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務:常縣令即將要犯錯誤了,怎樣才能讓他的錯誤犯得更嚴重些呢?
「動用你的口才,說服常縣令,讓他對這個案子的判決,錯得更徹底吧!
「注意,請不要讓常縣令對你產生懷疑。」
看到大腦中這個自稱來自高級文明的智能系統顯示的信息,木喚心中只能暗罵。
自從系統把自己弄成了常載德的文書先生后,自己是在系統的威逼利誘下幫助常載徳做了不少虧心事,什麼貪污挪用公款、收受賄賂之類,雖然都不是木喚親手做的,可他是為常載德出謀劃策,怎麼說也是個幫凶。
木喚對系統的惡意也源自於此——系統發布的任務,大多是所謂的「讓常縣令的錯誤犯得更嚴重些吧」之類的,因為前世的一些緣故,木喚心裡有對這樣的事有些抗拒。更何況,這些任務還都沒有獎勵,只有懲罰,如果木喚拒不執行,系統就會整他,準確的說是折磨他,稱是對他抗拒執行任務的懲罰。這種折磨不僅是精神上的,也是肉體上的,這個智能系統居然可以影響到自己身體之外的世界,給木喚引來了幾次無端的血光之災。
沒辦法,為了自己的心靈與身體的健康,木喚只能先把道德放在一邊了。
眼看著常載德就要說話,木喚連忙輕輕點了點常載德的肩膀,常載德轉過頭,看向木喚,眼裡透露出詢問,還有一絲期待——過去一個多月,木喚給他出的各種計謀著實讓他撈了不少,他對木喚是佩服、信任,甚至還有那麼一點崇拜。
木喚低聲問道:「常大人,您打算怎麼判?」
常載德側過身,對木喚耳語道:「還能怎麼判,我都收了李員外的錢了,當然是判李員外勝了啊。」
木喚道:「您判李員外勝,這多出來的三十五貫錢,張老四去哪裡湊得來?知道他的地被抵押了,也不會有人借錢給他的,那麼結局就是張老四沒了房子沒了地,李員外花了點小錢就把這地拿到手了,我都不用看,就知道他給您的數恐怕沒幾個子吧?這三畝地,怎麼說也值幾百貫吧?」
常載德眼睛一轉,道:「先生高見,他才給了我一張一千文的楮幣。這姓李的也太會做生意了吧!我說不得要再敲他一筆,難能讓他這麼容易就得了。」
「不,」木喚道,「我建議您不要再敲了。一是沒用,他李員外不會花太多的錢來買的,商人可是小氣得很,您要再敲也敲不出幾個子;二是這裡面,還有些風險在。」
「有什麼風險?」常載德滿不在乎地道。
好吧,確實沒什麼風險,不過,木喚可不能把這話說出來,他微微思量,道:「您給李員外的案子判勝了,縣裡的人會怎麼想?」
常載德微微冷笑,道:「我管他們怎麼想,他們怎麼想都沒用。」
木喚道:「是,您是不在乎縣裡那些老百姓們怎麼想,可那些商人們,尤其是像李員外這樣的地主、放高利貸的人會怎麼想,您在乎嗎?」
「他們還能怎麼想?」常載德問道。
木喚道:「您判了李員外勝,這就等於開了一個先例,等於是告訴了所有的富豪們,他們都可以通過這樣的方法,從您手裡把農民的地奪過來。這以後還不天天有人用這樣的方法,再到您這裡來把地拿走?」
「那他們來一次,我就能收一次錢啊,這不是賺頭嗎?」常載德道。
「大人,話雖是這麼說,但是做官畢竟不是做生意,做官講究的是細水長流,」木喚道,「若是這地慢慢地都被這些富商們奪了去,大批的農民沒飯吃、沒地種,到時候激起民變怎麼辦?如果激起了民變,事情鬧大了,您這官還當不當?再者說,富商、地主們手中握有地,他們還會再把您放在他們的眼裡嗎?李元成才給您多少?一貫?大人,您在他心裡可就值一貫啊,他李元成可把您放在心裡?您若是依了他,他心裡會怎麼看您?您說縣裡面收稅,或者有什麼事情要讓他們交錢,他們已是百般推脫,如果地都在他們的手裡,以後要征糧,您向誰征去?您還能派衙役衝進他們家裡去?一味的縱容他們,他們越不會把您當回事。」
