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奶娘之子
故此,即使她眼下恨不得這秀姿死,最後也不能不留她一條命。
不過留下命也未必是好事,當年的慧欣,她可以幫她一把,但這秀姿,賣去何方也不過是她一句話!
活著,可不一定就比死了舒服!
扈嬤嬤冷冷看秀姿一眼,恭聲應下。
穆東恆將目光投向凌飛幾人,凌飛還未做聲,商子路上前一步:「方才大夫說穆少爺傷得不輕,還說晚上過半會起高熱——」說著,他看向凌飛。
凌飛接過話頭,這回態度有禮有節多了:「若是穆將軍不嫌棄,且容子洵叨擾一晚,不知可否?」
穆東恆這會子瞧著面色緩和多了,「唔」了一聲:「你們也是關心長生,我豈有不願,若不嫌棄就留下吧。」說著就喊過管家來安排。
凌飛卻道不必勞煩留在穆清院中便可,穆東恆也未反對,點點頭,吩咐管事好生安排,然後進屋看了下穆清,這才離開了。
扈嬤嬤也帶著僕婦將秀姿帶下去,白遠之留到最後,陪了一會兒穆清,又囑咐小扇子好生伺候,同凌飛商子路道別離去。
穆清這院子下人原本就不多,加上今日處置之事本就是家醜,早早就清了場,此際等穆東恆白遠之扈嬤嬤帶著管家僕婦們一走,立時就只剩下孔祥小扇子同凌飛商子路,再加上一個扮成婢女的沈霓裳,還有最後一個躺在床上已經開始發燒的穆清。
孔祥看幾人似是有話要說,朝幾人點頭致意后,就主動去了外邊守著。
他是簡太後派給穆清的侍衛,除非穆清有命令,否則他是不會隨意離開穆清三丈之內,不過眼前這幾人,顯然不可能對穆清有傷害,那麼他該提防的就是這屋外的人了。
孔祥一走,屋中就只剩凌飛三人加一個小扇子。
鞭上有細銳倒刺,穆清的臀部和大腿幾乎打的沒一塊好肉,此際已經陷入發熱暈迷中,不能平躺只能趴在床上,為了傷處透氣,敷藥後下半身只蓋了兩層薄布遮擋。
只見他偏著面頰朝外,素日如玉的肌膚此刻潮紅一片,漂亮的眉毛皺起,光潔的額頭也有薄汗沁出,鼻端有明顯的熱氣噴出,小扇子從未見穆清這樣慘狀過,事情解決了,他的傷心勁兒也上來了。
抽抽噎噎地搬來爐子放在床尾的位置,然後自己就坐在床邊小杌子上守著抹眼淚。
沈霓裳從外間行了進來,在內間剛剛替穆清探過脈的商子路還沒什麼,凌飛卻看了一眼床上的穆清身上蓋的薄布,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但也是極快一瞬間,誰也沒注意。
「怎麼樣?」沈霓裳走到床邊伸手去探脈。
方才有其他人在,她只在外間等候,眼下既然孔祥出去守著了,孔祥內功已達六層巔峰,這屋子應當是安全的談話場所。
更何況,除了孔祥,凌飛定然還有暗衛跟隨。
商子路回沈霓裳道:「看著傷得重,不過都是皮肉傷,用些上好的葯,再好生養著,應該沒有大礙。」
沈霓裳自己把脈后也點了點頭,憑他們幾人的見識,判斷一個人有沒有內傷和傷沒傷到骨骼,還是有把握的。
「這還不重?」小扇子用袖子擦了把眼淚,「你們看我家少爺都被打成啥樣兒了?先前聽說將軍還不讓人鬆綁——」,說了這句,小扇子把後面的話咽了回去,到底還是他家的主子的爹,他作為下人也沒得在外人面前嚼舌頭的,即便他心裡很是為他家少爺不平。
看著穆清滿面通紅呼吸粗重趴在床上不省人事的樣子,小扇子心裡充滿了憋屈,他家少爺這樣和善不惹事的一個人,這是招誰惹誰了,受這種無妄之災!
