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店鋪未開心先憂
站了起來,走到病床邊,范卓學視線模糊,深情地拍拍郁鋒濤肩膀,然後叫張醫生開了一些補藥。
當下,范雅詩扶著郁鋒濤往家裡走去,范卓學、楊茹艾夫妻跟在後邊千囑咐萬叮嚀郁鋒濤,要好好休息,不能再這樣不顧及自己身體,人畢竟是血肉之軀,不是鐵打的。
范卓學、楊茹艾還真的是視郁鋒濤為自己親兒子,一吃吧午飯,楊茹艾親自跑到農貿市場買了一隻大公雞給郁鋒濤補補身子。
晚上一到半夜十二點鐘,范卓學一家人強行關燈,說什麼也不允許讓郁鋒濤這樣拚命了。
被強行關燈,這是一件很痛苦的折磨,但是身在別人家裡,郁鋒濤也只能無奈的面對。
彈指間,又過了一個星期,離過年僅剩下半個月。
考慮再三,還是一家人的生活重要,郁鋒濤決定回家。
看完新聞聯播,郁鋒濤流露一種不舍與惋惜,眼圈紅潤,深情地對這一家子說,快過年了,我想明天回去。
楊茹艾吃了一驚:「現在離過年還有半個月,早著呢。要不然,你乾脆在我們家過年吧。這樣,等放寒假了,你范老師可以全身心的教你。」
眼裡滾動著熱淚,欲要掛不住了,郁鋒濤語調傷感、哽咽:「不了,師母!我要回去看看,能否把店鋪開起來,至少要把家裡那些貨賣出去,要不然,我兩個妹妹下學期學費都沒錢交了。等年一過,我馬上趕來。」
點了點頭,范卓學贊成:「你說的有道理,鋒濤。」「你先回去,放心把事情做好,畢竟一家人要生活。我已經想好了,等下學期一開學,我把你安排到學校去當個旁聽生。年一過,你一定要趕快來。」
「他敢不來。我跑到他家去,抓特務一樣把他押回來!」范雅詩笑嘻嘻開玩笑。
范雅詩的話,逗得大家開心大笑。
誰虞,郁鋒濤這個窮山溝闖省城的黑猩猩鬧了個大笑話,他竟然不懂得坐公交,第二天一大早是范雅詩送他去車站。
因為還早,頭三站是慢慢步行,范雅詩這是特意讓郁鋒濤領略一下大城市的風光。
回到盧水,已經是下午三點鐘。
雙腳踏在故土上,郁鋒濤深深呼吸一口空氣,百感交集,這一回要是開店成功,將徹底改變他的命運。
走出車站,郁鋒濤一時拿不定主意,是先去老師潘業勛家呢,還是先去周璐璐家?
——鬼使神差。
邊走邊想,郁鋒濤竟然不知不覺已走到了一中大門口。
即來之,則安之。
郁鋒濤大踏步走進學校。
這時候,學校已經放寒假,靜悄悄的。
徑直朝潘業勛家走去。
走到房間門口,見門打開,郁鋒濤往裡一看,見老師潘業勛正坐在寫字檯前批改學生考卷。
「潘老師!」如見親人,郁鋒濤親切又興奮叫了一聲。
聽到聲音,抬頭一看,見是郁鋒濤,潘業勛高興極啦,慌忙站起來:「啊呀,是鋒濤回來啦!」等郁鋒濤坐下,潘業勛走到裡屋去沏茶,一邊問郁鋒濤是什麼時候回來?
「潘老師,我剛剛到。」郁鋒濤心頭一團火在燃燒,這一回回來開店鋪,少不了又要麻煩他這位老師。
把一杯熱氣騰騰的茶,遞到郁鋒濤手上,潘業勛笑容可掬,關切問他:「跟教授學會石雕了吧,鋒濤?」
臉一紅,郁鋒濤搖搖頭,羞澀地說:「潘老師,哪能呢!我不過是學了點皮毛。」「真要學好石雕,我非下十年苦工夫不可。唉,潘老師,要是我文化水平再高點,就好啦!」
潘業勛安慰、鼓勵郁鋒濤:「別急,學一門知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得慢慢來。」接著,潘業勛詢問了一下郁鋒濤學習過程中的情況。
對自己,郁鋒濤輕描淡寫一兩句帶過,卻是大談特談范卓學的淵博學識,精湛的石雕藝術,特別是他一家人的待人接物。他原以為,他們肯定是非常瞧不起他這個從窮山溝里爬出去的土鱉,然而事實並非如此,他們把他當作自己親人看待。跟范卓學學石雕,他郁鋒濤才真正明白,什麼叫做如魚回海。每每看到那些大學生夾著課本,說說笑笑朝教室走去,他羨慕的想哭:為什麼同樣是人,同樣生活在同一個世紀同一個年代同一個社會裡,他不能跟人家一樣?
笑嘿嘿的,拍拍郁鋒濤肩膀,潘業勛意味深長勸他:「鋒濤,你千萬不能有這樣悲觀情緒。一個人一旦有了悲觀情緒,他會失去動力。一個人具備坎坷的人生,他的人生會是一首包羅萬象的詩,老了,回憶起來,覺得十分甘甜和幸福。一個人一生平平坦坦走過來,他的人生像是一道沒有放鹽的青菜,老了,連個回憶老本沒有,難道這不是人生最大悲哀的嗎?」「要是不發生這麼多不幸,你會一個人獨闖完全陌生的福州,跟范教授學石雕嗎?」
老師的話,郁鋒濤心裡一顫,深邃眼睛射出一束亮光。他覺得奇怪,當老師的咋說起話來,全是同一個口吻,是不是他們全犯上了職業病?
