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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十萬大山(一)

  兩岸青山如畫。


  碧綠清透的江面上,幾條竹筏正順流而下。


  沈霓裳朝後望了眼,後面的竹筏上,雪風同墨雷在竹筏上站得極穩,偶爾還左顧右盼,看不出半分懼水之意。再後面的竹筏上,孔祥帶著才認主的紅雲連同凌飛那匹同樣神駿異常的赤龍,同樣穩穩噹噹的立在竹筏之上。


  見得沈霓裳看過來的視線,雪風擺了下尾巴,脖子也朝前伸了神,沈霓裳見狀笑了笑,收回了目光。


  「霓裳累不累?還有半日應該就到了。」穆清低聲,「若是坐累了,不如起來站會兒鬆快下。」


  穆清面帶愧色。


  原本計劃十六日出發,先回雲州一趟,然後再南下,但十三日晚間太后的突然昏厥讓他們不得不改變計劃。十五日從雲州出發,途中歇腳不歇店,兩日之後進了茂國境內,再用了一日便到了匯江碼頭。


  匯江自北向南,到了桂城后,正好有一條東西橫貫的支流,雖是逆水而行,但這條支流水流平緩,乘坐竹筏也十分快捷方便。


  如今他們便在這條支流上,乘坐竹筏逆流而上,只需還過半日便能抵達恩城。


  恩城便是十萬大山的入口所在。


  從王都到恩城,尋常商旅即便是加快最少也要走二十日,他們一行四人只用了不到六日。除了兩日前上船的頭一日住店休整了一晚,四人一直露宿野外。


  此中艱辛實不足外人道也,但沈霓裳也同他們三個男子一同堅持下來,縱然面有倦色,卻未有半句怨言。


  「用不了半日,小半日就能到。」艄公撐著竹筏笑呵呵地介面道,「幾位客人去恩城可是要進十萬大山?」


  凌飛挑眉:「船家好眼力啊。」


  「也沒啥眼力不眼力的,諸位一看就是遠道來的。去恩城要麼是為了進山要麼是為了海貨,可幾位的模樣不像是行商的,自然就是為了進山尋楠。」艄公笑道,「十萬大山可不是那麼好進的,只有諸位這等有本事的才敢去,沒本事的進不去,進去了也未必出得來。」


  「船家,如今進山的人多麼?」沈霓裳問。


  「原先人少,這兩年就稍稍好些,但也多不到哪兒去。」艄公道,「那一塊兒鬧山匪,原先鬧騰得厲害,又搶貨又殺人,這兩年聽說山匪消停了些,只要拜好了山頭,願意花錢免災,倒也沒聽過害人性命的事兒。不過究竟咋回事兒諸位還是得上岸打聽,我們行船的不上岸,也就是聽人那麼一說。」


  穆清道了句謝。


  沈霓裳朝凌飛看去,凌飛點點頭,道:「上岸應該能有消息。」


  凌飛手下六個暗衛,兩個給了張少寒,其餘四人中,派了兩人提前出發打前站,剩下兩人則帶了些侍衛連同小扇子玉春二丫在後頭接應。


  赤血馬的腳程快,原本他們是打算就他們三人先出發,沒想到孔祥不聲不響地搬到馬廄睡了三日三夜,終於趕在他們出發前一晚讓紅雲認了主,最後四人一道出發。


  兩個暗衛提前四日出發,算來應該已經到了。


  沈霓裳頷了下首,雖說一路也確實辛苦,但還算順利,也不枉他們這份辛苦了。


  只是越是往南天氣便越是熱,他們面上的這層人皮面具並不透氣,戴久了之後便會覺著皮膚有些不適。


  這幾張人皮面具乃是出發前隆武帝派人送來的,看起來也十分精巧逼真,但沈霓裳覺著應該比羅才的面具要差上一籌。


  不過有總比沒有的好,畢竟凌飛穆清二人身份特殊,眼下中土局勢敏感,最好不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想到這裡,沈霓裳將目光投向兩人,不禁露出幾分笑意。


  隆武帝也算思慮周詳,除開沈霓裳這張面具外,其他三張面具的年紀都只二十來歲,面目極為平凡,凌飛同穆清的面具還有幾分相似,正好扮做兩兄弟。其中一張面具稍稍年長,兩人都爭搶要做「兄長」,穆清覺著自己個頭要高些,凌飛覺得自己本身就年長,皆振振有詞,相持不下,只能抓鬮。


