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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不要命的拚命

  原來石獅、石虎,郁鋒濤只打了個雛形,粗糙的不能再粗糙,可以說只比一個輪廓好那麼一滴滴,不把范卓學這個治學嚴謹教授肺氣炸,才怪。


  見范卓學發怒,郁鋒濤放下手中石雕,一個箭步奔到他跟前,一手摸著個頭大點的老虎頭,聲奪江河,不卑不亢:「范老師,不是這樣。我是想,這樣好的一塊青石,由你親手雕刻,這才是世間罕見的絕世精品。要是我把它打得細緻些,豈不是糟蹋!」


  乍聽之下,范卓學心驚骨折,向郁鋒濤投去一束詫異目光:「我不是叫你打一隻動物嗎,你怎麼……」


  戰戰兢兢看著范卓學,郁鋒濤三分膽怯解釋:「一開始,我是想打一隻半躺半卧獅子,可是中間太凹下去了,屁股要打掉很多。一想,倒不如打成虎、獅對峙,更顯得有靈性。」


  懷疑眼神審視郁鋒濤有半分鐘,一扭頭,范卓學對老婆下令道:「茹艾,快去炒幾樣菜,我們跟這個小鬼喝上一盅,慶賀慶賀,算是收下這個學生了!」


  愣了一會,郁鋒濤差點按捺不住要擁抱范卓學。


  這事總算是釘子釘進樹里了,郁鋒濤懸到半空的心落下。


  次日起,郁鋒濤成了范卓學一個真正學生,成了他們家中一員,食住在他們家。


  當郁鋒濤把身上錢留下作回家路費外,剩下的五百塊錢全給范卓學夫婦,說是他的伙食費。


  見狀,范卓學即火冒三丈,當場斥責郁鋒濤:「你這是小人之舉,非君子所為。干大事者,應該不拘小節。你從農村跑到福州跟我學石雕,已經很不容易。等你學成,回去創業富裕了,到那個時候你給多少錢,我會不客氣全收下。」


  挨了一頓臭罵,但是這罵得郁鋒濤是熱淚盈眶,心血澎湃。他做夢也不會想到,下午還被他暗暗大罵是冷血動物的一個大學教授這般有人情味,這要是在鬧荒,哼,他郁鋒濤白日做夢去吧。


  有點小遺憾,范卓學未馬上動手傳授郁鋒濤雕刻技術,他要郁鋒濤先學一學雕刻基本理論知識,並且要郁鋒濤打好美術功底。


  尤其叫郁鋒濤感動的是,范卓學還讓他自由出入書房,在裡頭看書學習。小小一個書房,在郁鋒濤眼裡卻是一個博大圖書館。身在書房裡,郁鋒濤感覺自己是一葉扁舟,游弋在茫茫大海上。


  一個星期後,范卓才正式教郁鋒濤石雕,而他上班的時候,郁鋒濤自己則在他書房裡看書學習。


  開頭幾天里,郁鋒濤時常手被刻刀劃破,鮮血直流,但是他不會像有的人如此嬌氣的尖叫開,默默無聲用紙隨便包紮一樣,一聲不吭繼續幹活。范卓學是看在眼裡,喜在臉上,疼在心頭,後來便特意買了一些創可貼給郁鋒濤包紮手用。


  跟石欽中這個老石匠學藝近三個月,有渾厚功底,再加上郁鋒濤悟性高,頭腦機靈又叛逆,又是一個喜歡鑽研、創造的人,所以他學的非常快。


  每天只休息三、四個鐘頭,有時甚至通宵達旦,郁鋒濤一邊廢寢忘食學習文化知識,一邊拚命學習石雕手藝。


  有一天和范雅詩聊天時,郁鋒濤說,能有這麼好機遇在他們家跟范老師這麼一個著名石雕家學藝,他時時感到自己是一隻被沖sh灘的海龜,突然一天被一個好心人看見,把他放回了大海。這樣難得的一個好機遇,世上有幾個人能遇上呢?他再不爭分奪秒珍惜,他對不起他們一家人。


  埋頭在石雕與學習中,郁鋒濤早忘了自己在卓家多少時日。


  時令已是嚴冬,福州天氣暖和,像是剛剛把雙腳跨進秋天的門檻,與鬧荒差了一大截,鬧荒這個時候早已是棉襖加身。


  旭日升天,天空晴朗。


  刷洗完碗筷,范雅詩跟母親說了幾句,來到工作室,想趁今天天氣好,又是星期天,父親又去bj開一個學術研討會,叫郁鋒濤到外邊大千世界去玩玩,領略大城市的繁華和風光。因為來到福州一個多月了,可是郁鋒濤除了埋頭看書學習、苦學石雕外,這個大城市到底是個什麼樣子,他一無所知。


  正坐在工作台前,郁鋒濤全神貫注雕刻一隻白鴿,這是范卓學扔下的一塊下腳料。


  輕盈地走到郁鋒濤身邊,范雅詩笑吟吟的,歡喜又親熱對郁鋒濤說:「小弟,我們今天出去玩玩。」


  「去玩?」手中刻刀戛然一停,郁鋒濤抬起頭,些許困惑看著范雅詩。


  范雅詩一臉欣喜:「是啊!你來福州一個多月了,連福州是個什麼樣子,你還不知道呢!」


  不經意中,一股暖流直襲心頭,感動的,郁鋒濤淚眼泛光,嗓音哽咽:「不去了,阿姐。已經是十二月了,我得抓緊時間,跟范老師多學點知識。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以後再去玩吧。」


