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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王都論武(八)

  翌日起身,妙真委婉地建議沈霓裳換一身妝扮。


  妙真是個穩重心細的性子,昨日回來,她就從玉春三人那裡將日間發生的事情都探問清楚了。


  尤其是玉春將那幾個跟著還玉郡主來的貴女對沈霓裳的輕視不屑,用很是忿忿不平的語氣表述出來后,妙真心裡也是極為不舒服。


  俗話說,主辱臣死。


  拋開她喜歡沈霓裳這個主子不提,就憑她是沈霓裳的下人,也不會願意自己的主子被人看低。


  司夫人沒有身份,可是有錢。


  在決定了來王都之後,無論是首飾還是衣裳,司夫人足足準備了幾大箱子。


  要比首飾打扮,她們還真不怯場。


  可是,沈霓裳還是拒絕了。


  沈霓裳拒絕得輕描淡寫卻又認真:「她們看不起的是我的身份,無論我做什麼妝扮都改變不了,我不在意的東西希望你們也不要在意。只要你們不覺得我這個主子低微,那該如何還是如何就行。只要不失禮,我還是喜歡這樣穿。」


  那些華服雖然好看,作為一個女子也不是不喜歡,但出門在外,誰也不知會不會有突發情況,與其穿那樣繁複繁瑣的華服,還不如衩裙來得方便。


  至少她想踢一腳時,不會擔心被裙子擋住。


  沈霓裳的態度溫和卻堅持,幾個丫鬟也只能依從。


  於是,沈霓裳還是一身簡便樸素的出了門,倒是凌飛看了她好幾眼后,忍不住道:「你不是也帶了好幾大箱行李,難不成還缺衣裳?」


  明明司夫人生辰那日,沈霓裳穿的那一身比昨日的簡蕙心也不差。


  沈霓裳對他也不客氣,瞟他一眼:「我吃飯都不吃給旁人看,難道穿衣裳還得穿給旁人看?」


  凌飛被沈霓裳這一噎,卻也沒生氣,只懶洋洋地挑挑眉,不說話了。


  沈霓裳掏出一疊銀票遞給凌飛,凌飛伸手接過翻了下,抬眸略略詫異:「五萬兩?」


  昨日連本帶利他給了沈霓裳三萬六千兩,雖說不清楚沈霓裳具體有多少銀子,但早前沈霓裳的分紅數目和後來拿出來買鋪子的兩萬五千兩,還有後來買雪風的那一萬兩,他卻是知曉的。