  最後穆清如願以償,很是洋洋得意,惱得凌飛牙痒痒,追了穆清大半個別院,狠狠打了一場才罷休。


  而沈霓裳則扮成一位三十來歲膚色微黑的婦人,這樣的年紀也更符合她尋楠師的身份一些。


  出發前隆武帝雖未召見沈霓裳卻派了宮中的一位尋楠師到別院,待這位尋楠師回宮后,隆武帝便讓於公公送來了這幾張面具,雖未明言,但於公公也暗示了沈霓裳,讓她盡心辦差,若是此行真能尋回藥引,他日必有重賞。


  若說在之前,沈霓裳還真沒想過要為自己求什麼賞賜,但如今卻是不同,她還真得好好想想。


  不知不覺沉浸思緒間,竹筏停靠在了碼頭。


  四人四馬依次上岸。


  雪風親熱地靠過來,沈霓裳牽起韁繩,穆清三人也各自牽起自個兒的馬,朝前方不遠處的城門行去。


  驗查過路引進城,凌飛在牆角處發現暗衛留下的記號:「這邊走。」


  沈霓裳四下望了望,城內民舍雖也不少,但多破舊矮小,顯見民生並不富裕,但街上來往的商旅還是不少,大多行色匆匆,膚黑粗糙,應該都是過路的海商居多。


  四人都未言語,只一面走一面觀察。


  前方忽地傳來一陣很是喜慶的嗩吶聲,四人循聲望去,只見前方一處民舍張燈結綵,還有一個新郎官模樣的中年男子站在門前正在迎客,周遭不少行人駐足,也有許多孩童圍成一圈嘻哈笑鬧,上門賀喜的客人也不少,很是一副熱鬧場景。


  「怎麼這個時候辦喜事?不是應該早上迎親么?」穆清覺著奇怪。


  「頭婚才是早上迎親,看這新郎官的年紀,這家應該是二婚。」孔祥倒是比他們三人多知曉一些,低聲解釋道。


  原來還有這種講究,沈霓裳點點頭,忽地看了下前方:「那個女人怎麼回事?」


  看熱鬧的行人不少,方才沈霓裳也沒多留意,但走近后卻發現街對面站的那個婦人神情有些不對,其他看熱鬧的路人都是一副輕鬆模樣,唯獨這個抱著包袱的婦人一副獃獃出神的神情,顯得有些怪異。


  穆清三人望了過去,距離近了,幾人側目也明顯,那個婦人似乎察覺到了,朝這邊望了一眼就低下頭轉身快步而走,還沒走出兩步就撞到人身上,懷裡的包袱也落到地上,人也摔倒了。


  沈霓裳心中有些歉然,見那婦人似摔得不輕,幾個快步上前將人扶起,這邊穆清也將婦人散開的包袱拾起,穆清的動作正好迎著陽光,包袱中的織物驀地折射出一片極是耀眼的五彩斑斕光澤,幾人不覺一怔,那婦人一把搶回包袱掩好,抱在懷中,幾分局促地朝幾人低低道了聲謝,就埋首匆匆地走了。