站了起來,郁鋒濤說:「潘老師,我先去找一下璐璐。」
「嗯——」潘業勛站起來,把郁鋒濤送到門口,一對親切眼睛看著郁鋒濤,交待一句:「回來吃晚飯。」
「不了。潘老師!」郁鋒濤很感動,他曉得他這個老師的家庭也是困難重重,不想給潘老師添麻煩。
盧水是個山區小縣,地盤不大。街道兩旁幾乎全是低矮的木房,想看到漂亮點高樓大廈,實在是一件比登天還難的事。一個鐘頭光景,你能把四條街道逛遍。這樣面貌,人家一眼能看出盧水的貧困。
從一中出來,走了一柱香工夫,郁鋒濤到了周璐璐家。
房間門開著,周璐璐正盤坐在一張藤椅上看書,樣子可愛三分。
「璐璐——」郁鋒濤站在門口,怕嚇著周璐璐,先輕輕叩了叩門,然後才叫一聲。
「啊,鋒濤!」抬頭往門口一望,見是郁鋒濤,周璐璐賊高興,手上書一丟,從藤椅上蹦下來,三下五除二把他肩上包卸下,放在床上。歡蹦亂跳,擁抱著郁鋒濤,把他轉過來轉過去,看猴子一樣,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後後觀察個遍,然後呵呵呵歡笑:「在教授身邊兩個多月,感染了書生氣,變得有氣質啦,看上去蠻像個學者。」「什麼時候回來,不寫信告訴我一聲。」「來,坐吧!」周璐璐把自己剛才坐的藤椅搬到郁鋒濤跟前。
在郁鋒濤沒注意當兒,周璐璐跑到客廳沏了一杯茶,端到他面前,笑呵呵說道:「給,喝茶!」「鋒濤,福州好玩吧!」
臉一紅,郁鋒濤羞怯怯的,不好意思說:「我沒去玩過——」
「什麼,你到福州兩個多月了,沒到外邊去玩過?」周璐璐以為是自己耳朵聽錯啦。因為驚訝,她那雙秋水一般明眸瞪得特大,顯得也特漂亮——像是兩粒熟透的黑葡萄。
不要說是她周璐璐,換成別人,聽了,一樣不會相信。
一張苦楚,無奈,迫切的臉,郁鋒濤長嘆一聲,說:「璐璐,我哪有時間去玩啊!我都恨不得一天能當成十天用,有個分身術,一半學知識,一半學雕刻呢!」「你想想,人家一家人全是高文化的人,我一個土鱉混在人家當中,不拚命多學點知識,待在人家一家人中間像什麼呀!再說,石雕是一門高深的學問,可不是我當初學打石頭!」
「呵呵呵……」周璐璐禁不住,開心大笑。她理解郁鋒濤。在學校讀書的時候,星期日大家都外出去玩,可是他還是一個人躲在宿舍里學習,或是帶上課本到附近山上,一個人靜靜看書。可是周璐璐又非常困惑不理解:「那你幹麼現在就回來呀,鋒濤?」
苦笑著,郁鋒濤無奈地說:「是為開店鋪的事,才趕回來。」「璐璐,你盧水熟悉,幫我去找個好點兒,租金又便宜的店面。」
「現在去啊?」周璐璐皓眸一睜。
自從身邊這個同學遭到不幸,陷於困境之後,周璐璐希望自己能夠為他做點事,盼著他早日脫離困境。
「嗯——」郁鋒濤點點頭,站起來,要去拿床上的包包。
看郁鋒濤急不可待樣子,周璐璐笑了:「急什麼哩,現在都四點鐘多了,明天去找來得及。我還要做晚飯呢。」
「那我先到街上去走走吧。」說的,郁鋒濤轉身往外走去。
「別去啦!」周璐璐見郁鋒濤要走,急啦,一把把他拉住,「你急什麼呀!」「坐車坐的,肚子餓了吧。我先去煮碗面給你吃,你老老實實給我待著,再走的話,我可不理你了哦——」
說的,周璐璐把郁鋒濤拉住,按坐在椅子上。隨即,不容郁鋒濤開口,她一陣風的出了房間。周璐璐是何等的精明,她曉得郁鋒濤這一出去,肯定是不會回到她家過夜,一定是住旅社去。她怎麼能再讓他花錢去住旅社?她曉得,錢日前對郁鋒濤來說太重要了。
的確。
周璐璐猜對了郁鋒濤的心事。郁鋒濤是郁鋒濤,他不是一般人,是個臉皮比白紙張還薄的人,更不是一個貪小便宜的人。一般人在他這樣處境之下,當然是巴不得有人叫食住了。要不是周璐璐一把把他拉住,郁鋒濤是打算去住旅社,還真的是沒想過在她家過夜,在她家吃飯。畢竟,他跟她家是無親無故,老是去麻煩人家,你說,他能不感到不好意思和羞愧?再窮,他也要花幾塊錢去住旅社。這是他的性格。
周璐璐煮飯去了,郁鋒濤坐在椅子上,看了一會兒書,看不進去,他在想著開店鋪的事。
一想到開店鋪,郁鋒濤心頭是十五隻吊桶——七上八下,沒有把握。明天能不能找到一個滿意好店面,他同樣是心中沒一點數。太貴的店面吧,不用說,他肯定租不起。便宜的店面,肯定是好不到哪裡去,萬一生意不好,虧本了,他怎麼辦?難道他真的要去跳海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