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設圈套打斷偷羊賊腳
傻瓜做傻事,不叫蠢。聰明人做傻事,那才是叫蠢。
也許是受不了郁鋒濤目中無人的挑釁吧,四把筆一個星期不到,已經捂不住,他要殺一殺郁鋒濤的衝天神氣,毀滅掉郁鋒濤那凌人的書生氣。再讓郁鋒濤這樣有滋有味在村裡生活下去,他四把筆這個第一文化人還有什麼臉活在鬧荒村。
到了第十一天中午,四把筆扛著柴擔,腰背插著柴刀,裝著上山砍柴,早早躲在村西頭一個角落裡貓著,候著郁鋒濤出現。
當郁鋒濤趕著羊群,走出村西頭,過了四把筆前頭,四把筆即刻竄了出去,在後頭不懷好意叫嚷開:「小子,又去放羊兮——」
酸溜溜的話一鑽入耳朵,叫人一百年的陳飯吐一地,連三歲小孩子同樣會曉得是哪一個,郁鋒濤根本用不著轉頭去看是誰?
怒火心燒,郁鋒濤恨不得一巴掌干過去打歪四把筆嘴巴,他發誓,總有一天要叫四把筆無臉再在口袋上別四把筆,天天噁心的裝文化人在村裡晃蕩。
遭到郁鋒濤如此鄙視,四把筆很甚是惱火,氣話撞上來了:「小子耶,別以為上縣城讀了幾年書乎,把尾巴翹到天上也。能養二、三十幾隻羊兮,了不起乎?思思汝也,養雞失敗乎,養魚失敗乎,哈哈哈……」
目不斜視,一言不發,頭頂冒氣,郁鋒濤旁若無人繼續往前走。
稍微知趣的人,稍微有點自尊的人,見人家不理不睬,早找個台階下了。可是,四把筆相反,他認定郁鋒濤這個窮光蛋,在他這個第一文化人面前,也不得不甘拜下風,低下頭做人,才會這麼老老實實不敢吭聲。
越發得意的不可一世,四把筆搖頭晃腦哈哈哈奸笑幾聲:「小子,山上到處都是狼耶。那年吾在西松山砍柴時,遇上三隻狼乎,吾嚇得滾下山乎。小心汝的羊被狼吃吁……」
——具有狼的警惕性。
四把筆的話,一下子激起郁鋒濤狼的警惕:嗬,四把筆,原來是你這隻沒肝沒肺的狼,偷我的羊。行,你四把筆真行,心毒如蛇蠍,我——鋒濤不叫你加倍償還的話,是你四把筆的龜孫子。
狠狠咬著牙關,郁鋒濤霍地剎住腳,一轉身,霜劍出鞘雙眼,鄙視、仇恨寒颼颼射向四把筆,許久許久。
被郁鋒濤突然舉止嚇了一跳,尤其是郁鋒濤那對閃電目光叫他膽戰心驚,四把筆不敢迎接。
看到羊群走遠了一截,郁鋒濤這才動了雙腳:「四把筆,別以為口袋插了四把破鋼筆,嘴上能夠說上幾個耶乎兮也,月亮當鏡子,把自己當作文人,丟人不丟人呀你。真正的文人,那是行走如神龍見首不見尾,坐似將軍押陣抗敵,這種深厚文化底蘊,你有嗎,四把筆?幾個耶乎兮也,如今城裡幼兒園的三歲小孩子說的都要比你溜得多。」
「哼——」四把筆狠狠的一跺腳,雙眼暴凸,他何時遭受過別人這般恥笑、嘲弄、諷刺、挖苦。「汝,汝,汝……算老幾乎——」四把筆抬起右手,顫抖的手,直戳郁鋒濤。