  原地只剩下沈霓裳四人同被撞一方的三人。


  「沒長——」那個被撞到的隨從似乎想罵人,卻被主子給制止了。


  「走吧。」男子道了一句,又朝穆清四人略點了下頭,帶著兩個隨從離開了。


  穆清這才看清楚男子的長相,不覺微微愣了下。


  待三人走得遠了,凌飛瞟了眼三人方向,低聲問穆清:「認識?」


  穆清左右看了下,點點頭小聲道:「見過一回……十里鋪米家老大米厚邦。奇怪,他怎麼跑這兒來了?」


  「竟然是他。」凌飛也有些意外。


  沈霓裳自然也認出來了,雖有些意外,不過也不管他們的事:「走吧。」


  四人順著記號到了一家客棧,兩個扮作行商的暗衛正在大堂坐著,四人也假裝不識,訂了四間上房直接上樓。


  「姑姑,你先歇一會兒,晚膳再過來叫你。」穆清將沈霓裳送到房門口道了句,轉首吩咐小二:「熱水先送到這個房。」


  小二應下。


  凌飛在一旁翻白眼,孔祥則是偏過頭忍笑。


  沈霓裳也好笑,但面上還是做出一副長輩模樣,矜持地點了下頭。


  她也確實累了,腿根處磨破了皮,也正好需要洗浴上藥。


  沈霓裳進房漱洗,穆清三人進了對面的屋子。


  凌飛抱著胳膊進門,待門一關,便似笑非笑看著穆清:「小子,你還真叫啊?」


  穆清耳朵也有些發紅,雖然出發前就商議好了各自的身份,但一路到現在,他們二人誰也沒好意思開口叫過,但方才有店小二在一旁,他想囑咐沈霓裳先休息會兒,就只能這般開口。


  穆清到桌邊坐下,倒了一盞茶:「你也別笑,到時候你也得叫。」


  凌飛不以為然地挑挑眉,施施然過去入座:「你愛叫你叫,我反正不會叫。」


  叩門聲響起,孔祥過去開門,一名暗衛閃身而入。


  「甲一見過主子。」暗衛欲行禮。


  凌飛擺了下手:「起來吧,丙三呢?」


  「屬下要的屋子對著後院馬廄,丙三在房裡看著。」甲一稟報道。


  凌飛點點頭:「你們昨日到的吧,可有打聽到情況?」


  甲一頷首:「本地城守姓蔡,今年才到任不久,倒也沒打聽出什麼特別的。十萬大山周邊連著山內原有十一處山匪寨子,兩年前起了內訌,如今還剩八個寨子,除了位置最深的『寡婦寨』,其餘七家據說都簽訂了盟約,如今只收銀子不收命,過往商旅只要給了銀子,進山客只要願抽成,皆能通往。」


  「看來這山匪裡頭還出了能人。」凌飛若有所思。


  甲一頷首:「屬下打聽到,此事乃是由清風寨出的頭。進十萬大山只有一條道,這清風寨便守在入山後的必經之處,原本這條道上還有兩家山匪,都被清風寨聯合其他六家一起滅了,而後這幾家似乎也畫了地盤,清風寨將海商這頭的紅利讓了大半給了其他幾家,如今其他幾家也隱隱有奉其為首的姿態。清風寨一共有三位當家,大當家姓魯,人稱魯飛虎,據說是殺了仇人落草為寇的,功力應在六層中階到高階,二當家姓薛,是個文人,並不懂武藝,但腦子好使,很得大當家信任,三當家人稱黑豹,並非茂國人,而是十年前從巴國犯了案子逃竄過來的,帶了一對人馬投靠魯飛虎,功力應在魯飛虎之下。寨子里總共的人馬約莫有八百人左右,算是十萬大山最大的一股山匪勢力。」


  「也就是說這清風寨至少有兩個六層中階,」穆清想了想,「那個寡婦寨子是怎麼回事?」


  叩門聲又響起,孔祥打開門,沈霓裳走了進來。


  「不是讓你歇會兒么?」凌飛看了一眼,沈霓裳已經換過一身衣裳,髮絲半干,顯然是沐浴完了就過來的。


  「我聽見敲門,就過來一起聽聽。」沈霓裳走到桌邊坐下,「晚點再歇息也不遲,說到哪兒了?」


  凌飛將甲一說過的情形複述了一遍。


  「這個二當家看來是充當了智囊的角色……」沈霓裳沉吟道,但同時也有些奇怪,「這人不懂武功怎麼想起來當山匪呢?」


  「這倒同方才穆少爺問的有些相關。」甲一笑了下,「這八個山匪寨子里,連著這清風寨在內,其他七個都在十萬大山的外圍,即便清風寨位置要深一些,但也沒進到內圍。只這寡婦寨這一處寨子位於十萬大山深處,但具體在何位置,屬下也沒打聽出來。據說這位薛二當家同寡婦寨大當家黑羅剎有些糾葛,也是為著這黑羅剎才進山當了山匪。但具體如何,外人也不得而知。」


  「那為何會有這般流言傳出?」穆清問道。


  甲一聞言笑道:「原本也沒人知曉,不過這兩年進山客比原先多些,那些進山客拜了清風寨的碼頭,據說那位薛二當家都要讓人帶一封信進山指明給黑羅剎,也有人偷偷拆過,發現裡面寫的是情詩。後來就有這般流言傳出來。」


  山匪頭子給山匪婆子寫情詩?


  沈霓裳四人面面相覷,皆有些說不出的怪異好笑。


  「寡婦寨,怎叫這個名頭——莫非裡頭都是寡婦?」凌飛抬抬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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