偏偏處置的人還是將軍,他別說罵人,連怪人都沒處怪去!
「我們到外間說。」凌飛開了口。
今日來的倉促,早前小扇子說得嚇人,他們也沒時間過多商議,只能就這樣來了。
原本他是打算同商子路兩人打著陛下的旗號來,這次同陛下見面,陛下的確也提過讓他得空照應穆清的話,所以他用陛下的名號來,也算師出有名。
但沈霓裳忽然提出假扮他侍女一同前來,他意外之餘,也有些不贊同,不過從這最後結果看,還好是同意沈霓裳一道來了。
否則,他會不會被穆東恆給拿住不好說,最起碼,他肯定沒撬開那侍女破綻的本事。
給他時間的話當然沒問題,但要當場讓那女人吐口認罪,他自認沒那本事。
想到這點,他又忍不住看沈霓裳一眼,不知又想到什麼,面色紅了紅后眉頭也不自覺地皺了皺。
三人遂到了外間。
「霓裳,果然還是你說對了。」商子路笑道:「穆清還真是清白的。」
先前小扇子在酒樓說出穆清為何惹怒穆東恆后,霓裳很快同妙真換了裝就一同出發。在馬車上,雖然小扇子說穆清是冤枉的,但他同凌飛倒不覺得此事有假。
其一,是因為小扇子說那侍女知曉穆清身上的胎記,其二,穆東恆為人方正,但穆清再不爭氣也是他的獨子,若不是十拿九穩認定他做了這樣的事,也不可能發這樣大的火。
還有更重要的一條是,穆清在武道上顯然沒有什麼天賦,在上士族的家族內,但凡有武道天賦的子孫一般不會成婚太早。不僅不會早早成婚,甚至在內功心法突破六層之前都不會讓女色近身。
就如同他和凌飛如今,也是保持了元陽之身。
內功六層是一道分水嶺,達到內功六層后,在江湖中也算邁入了二流高手之列。
武道天賦但凡不弱者,一般能在二十五歲前達到內功六層。
天賦好的,這個時間還要提前。
他比凌飛小几個月,照目前的進度看,至少他們兩人在二十歲前突破五層巔峰達到六層,應該是沒有多大問題。
而上士族內也不是個個都是天賦卓絕,也有那些知曉自己武道無望的,將心思就放在別的方面,家族也會安排這樣的子弟參與到其他事務的學習中。
對於這樣的子弟,在女色上是不比忌諱的,早早安排身邊人,早早成婚為家族開枝散葉,也是常理。
在商子路和凌飛的家族中,似穆清這樣的年紀,又是這樣修為的子弟,房裡早就有人了。
長公主這樣的情形,大將軍府沒有別的長輩來給穆清安排,穆清自己看上了自己母親院里的侍女,雖說有些不該,但在他們眼裡,也不是什麼大事。
故而他們來的時候,也是想如何從別的方面入手,紓解穆東恆的怒氣。
但沈霓裳卻只淡淡說了一句,道穆清應該是被冤枉的。
如今真相大白,商子路自然要贊一句沈霓裳目光如炬。
對於商子路的話,沈霓裳也沒有別的好說,只是笑笑。
她之所以這樣認定,除了直覺之外,還有很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她記得前世穆清對原身的沈霓裳說的那番話。
穆清說他不會要除妻子之外的女人,這樣的話,既然他前世說過,沈霓裳相信他不會忘。
想到這點,沈霓裳垂下眼帘掩去那抹無語之色,只心道,活了一世還這樣笨,真讓人不知該怎樣說了……
不過呢,好像也不算太笨,至少她也是這樣久后才能最後判定他的秘密所在。
不過這穆家的事就越來越詭異了。
尤其是穆東恆的態度,雖然看起來也符合一個嚴苛父親的身份,下手也有分寸,但她還是覺著不對。
