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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滿山遍野的荒廢芒花

  多半是發泄了心頭的仇恨、憤怒,郁鋒濤心情特別好,直到太陽完全落山了,他這才記起來回家。


  半路上,郁鋒濤突然想起母親的訓戒,頭皮一陣發麻,可是人打都打了,又能怎樣?難道還要他回頭去把四把筆背回家,這不可能,哪怕是被母親趕出家門,他郁鋒濤也不會這樣做。


  遲遲未見到兒子與以往同一時刻回家,彭淑娟正提心弔膽站在家門口,焦急萬分翹首盼著兒子歸來。


  遠遠的一望見門口的母親,心頭一怵,郁鋒濤也反應的快,馬上假裝興奮到不行了,討好母親,欣喜若狂叫道:「阿媽,偷羊賊被我逮住啦!」


  乍聽,彭淑娟抑制不住湧上心頭一股情感洪流,淚花直閃。


  洗臉當兒,繪聲繪色講一場驚心動魄戰鬥一樣把抓偷羊賊的前前後後詳細講述一遍,但是當講到四把筆被他痛打一頓時,郁鋒濤只是一句話帶過……


  「你把他打死呀?」未聽完兒了講完,彭淑娟心頭一駭,臉上喜色馬上消失。


  「沒有。」郁鋒濤若無其事,說,不過是把他雙腳打斷了。


  什麼,把人家雙腳打斷?驚駭,生氣,彭淑娟那一張臉頃刻間是冬天的一塊鐵板,叫人畏懼三分,厲聲責備兒子怎麼也跟鬧荒人一樣心毒手辣。不就是幾隻羊嗎?抓到偷羊賊,叫他把羊還了不是得了。萬一把人家打殘廢了,人家往後日子咋過?一個干大事的人,最重要的是要有寬闊胸襟,學會容忍。以後再這樣的話,兒子可要想好了。她寧願要一個討飯吃,但心腸好的窮兒子,也不會要一個心毒手辣,心腸壞的富兒子!

  母親的一頓訓斥,郁鋒濤不敢做聲,但是他心頭一團仇恨依然如初,也非常不服氣——他會心毒嗎,他會手辣嗎?他這樣一個落難又潦倒的輟學書生,走投無路下,靠舅舅們出錢給他買羊崽容易嗎,四把筆沒肝沒肺三番五次偷他的羊,這不是心毒哪蛇蠍要把他往死路上逼嗎?他只不過是打斷四把筆的腳,教訓一頓,叫四把筆長點記性——做人心不能太毒!


  夜深人靜。


  學習完,躺在床上,回憶下午毒打偷羊賊一幕,郁鋒濤嚇出一身冷汗,他不是怕四把筆家人上門鬧,他是做夢也沒想把羊圈蓋在屋裡頭了,羊照樣被人偷去,這太可怕了,鬧荒人真的太可怕了。


  第二天中午,郁鋒濤又樂悠悠上山放羊去,黝黑的臉上比往日多了一層得意、興奮與蔑視,手上那本書的的確確是高中課本。


  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到了山上,郁鋒濤保持三分警惕,再不敢大意。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既然有第一個四把筆,在鬧荒這個全是紅眼病的村莊,肯定會有第二個四把筆,第三個四把筆……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母子倆考慮再三,半個月後,把羊全賣了。


  賣掉羊,郁鋒濤再一次陷進迷茫、絕境中,前方一片黑暗,他這一回真的是找不到一條出路。養魚養羊,遭到徐水龍和四把筆下毒手,對他警戒、教訓刻骨銘心,如同被人鋸斷腳骨一樣恐懼,養殖這條路已經徹底堵死了,他連想都不會去想一下。


  半個月來,郁鋒濤沉浸在一場深刻反省中,反省之後,他深刻意識到自己在鬧荒這麼一個不通公路、信息閉塞又一毛不拔的偏僻窮山溝溝里,從一開始隨波逐流把目標放在養殖業上,是一大極端錯誤,盲目走進了一條死胡同。


  這次能夠把剩下二十幾隻羊及時賣掉,郁鋒濤最後還是靠舅舅們幫的大忙。


  眼前唯一的出路就剩下出門去做苦工了,想要尋找一條更適合鬧荒這個窮山溝發展,又能及時擺脫貧困的好路子,除非他郁鋒濤具有偉人智慧,謀略,魄力,具備獨特眼光。


  ——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


  太陽沒有落山,郁鋒濤已經早早吃了晚飯。


  捧上書本,朝後門山走去,郁鋒濤來到老地方,坐下。


  在和煦夕陽沐浴下,捧起書,翻開看,可是書里的字全變成心裡的迷茫、沉悶和無助,郁鋒濤看不下去了。殘酷現實壓迫著他喘不上口氣,生活的擔子壓著他脊梁骨彎了,他郁鋒濤哪還有什麼心思靜下來看書學知識呢。


  頭腦雜亂無章,書看不進去,郁鋒濤慵懶地躺在巨石上。


  天地如此廣闊,他現在卻像被牢牢困在籠子里的雄獅,舉足維艱,郁鋒濤感到自己窩囊的沒有前途了。


  ……遙望即將落山的和煦夕陽,郁鋒濤眼前浮現老師潘業勛那張慈祥笑容,老師的話又在他耳邊回蕩:「成功,不是天生會有。一個人的成功,是從一次次失敗中摸爬滾打出來,是踩著失敗階梯,艱難的一步一步才登上了成功高峰。沒有失敗,不會有成功!」


  失敗?