「哈哈哈哈」郁鋒濤忍耐不住,噴聲大笑,自嘲道:「我一個窮光蛋,跟地上螞蟻一樣,實在是不算老幾,那你四把筆又算哪根蔥呢?」「四把筆,你看看——我鋒濤這羊長得又肥又壯,多可愛。狼,有什麼怕。再狡猾再毒辣的狼,我三天兩頭換座山放羊,它會知道個屁。過個把月,我把羊賣掉,賣的錢,去做大生意,到時連個羊屁,狼也撈不上。要是被我逮住,他媽的,我連個狼窩一把火燒了!」
「什,什——什麼……」郁鋒濤這話不啻平地一聲劈靂,把四把筆驚嚇得心要掉到地上了,伸出半截舌頭僵麻得縮不回去。
郁鋒濤趕著羊群從他視線中消失了,四把筆還緩不過神。
這個夜晚,鬧荒村輪到四把筆睡不著了。
待老婆阮珠蓮上了床,鑽進被窩裡頭,四把筆才憂慮焦躁把中午獲悉壞消息對她說了。
——中午時分,當四把筆從驚嚇中醒悟,得意的手舞足蹈,覺得自己實在是聰明過人。干哪樣,失敗哪樣的區區一個窮小子,郁鋒濤哪能不在他四把筆腳底下。要不是自己聰明過人,在半路上劫下郁鋒濤,等到郁鋒濤把羊賣了,拿著錢去做生意,他四把筆還蒙在鼓裡,事後豈不是後悔莫及,惋惜一輩子。
對他四把筆來說,郁鋒濤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個書獃子,頭腦哪有他的好用,要不然羊被偷了兩回還不知道,以為是被狼叼走,心頭嘲笑不偷郁鋒濤這個書獃子那肥生生的羊,是白不偷。
「你這笨蛋,那你還不趕快多偷他幾隻。」阮珠蓮心急了,她是一個從小手腳不幹凈的女人,只是人們被她姣美的外貌迷惑。當看到老公兩次偷羊輕易得手,阮珠蓮小偷揀錢包——喜出望外。聽老公講偷羊的經過,比聽什麼神話故事更來勁,簡直被迷倒了。
四把筆偷羊,確實實是有他的一招:
用鮮草編了一件草衣,披在身上,趁著郁鋒濤看書看得沉迷十二分之際,趴在地上,朝羊群慢慢慢爬過去。當靠近羊群時,四把筆學著羊「咩,咩,咩」的叫,把羊引過去,引到一個低洼地方,來個突然襲擊,一逮住羊,把早已準備好的一個布套套在羊嘴上。可憐的羊喲,來不及叫一聲,瞬間成了四把筆的手上貨。羊到手后,四把筆不會馬上爬起來就逃,而是抱著羊,繼續趴在地上往回爬了一段距離,才爬起來亡命逃跑。他不會傻到把羊抱回家,是在山澗里把羊殺了,藏匿好,第二天趕到鄉上去賣。
現在獲悉了郁鋒濤計劃,四把筆夫婦賊心痒痒的,熬不住了,決定第三天開始行動,每隔兩天偷一回,直到郁鋒濤害怕了不敢再到山上放羊為止。
可是這一對夫婦為一天偷兩隻還是一隻,爭吵開。
四把筆執意偷一隻,說是這樣不會引起郁鋒濤的懷疑;阮珠蓮貪心的非要一天偷兩隻不可,說是偷一隻,萬一郁鋒濤害怕了,第二天把羊給賣了,他們豈不是太划不來。一天偷兩隻,即使郁鋒濤第二天把羊全賣了,他們不是多得一隻嗎?