看常載德面有思索之色,木喚道:「大人,您這官當得越久,才是最大的賺頭,不是嗎?官怎麼才能當得久?不在日常,而在上頭有事的時候,您能幫得上忙。」
常載德點頭道:「對對對,你說得有道理。你看我當官也半年了,我連上面的江寧府也沒見過一面,看來他們平日也對我沒什麼關注,但我猜想,他們有事時肯定會找我的,我以前做生意也是這樣。」
「是呀,如果他們有事時要您幫忙,您幫不上,那他們才會注意到您,才會覺得您這個官應該要當到頭了,」木喚道,「您再想想,江寧府如果找您,能有什麼事呢?這太平之世,上面找您無非就是要兩樣東西,錢和糧。這錢和糧在老百姓的口袋裡,您常大人不是想拿就拿?可進了李員外這樣的人手裡,您還能這麼容易拿出來嗎?」
常載德心中想著自己以前做生意時的情形,的確是如此,官府管自己要錢時,自己那就是能推脫就推脫,將心比心,常載德認為,天下商人皆是如此,不由得微微點頭。
「而且,貪也要有個度,怎麼說也該立點功,引起上官注意吧?」木喚道,「常大人,您現在是個縣令,日後若是當了江寧府,統管整個江寧之務,那賺頭不是更大么?」
常載德「嘿嘿」一笑,道:「我也能當江寧府?」
木喚心道你這德性八輩子也當不上,口頭上卻道:「只要做得好,總有機會的。」看到常載德一臉殷切地看著自己,木喚乾咳一聲,道:「大人,先應付眼前吧。」
常載德想了想,道:「照你這意思,我是不是該退回李員外的錢,然後公正審判,讓張老四勝?」
木喚道:「這也不行。」
「為何?」
木喚道:「常大人,這李員外在本地根深樹大,認識很多人,聽說他在江寧也有產業,您若是公平審判,恐怕他會對您有很大的意見。別說他糾結一干富商、門客與您作對,就是他組織這幫人在江寧府搞臭您的名聲,這也是很不好的。」
常載德道:「那怎麼辦?你給我出出主意。」
木喚道:「要我說,李員外給您的錢,您也別退,案子呢,也不應該偏向哪一方……」
「那這不就是公平審判么?」
木喚搖搖頭道:「我的意思是,您還是勸雙方和解,實在不行,就各打五十大板。」
「滿足李員外一部分,也滿足張老四一部分,」木喚道,「再處罰李員外一部分,處罰張老四一部分。」
「你這意思……我聽不懂啊。」常載德道。
木喚心中大翻白眼,口上道:「這樣,您就讓張老四按借條上的五十貫錢還,多五貫錢,張老四還是出得起的,而李員外也得了五貫錢,也算多了些利。」
常載德皺眉道:「他們兩個會答應么?特別是李員外。」
木喚一笑,道:「這個容易,只要有借口。」
「什麼借口?」
「對張老四這樣的小老百姓,說以利,對李員外這樣的商人,說以義。您得騙張老四說,您這個判決是很為難的,而且是偏袒他的,已經為他爭取到了利益,讓他少出了錢,對李員外,您應該以大義為由,勸李員外應為富多仁,您這是替他積德,您有了仁義做借口,李員外若是再想為難您,就要背上這不仁不義之名,他這樣的人,名聲就是錢財啊。」木喚道,「您先把利益、仁義說清楚以誘之,他們若是不從,再分別以利益、仁義嚇唬之,他們雖有微詞,也絕不能再多說什麼,只能乖乖認了。」
常載德吸了口氣,道:「這不就是和稀泥嗎?我以前做生意就遇到過這樣的官啊!」
「常大人,慎言,您現在可也是官了,」木喚道,「和稀泥這個說法,實在太難聽了,別人是和稀泥,您這樣做,可是有學問、有門道了。」
「什麼學問?」常載德道。
「這叫『和光同塵』。」木喚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