  他失敗的還不夠嗎,可成功又在哪裡?一團不平直襲郁鋒濤腦門,他登時一肚子憤世,仇恨這個世道虐他棄他,要把他活生生吞噬,不讓他出人頭地活出個模樣兒……


  晚霞映照著曠野,遠處的山與天銜接。


  突然,仇恨的一拳擊在石頭上,呼地蹦起來,郁鋒濤爬上了山巔,眺望著在晚霞映照下的黑烏烏石頭山,就像是黑金子,一團悲哀也隨之洶湧心頭,其它村子山上的石頭都能變成白花花的銀子,就鬧荒村的石頭仍舊是石頭,一夥吃屎的村幹部只想著自己腰包鼓不鼓,哪顧著鄉親們貧窮與死活。


  起風了。


  風刮著芒花向一邊倒去,是如此的悲切。


  冥冥中,郁鋒濤只覺得自己就是遭到狂風肆虐的芒花,沒有能力抵抗,只能默默去承受。當伸手去折一枝芒花瞬間,郁鋒濤腦門像是被誰敲了一下,發現宇宙奧秘似的,驚叫一聲:「——芒花?」「潘老師那天不是跟學生們上街買芒花掃帚嗎?對!是買芒花掃帚!」


  如同是天上掉下一塊虎頭金,把他屋頂砸了個大窟窿,虎頭金掉到了他廳堂上,郁鋒濤發瘋得立馬跑下山去。


  到家門口,郁鋒濤正巧碰上了找他的高玉嬌。


  情侶兩個人一到房間,郁鋒濤意外的沒有了往日對高玉嬌那團飢不擇食的虎勁,連個十指相扣都沒有了,當即迫不及待拿出紙和筆,馬上給老師潘業勛寫信。


  先向潘老師彙報一下自己近來學習情況,然後才大膽說出他心中的一個設想,郁鋒濤堅信自己的老師一定會幫助他這個陷進絕境、無出頭之日的苦命學生。


  倘若潘老師能夠幫他在學校里攬到一批掃帚業務,一個月內,他郁鋒濤要把鬧荒山上芒花全割遍,紮成一把把掃帚。


  手在寫信,郁鋒濤大腦里則翻雲覆雨,眼前浮現一把把的芒花掃帚變成了一張張嶄新鈔票……


  ——原來鬧荒村森林沒有樹沒有竹子沒有,草、藤、芒花倒是漫山遍野。城裡人用的基本上是芒花掃帚。芒花掃帚一把雖然僅是五、六毛錢,但是這是無本生意,一筆財富啊!只要肯花些時間、苦力,不怕累不嫌麻煩到山上去割,就行了。


  信,一氣呵成。


  此時此刻,心底裡頭翻江倒海、騰雲駕霧,陣陣狂濤怒浪,郁鋒濤這個幾次搞養殖失敗的窮怕的了青年人,他狂喜得幾乎剋制不了自己,沒商量一把摟住高玉嬌狂吻,吻得高玉嬌喘不過氣。


  當郁鋒濤要解開高玉嬌上衣當兒,高玉嬌故作嗔怒,一拍他的手,制止他:「不行呀,你阿媽還沒有睡呢,萬一被她撞見,羞死人的。等你阿媽睡了,我絕不饒了你。」「你先說說,你今晚上是中了哪門子邪,才會這樣興奮,弄得我糊裡糊塗!」


  ——嘿嘿嘿,對著高玉嬌憨乎乎一陣傻笑,郁鋒濤沒有把事情對她說出。成不成,八字還沒一撇,他不想在高玉嬌面前炫耀。當下,郁鋒濤只是淡淡地說給昔日班主任寫信,回憶起班主任對他特別照顧,他才特別高興和激動。


  歷來對郁鋒濤的話相信不疑,但是高玉嬌這一次例外,對郁鋒濤的話半信半疑。因為自從郁鋒濤輟學回到家之後,高玉嬌是頭一回親眼看到他完全來自內的激動、高興。


  與高玉嬌一陣烏山雲雨床戰後,郁鋒濤腦子又回到芒花這件事上。要是這次夙願能夠實現的話,他一定要以芒花掃帚作起點,將山上被鄉親們瞧不起,荒廢資源好好開發利用。


  機遇,屬於一個勤勞的人,不屬於一個守株待兔的人。


  經歷了幾次創業失敗,不再有任何僥倖心理,郁鋒濤不等老師回信,決定第二天即行動——上山割芒花。他想好了,即使潘老師未能幫他聯繫到芒花掃帚業務,也同樣可以把芒花紮成掃帚,自己拿到盧水去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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