能降點,租金能否一個月或是一個季度交。要是一年交,到時萬一生意不行,轉又轉不掉,那不是糟啦!」
什麼事情未經歷過,都以為蠻容易,真正要做了,才曉得其中的苦澀艱難。開一個小小的店鋪,貨源還是自己加工,不曾想到這樣的苦惱。要是貨源跑去別的地方進,小狗旁觀大狗啃骨頭——一邊站著,他郁鋒濤甭想開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