  就算沈霓裳還沒將買馬的銀子給穆清,身上也絕拿不出這樣多數目。


  沈霓裳也沒遮掩:「三萬是穆清的,我只有兩萬。」


  她算上了欠穆清的那一萬兩。


  穆清看了沈霓裳一眼,沒有說話。


  凌飛頓時瞭然,視線從兩人面上滑過,將銀票揣進懷中:「行,我先拿著,到時候想怎麼下再說。」


  「不用再說,全下就是。」沈霓裳道。


  凌飛聞言愣了下,驀地輕笑開:「好,有便宜不佔王八蛋,全下就全下。」說著,看著穆清勾唇,「我這兒還有子路的一萬五也在裡頭……可全看你的了。」


  穆清笑著摸摸鼻子,乾咳道:「輸了可別找我,我可是不認的。」


  「你小子就可勁兒裝吧。」凌飛哼笑,斜睨他半真半假道,「爺往日還覺著你小子老實,如今才知道是個扮豬吃虎的……日後在小爺面前再裝,小爺可不會同你客氣。」


  穆清只是笑。


  很快到了演武場,沈霓裳一行還是坐了原來的位置。


  其實,沈霓裳原本想換給位置,但轉念一想未免太刻意,反正她也不能不讓凌飛過來,乾脆坦蕩一些。


  心中無鬼,何懼人看。


  這一日的開場更為簡潔。


  到了時辰就直接宣布抽籤,穆清同凌飛一道過去。


  心法四層這組今日一共十六根簽,穆清抽到了十一號,凌飛則抽到了昨日穆清抽到的第九號。


  沈霓裳都忍不住打趣,道了句:「緣分。」


  凌飛瞥著穆清,嘴裡懶懶道:「誰稀罕跟這小子緣分。」


  「也稀罕你還不成么?」穆清嘿嘿一笑,勾住凌飛的脖子比劃了下,露出幾分驚異,「咦,子洵,你好像比我矮了。」


  他記得去年的時候,凌飛應該是比他高一些。


  「滾滾滾,」凌飛一腳踢向穆清,穆清面帶得意地閃身躲開,凌飛磨了磨牙,哼了一聲,「高又如何,能當飯吃?只長個子不長心……給小爺滾遠些!」


  穆清站在幾步遠處哈哈一笑,等凌飛說完了,才又過來,猿臂一伸還是搭在凌飛肩上,做出一副一本正經模樣,凌飛只以為他要說什麼正經話。


  誰知穆清挨近后先是咳嗽了一聲,最後卻是壓低聲量:「子洵……你臉紅了。」


  「滾!」


  還不待凌飛動腳,穆清已經跳出了三步遠,兩人打鬧的距離同沈霓裳他們坐的位置還有數步遠,眾人只看到兩人鬧騰卻沒聽見穆清最後的耳語內容,此時都望了過來,連沈霓裳眼中都有幾分好奇笑意,凌飛玉白的臉更泛紅了幾分,望著不遠處笑得一臉調侃得意的穆清,凌飛再度磨了磨牙。


  擂台上的比試正式開始了,沈霓裳一眼掃過去才發現,心法五層擂台上上場的第一組中,其中一人正是凌陽。


  凌飛同穆清自然也看見了,穆清收起調笑,也走回來同凌飛站在一處看。


  凌陽使的也是劍。


  其實習武之人使劍的其實算來佔了多數,比起其他兵器,劍法不但靈活多變便於施展,且威力也不容小視,而且攜帶也更為方便而不失貴氣。


  即便是不使用,佩劍也能彰顯風範禮儀,而若是使用其他武器,譬如流星錘斧頭之類,卻是少有人會將這樣的武器大喇喇的隨身佩戴。


  江湖人士或許還能,這些貴族子弟顯然是不可能的。


  凌陽也是昨日未上場的其中之一,五層巔峰的水準自然不容小覷。


  一路劍法雖不見奇詭精妙,但招招穩健有力,出手角度極為精準凌厲,顯然也是下了不少功夫。


  他的對手乃是五層中階,實力差距不小的情形下,凌陽只用了三十餘招就將人逼下了擂台。


  凌飛唇角露出一抹笑意。


  從昨日到今日,幾乎所有的比試,費時都沒有太久。


  一則是,因為是剛剛開賽大部分抽籤對手間差距明顯,彼此實力如何心中都多少有數,抽上實力明顯高於自己的,也沒有必要爭個你死我活,反正早輸晚輸都是個輸。


  二則是,這畢竟不過是個擂台比試,若真要想以弱勝強,少不得將自個兒壓箱底的殺招亮出來,可即便是亮出來也未必一定能反敗為勝,不是以死相搏的局面,也不是定有百分百的取勝把握,一般人自然也不會做這樣虧本的買賣。


  而這第三點么,卻是此際沈霓裳心裡正想著的。


  這些王都的子弟們過得太安逸了,即便自小就受到各種精心的培養,但武道一途卻是需要一股血性韌勁兒,而這樣一點,卻正好是這其中大部分貴族子弟們所缺少的。


  但比起昨日來,今日的比試精彩程度確實增加了不少。


  尤其是有幾對勢均力敵的,打得也算是難分難解,最後還有一方挂彩后才決出了勝負。


  沈霓裳看得尤為仔細,特別是遇上凌飛資料上提及的那五個四層高階其中之一上場時,沈霓裳的目光便會一直鎖定在四層心法比試的這處擂台上。


  五個四層心法高階中,宋三少抽中了第六號簽,在五人中排在第三位出場。


  隨著宋三少的身影出現在擂台上,場邊氣氛比起早前其他的奪魁熱門出場時,顯得更熱烈了幾分。


  不少人的視線從台上傲氣十足的宋三少身上收回后,都有意無意地轉向了這邊同凌飛站在一起的穆清。


  更何況,也不知是巧合還是其他,宋三少沒有穿往年慣穿藍色勁裝,而是選了一身同穆清昨日一般的黑色勁裝穿在身上。


  雖說穿黑色上場的人也不少,但發現這一點后,也有不少人面上現出了一抹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戲謔笑意。


  王都之中,宋三少這兩年名頭著實響亮。


  其中緣由之一是因為天賦確實驚人。早在去年,年方十五時就突破到了四層高階,還打敗了當時幾個四層巔峰的奪魁熱門,甚至其中一人還差點被他的劍尖劃破了臉,若非旁邊督戰的評判出手及時,差點連左眼也沒保住。


