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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東都木家(十八)(Z盟靈寵緣+9)

  沈霓裳得到消息的時候正坐在桌邊,強撐著睡意想事。


  早前有丫鬟過來稟報,說穆清同客人們再喝酒夜宴。


  這是一樁,另外便是如何救人脫身之事。


  還有木家那些古里古怪的事情。


  木家的血脈問題,井下蹊蹺格局的密室,密室石壁上奇怪的刻紋,不是邊文卻帶有明顯規律,還有歐陽澤明同木家的關係,緊閉的石門……


  一樁樁一件件都在腦海里縈繞。


  身體很困頓,腦中卻似有一輪看不見的風車在不停旋轉。


  余老太君用過晚膳便犯困睡去,司夫人過來陪了她一會兒,而後妙真傳來消息,歐陽雄同歐陽澤明父子帶了信說今晚會過去,沈霓裳便讓司夫人回去了。


  茶色衣裳的僕婦叩門時,沈霓裳正支著腦袋偏首看更漏。


  穆清還是有些讓她擔心。


  果然,一打開門,那僕婦便慌慌張張低聲稟報:「妙音小姐出事了,石姑爺不知怎地喝醉酒闖到寶珠小姐房裡去了!」


  沈霓裳認得這個僕婦。


  這是余老太君院中的花木下人。


  三日前,就是這個僕婦同一個藍衣僕婦在晚間偷窺他們。


  「人呢?」沈霓裳的臉上看不出情緒,只是那眸光瞬間冷凝下來。


  「還在寶珠小姐院里,家主同秦夫人他們都去了,妙音小姐你快去看看!」茶衣僕婦急切催促,「寶珠小姐哭得厲害,想是嚇壞了!」


  嚇壞了?

  那個女人會嚇壞?


  氣壞還差不多!


  沈霓裳唇邊半笑不笑:「走吧。」


  藍衣僕婦動作鬼祟沒有驚動上房,沈霓裳也放輕了動作。


  余老太君是好人,才小中了一次風,她也不想她因此事被驚擾。


  一路快行,走了一刻鐘時間,終於進了木寶珠那富麗精緻的院落。


  院門闔著,那僕婦頓住腳步,沈霓裳上前只敲了一下,院門就被一個小丫鬟打開了。


  小丫鬟一臉驚慌:「你誰啊?」


  沈霓裳用餘光一掃,茶衣僕婦已經不見蹤影,前方正院燈光隱隱處有哭聲和呵斥聲隱約傳來。


  雖然隔得不近,但秦夫人聲嘶力竭的怒罵聲在其中足以分辨。


  沈霓裳一把搡開那個小丫鬟,一步跨入,大步流星徑直走向正房。


  廊下有兩三個丫鬟僕婦,見得沈霓裳一來,彼此交換了一個眼色,一個丫鬟上前攔住:「你是誰?」


  丫鬟提高的聲量在相對寂靜的庭院中很是明顯。


  「我是誰你們不知道么?」沈霓裳斜看她一眼,「兩日前水邊涼亭,你們家小姐請我們夫妻過去賠罪,你同兩個丫鬟不是還來送過茶水?當日你們穿一色的衣裳,你是第二個進亭子,給十三少爺上茶!」


