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喚身著一身皂色長袍,站在庭前,整了整衣冠,稍微清了清嗓,叫了一聲:
「升堂!」
「威……武……」
幾個小吏站在兩側,倒持殺威棍,以棍頂擊打地面,發出「噠噠」的聲音。看到這場景,木喚心中嘀咕了一句:這可真像星爺的《九品芝麻官》啊。他看了看自己的右邊,那位坐在案幾後面、身著綠色官服的溧陽縣縣令常載德,這位肥胖的中年男子似乎還未睡醒,雙眼惺忪,對著木喚揮了揮手。
木喚點頭,走下了台,穿過庭院,走過東廊,直到左廳,一腳踏入。見得木喚進來,裡面的三個人都站了起來。
木喚對他們道:「李元成?」一個身穿錦繡、一副富商模樣的男子應聲,木喚又道:「張老四?」一個六十歲左右、農民模樣的老漢應聲。
「你們兩個遞的狀子?」木喚問道。
「是的,」張老四道,「是我狀告李員外侵佔我良田、強佔我房屋,官老爺,您可得……」
木喚伸出手,示意制止,道:「老人家,我可不是官老爺,官老爺可在堂上等你們呢,我就是一個跑腿的,有什麼事情,上庭前再細陳。」
李元成瞥了一眼張老四,微微冷笑。
「令尹大人已經聽了狀,兩位請隨我來。」木喚說完,轉身就走。
看見木喚離開,張老四跟了上去,李元成還有另外一個人也緊隨其後。
誰知道,才走了兩步,木喚忽然回頭,看了看李元成身後的那個人,問道:「你是誰?」
李元成「嘿嘿」一笑,道:「這是我……」
「庭前訴訟,閑雜人等不得入內。」木喚機械地甩下一句,又轉頭走開了。
「這……」李元成臉色微變,他身後那人連忙拍了拍他的手臂,兩人低聲說了些什麼,李元成表情輕鬆了一些,深呼了一口氣,緊忙跟了上去。
來到了庭前,木喚、張老四、李元成三人立於庭下,木喚對著台上的常載德道:「大人,二競人已經帶到。」
「嗯,你上來吧。」常載德懶洋洋地道。
待得木喚走上了台,站在了常載德的身邊,張老四、李元成二人朝著台上一拱手,並不跪下,口中只道:「見過縣令大人。」——兩人居然不用下跪,按照21世紀人的理解,古代的草民見到官,應該是要跪的,木喚第一次看見的時候也是很吃驚的,但此時的他,已經穿越到這個地方有快兩個月了,自然已經見怪不怪了。
常載德躺在官椅里,頭也不看他們,像是自說自話似的問道:「狀牒呢?」
張老四道:「大老爺,是老漢狀告李員外,可老漢不識字,寫不成狀牒。」
常載德繼續四五十度仰望天空,口中說道:「這沒狀牒,怎麼告狀?」
張老四一時語塞,木喚瞥了一眼常載德,心中罵了一句「混賬」,口上卻是十分和氣地道:「大人,沒有狀牒,也是可以告狀的。」
常載德看了木喚一眼,低聲問道:「沒有狀牒,也能告狀?」木喚低聲道:「可以的。」看常載德一臉疑慮,木喚又道:「有過許多先例的,事後由文書補上就可以了。」
「哦,」常載德道,「那過後就由你來補了。」
「是。」就你這花錢買來的官,恐怕也不會寫字吧?木喚心中道。
「說說吧,怎麼回事。」常載德總算是低下了他那高貴的眼睛,看了看庭中的兩人。
「老爺,是這樣的……」張老四開口,一句一句說了起來。
張老四也不是個文化人,就是個種地的農民,說起話來也不算有條理,但是木喚也聽明白了,說來也簡單,就是張老四春耕時沒錢,就找富商李元成去借貸,借了三十貫錢,雙方約好,等到秋收之後歸還,連本帶利一共四十五貫錢,這在木喚所處的宋朝,也是很常見的事。但是,張老四也不識字,雙方只能達成口頭約定。到了時間,張老四也如約還了錢,這個李元成卻忽然耍賴,說連本帶利應該是八十貫錢,張老四還少了。張老四當然不幹了,說好的四十五貫,怎麼就突然變成了八十貫——那當然了,這可是平白無故多出了三十五貫呢!這是什麼概念?別說木喚這個文書先生了,就是縣令常載德的月奉也才是十貫,也就是一萬錢,這可是不少的數目了,一般的農民,一個月收入也就三千錢。
木喚心中大概一算,按購買力,說一鐵錢等於一元人民幣也不過分。
張老四與李元成交涉不下,李元成便卻仗著自己財大氣粗、人手眾多,以欠債不還為由,把張老四的田給收了,不僅要收田抵債,還要把張老四的家也取走。張老四雖然是個農民,但是道理還是講得清楚的,他說,就算自己是欠了八十貫錢,李元成要收地,八十貫也收不了一畝,張老四可是有三畝地的,他李元成憑什麼派人要把這些地都給收了?
當然,這些是張老四的說法,等到李元成陳述時,又是不同的一個版本。
李元成說,雙方一開始是立有字據的,說好了,張老四借錢,要以田地做抵押的,借契上寫得明明白白,借的是五十貫而不是三十貫,到期連本帶利還的應該是八十貫。到了秋收后,李元成派人去收債,張老四不僅一文錢也沒給,還拿著鋤頭把他前去收債的人給打傷了,他李元成還自付了醫藥費。總而言之,李元成說他收張老四的地,那是有理有據,使人信服。說完,李元成還把那張字據給呈了上來。
張老四立即反駁,說是那字據不是當時立的,而是事後李元成派了八個人對他進行毆打,並且按著他的手強行在字據上畫的手印,他不僅沒有打人,反而被李元成毆打。說完,張老四還解下上衣,露出了身上的傷痕。
李元成卻說那些傷痕不是他打的,張老四也沒有證據證明這些傷是他李元成派人弄的,分明是想賴賬。
雙方就此僵持不下。
木喚除了維持秩序,也沒有過多的說話。雖然他不說,可是他卻看見了。遞上字據時,李元成在字據里夾了一張「紙幣」——交子,常載德也沒有刻意避開木喚,不動聲色地就把那張交子給收了起來。
雖然看不到上面的數額,可是木喚心裡很清楚,如果心裡沒有鬼,李元成為什麼要行賄?
庭前,張老四和李元成正在各自爭辯,常載德也不攔著,看著他們兩個說了半天,直到他感覺時間差不多了,才擺手讓他們停下。
木喚知道,常載德收了錢,準備要「辦事」了。
就在此時,木喚的腦子裡忽然想起了「滴」的一聲,這個聲音,可是這兩個月來木喚最不想聽到的聲音。
「系統任務發布。」
一個僵硬的機械聲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