  若不出意外,今年之內,這位宋三少就能穩穩噹噹地踏入心法五層。


  十六歲的心法五層,按這樣的進度一兩年之內突破六層應是在情理當中,也算得上是天之驕子了。


  而這名頭響亮的第二個緣由,則是這位宋三少的倨傲和狠辣。


  這其中,宋三少的倨傲是不分人的,尤其是對同輩中人,往往是鼻孔朝天,就算家世身份比他高,他也不會多收斂幾分。


  而這「狠辣」二字,卻是有對待對象的。


  一般的對手,宋三少還會手下容情幾分,但若是知曉對方同還玉郡主有何糾葛,宋三少的這份狠辣可就全都使出來了。


  去年被宋三少破了相還差點弄瞎眼的那位四層巔峰就是其中之一。


  好在那位四層巔峰只是一位旁支子弟,事後宋家家主也極會做人,此事也就抹平了。


  可當日見識過那場比試的眾人卻是留下了深刻印象,旁人比試那真叫比試,而這宋三少對上情敵時,全然沒有半分點到為止之意,招招狠辣之極,到了後頭,每一招更是除了要害就是直指面門這樣緊要位置。


  尤其最後取勝的那一招,眾人皆是看出了一身冷汗,都是心明眼亮之輩,自然也看明白了,若非評判出手夠快,宋三少是真想廢了對手的眼睛。


  回想起去年那一場費時最長的比試,眾人望著此際一臉平靜的穆清,臉上神情也愈發添了耐人尋味。


  特別是在宋少爺只用了不到十招就將雪亮森然的劍鋒架在了對手的頸脖間后,場邊更是詭異的安靜了片刻。


  同穆清昨日的打法不同,宋三少自一出招就是攻勢,極其凜冽的攻勢,每一招都氣勢驚人快如閃電,連續十招,一招比一招凌厲刁鑽,迫得原本功力就要差一截的對手完全沒有反擊之力,邊打邊退,氣勢上也愈發被壓制,最後更是輸得狼狽之極。


  對手咬牙認輸下台後,宋三少站在台上遙遙朝穆清勾唇冷笑了下,挽了個漂亮的劍花,然後才一個瀟洒的縱身,輕巧地躍下了擂台。


  而宋三少的這一番只差沒在臉上刻字的挑釁之舉,自然也為穆清引來了更多的矚目。


  「如何?」在宋三少下台後,凌飛唇微動了下,用了只兩人能聽見的語聲問。


  穆清站得紋絲不動,也同樣低聲兩字:「五五。」


  話雖簡潔,但凌飛也聽明白了,穆清的意思是勝負五五之分。


  凌飛看了穆清一眼,穆清面上波瀾不驚,輕聲道:「他內力強過我,劍法亦精妙凌厲,不過用招的習慣不大好。」


  凌飛聞言垂眸思索了下方才宋三少的出招,下一刻,抬眸挑了下眉毛:「過老?」


  招式不可用得過老,這是沈霓裳指點商子路時說過的話。


  那是凌飛頭一次聽人那般直接明顯的提出這樣的觀點。


  當然,後來凌飛回想后才發現,其實族中那些功力高深的長輩動手時也都往往是留了一分餘力的,只不過沒有人特意將這一點強調出來。


  不過,他後來思量后,也覺得屬於正常。


  他們這樣的年輕子弟幾乎沒遇見過需要生死相搏的局面,而不留餘地的全力施展,更有助於突破壁障,讓武道修為更上一層。


  沈霓裳的說法卻是站在另一種角度。


  那就是,你要將你的對手當做生死之敵,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一定要給自己留下變招的餘力。


  無論是為了進攻還是防衛。


  而宋三少之所以能在十招之內逼得對手認輸,就是因為他進攻足夠自信凌厲,而也正是因為他的這種自信和凌厲,所以才會招招不留餘地。


  穆清說的不好,應該就是這個意思。


  穆清沒有作聲,只是朝凌飛揚起唇角微微笑了笑。


  凌飛頓時瞭然,眼底卻浮現出幾分凝重之色。


  因為穆清這一笑,非但證明了他說對了,同時也說明了穆清對同宋三少這一場已經存了一往無前之決心。


  穆清會不惜一切代價來贏下這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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