爭吵到最後,阮珠蓮見老公死不同意她的主意,火了,要一把把四把筆踢到床底下。四把筆怕了,只得依了老婆。別看四把筆其貌不揚,看上去缺乏陽剛之氣,卻是一個離不開女人的男人。
一場「戰爭」是結束了。
阮珠蓮跟豬一樣呼嚕呼嚕睡去,四把筆睡不著。
一下子要偷兩隻羊,這要是被郁鋒濤發現了,他四把筆這一世英名可全毀啦。
想到要毀了自己一世英名,四把筆惶恐不安,心嘭嘭嘭亂跳。郁鋒濤中午的話,又在他耳邊恐懼地響起:「要是被我逮住了,他媽的,我連個狼窩一把火燒了!」但是為了偷羊,四把筆心底裡頭自欺欺人安慰自己,神仙保佑我四把筆:我偷郁鋒濤的羊,不是因為窮,不是我跟老婆一樣手腳不幹凈,是因為郁鋒濤這小子在縣城讀了幾年書,眼裡沒有別人,我是咽不下這口氣,我要替鄉親們好好懲罰郁鋒濤,才決定偷郁鋒濤的羊。因此,四把筆認為偷郁鋒濤的羊,並不是可恥的小偷行徑。
一天兩夜,對四把筆來說,是一個無盡頭的漫長歲月。
炎炎夏日,下午二、三點鐘時,是一個巨大火盆。
在一座名叫老鷹嘴山上,郁鋒濤正坐在山頂上一棵兩米多高的松樹下,頭戴一頂斗笠,手上捧著一本書在看,看的十分入迷。
事實上這是郁鋒濤裝腔作勢迷惑偷羊賊,手上的就是經過他做了手腳那一本書。此時此刻,郁鋒濤耳聽八方,眼觀四周,賊精賊精的呢。昨天偷羊賊沒來,說不定今天就來,郁鋒濤不敢有絲毫麻痹。要是再被偷走羊,要怪只怪他自己太窩囊,怨恨不了別人。
突然,傳來幾聲怪異羊叫聲,要是不注意聽,很難辨別的出真假。登時,郁鋒濤一下精神抖擻,悄悄拿眼去搜尋,意外發現羊群左邊有一叢草會移動。這一吃驚,郁鋒濤驚得不小,心底裡頭似乎明白了什麼?
又氣又好笑,郁鋒濤差些禁不住要笑出聲,不得不佩服這叢會走動的「草」,為了偷他的羊,「草」想必是費了不少心事吧?但是郁鋒濤仍然不動聲色,靜靜觀察,他今天倒要見識見識這叢吃羊不吐骨頭的「草」,是如何對他的羊下了毒手。
不一兒,有兩隻羊朝「草叢」走了過去。
就在羊挨近「草叢」霎時間,意外的伸出一隻爪子,一扣羊的脖子,另一隻爪子往羊嘴裡套著什麼東西,羊來不及叫出聲,眨眼間成了「吃羊草」的盤中餐。
隨著羊嘴被套,「草叢」突然立了起來,夾起羊亡命逃跑。
說時快,郁鋒濤一抓身邊杜木棍,一躍而起,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吃羊草」猛撲過去。
離「吃羊草」尚有幾步之遙,郁鋒濤凝聚全身憤怒、仇恨,揮起杜木棍,對著「吃羊草」下半截橫掃過去。
「哇喲——」跟隨著「吃羊草」慘叫一聲,跌倒在地上,羊摔到地上,「咩——」地一聲叫,馬上爬起來,朝羊群跑去。
「叫你這偷羊鬼偷我的羊!」
「叫你這偷羊鬼偷我的羊!」
「叫你這偷羊鬼偷我的羊!」
紅了眼,發瘋啦,郁鋒濤顧及不了羊,更顧及不了「吃羊草」的聲聲慘叫,對著「吃羊草」的膝蓋,一陣亂棍猛擊。
「哎喲——」「我的腳斷啦……」「吃羊草」慘叫著,「別打了,哎喲,痛死我啦。別打啦,我不是偷羊鬼,我是四把筆呀——」「哎喲,媽喲,痛死我啦,我的腳要斷啦——」
「管你是四把筆,還是五把筆。」郁鋒濤頭腦充斥著全是仇恨,一時把母親的訓戒拋到腦後十萬八千里,邊叫邊亂擊,「偷我的羊,你就得死!」
亂棍猛打了多長時間,沒人知道,直到地上的四把筆沒了聲音,郁鋒濤這才抹了一把汗,停了下來,蔑視瞄一眼地上已經昏死過去的四把筆,轉身朝羊群走去。
這一陣痛快淋漓的發泄,郁鋒濤把輟學回到鬧荒后所遭遇的一切義憤、怨恨、不平……統統發泄一通,才不管四把筆的死活。
看看時候尚早,郁鋒濤又優哉游哉把羊趕到別的山上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