  丫鬟陡然呆住。


  這時屋中的動靜停下,只有木寶珠的低低飲泣聲傳出。


  沈霓裳掃一眼,哭聲的位置在東側寢房。


  「讓開。」沈霓裳走到門口,冷眼瞥那兩個擋住門口的丫鬟僕婦。


  兩人頓了下,沒聽得裡頭有吩咐,遂移開了位置。


  沈霓裳一把推開房門,邁步進入。


  堂屋中一個人都沒有,人影幢幢皆在內間寢房。


  木寶珠的哭聲更明顯了。


  哀哀低低凄凄,似極傷心委屈。


  沈霓裳唇角勾起嘲諷,很快又隱去,挺直了腰背,朝內間緩步行去。


  內間燈火幽幽,只有一盞十字象足落地紗燈立在床圍屏風外。


  屋中只有五人。


  木臨風、秦夫人、木華、木寶珠,穆清站在東南角的角落邊上。


  木寶珠趴在秦夫人懷中飲泣,身上做工精美的紗衣在可見的位置被扯破了一邊肩膀,肩上披著的外衫下有垂下的襤褸衣片,還有一抹遮不住的白皙肌膚露出。


  從位置上看,幾乎是整個上半身的衣裳都被扯破了。


  木臨風同木華臉色沉沉站在門旁。


  見得沈霓裳步入,秦夫人投來恨恨目光,憤恨而又咬牙切齒:「畜牲!」


  木寶珠抬起淚水漣漣的一張臉,約莫是用的妝品質量上佳,這般哭法,居然妝還沒花。


  沈霓裳淡淡瞥這母女倆一眼,最後才將目光投向穆清。


  第一時間就同穆清的視線相碰觸。


  穆清一直在看她,自她進來后。


  穆清的眸光很安靜很淡漠,觸及到她的目光后,才泛起了一絲柔意。


  沈霓裳心房微微一顫。


  穆清無事,沈霓裳很快收回視線,雖然衣裳上有抓過的痕迹,但應無實質性傷害。


  沈霓裳放下心來。


  說來話長,不過是十幾個眨眼間的事情。


  但這樣的場景,這短短的靜默已經足夠顯眼。


  沈霓裳垂了下眼帘,她知曉木家父子在看她,但她不在意。


  須臾之後,沈霓裳抬起目光看向木臨風父子,微微福身一禮:「表叔華表哥——」不待兩人表示,已經站直身望向木華:「表哥能把事情說一遍么?」


  整個過程中沒有再看秦夫人母女哪怕一眼,對於木寶珠已經漸弱的抽泣和秦夫人那句惡狠狠罵詞皆置若罔聞。


  木臨風沉著面孔,聞言眸光微閃,未有言語,卻是瞥了角落裡的穆清一眼。


  屋中六人分列四方,正好一個方形。


  秦夫人母女同木臨風父子正好對角,而沈霓裳則同穆清遙遙相對。


  二對二,一對一。


  木華卻是直直看著沈霓裳,眼中異樣微動。


  這是木華第二回見得這個「表妹」,即便聽聞了頭日里在余老太君院中發生的事,讓他稍覺有些刷新印象,但也無太多。


  在頭回相見之後,沈霓裳給他留下的印象遠不如司夫人和穆清深刻。


  在他眼裡,這個表了三千里的表妹雖是長相讓人眼前一亮,但很快就被她那微帶窘迫躲閃的動作掩蓋了光華。


  似木華這般的身份,自然更欣賞落落大方氣質不俗的女子。


  美女常見,徒有其表,一瞬驚艷后便索然無味。


  而美人難得,腹有詩書氣自華,卻是需要內外兼修,風華自有。


  故而聽聞沈霓裳急救余老太君之事後,他雖有些許意外,但印象更多的還停留第一印象中。


  而此時此刻,木華卻心中驚異萬分。


  此刻站在他們面前的女子,一襲素衣,式樣簡單,質地普通半舊,頭上青絲隨意輕挽,通體除那根挽發的素簪,再別無它物。


  許是出來得急,連穿的衣裳都是原本她自個兒的。


  可就這般簡樸得連外頭僕婦都不如的裝扮,站在這一室格格不入的富麗堂皇之中,她的脊背卻比屋中任何一個人都要挺得筆直。


  分明單薄裊裊,面色不佳,卻莫名讓人生出錯覺,站在他們面前的不是一個普通的女子,而是迎風而立的一株勁竹,又或是峭壁之上毅然向天的一棵松柏。


  清麗面容中,眼底淡淡青色,還有那微微凸出的腰腹,似乎都無損於她神情中的肅穆,大大的杏眸冷凝攝人。


  不卑不亢見完禮,就是那一句詢問。


  問完便閉口,眸光幽幽相望。


  看得木華心中莫名一顫,驀地想起了方才這位表妹在門外同那丫鬟對話,明明自個兒同此事全無干係,也是一頭霧水,但在她這般幽幽安靜地實現中,竟然生出一種莫名也不該有的心虛來。


  木華幾不可見的擰了下眉頭,將那一抹可笑無來由的心虛拋開,看了一直未做聲的木臨風一眼,開口了:「這個……」


  頓住,咳嗽了下,木華的臉色調整到同木臨風一致,沉聲道,「表妹夫約莫了喝醉了吐在身上,不知怎地到了此處,敲門要更衣,丫鬟們見情狀實在狼狽便放了他進來,又去尋了件衣裳給表妹夫更換,寶珠她也出來應了個禮就回房了,誰知表妹夫突然闖到妹妹房中……」


  說到此處,木華停下,似乎有些難以描述,臉色也難看幾分。


  沈霓裳的眸光半絲不動,一字未置,依然幽深如寒潭一般靜靜注視他。


  看不出半分的情緒波動變化。


  木華再度微蹙了下眉,語聲也冷然不屑,面上怒色起:「……表妹夫籍酒行兇狂性大發欲行不軌,好幾個丫鬟僕婦一起才將人制住,未釀成大禍!此事與表妹無干,但我木家女兒金尊玉貴,事關女兒家的閨譽名聲,若是外人直接當場打死也沒人敢說半個不字,可即便再是親戚,此事表妹也必當給我們一個交待!」


  木華確實好口才。


  一連串話帶陳述帶形容,將事情交待得清清楚楚,最後還不忘站足了立場和高度的質問要責,一番話說得條理清晰,連貫流暢,壓迫威嚴十足!

  「就是如此?」沈霓裳平靜問,「沒有別的了?」


  「你還待如何?」秦夫人似乎也流過淚,抬起一張憤恨滿滿的臉,五分心痛五分怒不可遏,「山野村夫,禽獸不如——我們木家待你們如上賓,卻沒想到是引狼入室……我的珠兒啊,是娘不好,我木家何曾受過這等欺辱,沒想到卻讓你在自個兒家裡……」


  秦夫人轉身攬住木寶珠,又幾分壓抑的聲嘶力竭哀哀痛哭起來。


  木臨風父子臉色可見的更難看了。


  人生在世,全靠演技。


  沈霓裳偏首看了一眼。


  這母女倆演技當真不錯。


  甚至……這一家四口,。


  就算事先半分都不知情,但沈霓裳也不相信,他們一點疑心都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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