  摸摸郁鋒濤的頭,范雅詩皓眸里射出一束敬佩,逗他:「你快要變成一塊呆石了,小弟,看看你這頭髮髒的,嘬,嘬,嘬,一個月沒洗了吧?」


  朝范雅詩憨憨一笑,郁鋒濤羞怯地也摸摸自己的頭:「阿姐,也沒你說的這麼恐怖,哪有這麼臟。」「等我這隻鴿子雕刻好后,去洗洗。」


  「得了吧,小弟,我還不知道你啊,等你雕刻完,你又一古腦兒忘在腦後十萬八千里了。走,現在就去洗一下,我幫你洗。」范雅詩沒商量奪下郁鋒濤手中刻刀,拉起他即走。


  雖然是個窮山溝的泥腿子,但是范雅詩在郁鋒濤身上根本看不到鄉野的俗套,根本看不出他是鄉野的一個土孩子。他身上展現的氣質和超俗,絕對不是因為在她家,特意做出來給她和她父母親看,那是從他骨子裡自然悟出。


  洗了個頭,郁鋒濤感到清爽多了,人也一下精神起來。


  回到工作台前,郁鋒濤心裡默默地說,我要拼勁的再學上半個月,然後回去,趁年底把家裡的貨賣出去……


  可是在這節骨眼上,郁鋒濤卻出糗了。


  第六天中午下班回到家裡,打開家門同時,范雅詩和往日一樣親熱喊了一聲:「小弟!」奇怪,屋裡靜悄悄的。「小弟!」「小弟!」「小弟!」范雅詩又接連喊了三聲,還是沒有人應。


  自從郁鋒濤走進這個家門那天起,從未發生過的怪事,范雅詩不由得心裡一慌。來不及放下手提包,范雅詩立即朝工作室奔去。


  工作室門是開著,范雅詩一步跨進去,往工作台前一望,「啊!」一聲,嚇得往後退了幾步,但見郁鋒濤倒在地上。意識到什麼,范雅詩驚慌失措又跑過上去,伏下身,搖著郁鋒濤叫:「小弟,小弟,小弟!」可是郁鋒濤沒動靜。


  心慌下,范雅詩跑到客室去打電話。——那時候,手機還是奢侈品,家中有電話已經相當不錯。


  慌慌張張,范雅詩沒看清一下子撞到剛回到家的父親身上。


  見女兒如此慌張,范卓學忙問:「雅詩,什麼事,這樣慌張?」


  范雅詩急得臉色都白了:「爸爸,快,快,快。小弟,他——他——他昏倒在地上了。」


  「哎!」范卓學嚇壞了,隨手將講義夾一扔,急沖沖朝工作室奔去。


  在女兒相助下,范卓學背起郁鋒濤就往門口跑去。


  父女倆剛出了樓梯口,碰上了下班買菜回家的楊茹艾,楊茹艾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驚駭叫道:「雅詩,鋒濤怎麼了?」


  「媽,我回家時發現小弟昏倒在地上。」范雅詩在父親身後邊扶著郁鋒濤,邊回答著母親的話。


  楊茹艾一聽,也急了:「那快,快把鋒濤送到校醫院去。」


  奇了怪了。奇迹一個。


  今天也不知道到底是哪裡冒出來一團勁,犯有高血壓的范卓學平日回家爬幾條樓梯都感到困難,今天背著一個人,卻是意外的一口氣能跑個一千多米。


  進了校醫院,瞅見值班醫生,范雅詩著急叫喊:「張醫生,快看看我小弟,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昏倒地上了。」


  「別急。」張醫生前頭領路,走進病房。待范卓學將郁鋒濤放在病床上,張醫生忙乎了一陣,抬頭對范卓學說:「沒什麼大礙,他只是勞累過度。」「范教授,不是我要批評你們夫妻兩人。你們夫妻兩個太不珍惜自己兒子了吧,怎麼能讓他累成這個樣子!

  坐在一邊擦汗又喘氣的范卓學,沒有說話,只是一臉欣慰,憨厚的朝張醫生笑笑,心底裡頭他有股用言語說不出的特殊情感。


  ——人畢竟是肉身,不是鐵打的。


  在桃芝跟在石欽中身邊學藝兩個多月,郁鋒濤沒歇過一天。回到家裡后,又遭到高玉嬌嫁人的沉重打擊,再加這一個多月沒日沒夜勞累,郁鋒濤不累得昏厥過去,他是神了。


  過了一刻鐘左右,郁鋒濤蘇醒過來。


  發現自己不是在工作室里,是躺在床上,郁鋒濤大吃一驚。再環視四周,又看見范卓學一家人全在身邊,還有一個不認識的穿白掛的人,郁鋒濤驚駭的心要蹦出:「范老師——師母——阿姐,這是什麼地方我,我,我——怎麼會在這裡?」


  未等范卓學一家人開口,張醫生早已是驚得兩眼圓瞪:「范教授,他,他,他不是你兒子?」


  「哈哈哈哈」范卓學開心大笑,調侃張醫生:「沒錯啊!是我兒子啊!」


  這時,楊茹艾走到郁鋒濤身旁,愛憐地撫摸他頭,說:「你阿姐回家時,發現你昏倒在地上。你這孩子,可把我們給急壞啦!」


  「啊,我……」話未出口,郁鋒濤已經是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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