還有一點,如果她的判斷是真的,穆清也是重活一世的人,那麼今日之事就有蹊蹺。
穆清再笨,也不可能明知發生過這樣的事情,還半點沒防備的踏入圈套。
要麼,她判斷錯了。
要麼,這樣的事就是前世沒有發生過的。
抬起首,她問:「今日之事,你們怎麼看?」
商子路聞言也收起笑容,皺眉道:「還能怎麼看?肯定是有人想陷害穆清。可也太奇怪了些,這穆家除了穆將軍就穆清一個正主子,就算還有那白遠之,可畢竟是收養的義子,論籍也不過是個良籍,瞧著也不似個有壞心思的——還有誰能下這個手?」
商子路把徵詢的目光投向凌飛。
凌飛看沈霓裳一眼,只見沈霓裳面色平靜,同平素一般無二,甚至同她方才設圈套問那侍女問題時也是同樣平靜的表情,不知為何,心裡就有些不大舒坦。
「問你話呢。」商子路用手肘捅捅他催促道,「你腦子活,這事兒你怎麼看?快點說說!」
商子路對凌飛最了解不過,向來這些陰謀詭計的,他不感興趣,但凌飛卻很喜歡研究,他自小凡事聽了什麼隱秘都是找凌飛分享。而凌飛往往也能一針見血,找出問題關鍵。
今日這樣的事,他相信凌飛心裡應當也同樣有了方向。
凌飛回神過來,目無表情看商子路一眼,商子路睜大眼睛回望他,眼裡滿是期待,對他的情緒全然一無所知。
算了,這就是個棒槌。
凌飛將心裡那股不爽快的情緒按捺住,轉身看向站在內間門口偷聽露出一雙腳的小扇子,他淡淡:「查查你主子這院里的人吧。」
內外間只隔了一道布簾,他們說話也沒特意小聲,聽見他們討論的話題,小扇子就溜到門口聽了。
聽得凌飛的聲音,小扇子掀開錦簾出來,一臉不明所以:「凌少爺您的意思是?」
「能知曉你家主子行蹤的只有這院中的人,你們出門也不會不做準備。」凌飛道,「那兩日出門前可有對院里人交待?」
小扇子點點頭,驀地驚醒過來。
凌飛說的沒錯。
前幾月里,將軍大多時候不在府中,穆清行動也隨意了許多。
穆清對這些不大講究,也不怎麼防備,但他心裡還是會擔心,故此每回出門都會給院里的孫東偷偷交待一聲,若是將軍突然回府想找少爺的話,讓他幫著隱瞞一二。
這種準備也是他以防萬一的手段,雖然他知道那段時日穆東恆軍中事務忙碌回來的時候極少,而且回來也未必會半夜傳喚少爺,但他想著還是預備著好些。
結果後來也沒用上,因為穆東恆一直都在軍營。
如今凌飛一問,他倒是想起來了。
可是孫東?
小扇子驚疑不定:「小的就同孫東一人交待過,可是孫東……孫東是少爺奶娘的兒子……」說了一句后,他忽然發覺不對,臉色白了下來。
「奶娘的兒子?人在哪兒?」商子路問。
小扇子咽了口唾沫,突地沖了出去,不多時又沖了回來,臉色十分不好看:「孫東不在他屋裡,小的再去府里找找。」
「不必找了。」孔祥走進來,看著幾人道,「他早上就出了府。」
屋中幾人相互看了眼,心下都明了,看來這孫東就是秀姿那姦夫了!
「那你家少爺的奶娘呢?」凌飛看向小扇子。
小扇子面色難看:「少爺的奶娘姓吳,府里都叫吳媽媽,不過小的沒見過。她是少爺五歲時走的,原本是雲州人,後來男人死了就改嫁到外鄉去了,孫東比少爺大兩歲,吳媽媽改嫁時,他已經十歲,他后爹嫌他記事了怕養不熟就不願帶,吳媽媽就求到少爺跟前,少爺就把人留下了。少爺同吳媽媽情分不厚,但也念幾分情面,加上也可憐他,他如今是少爺院里的管事,少爺院里的雜務都是他在管。」
論時間,孫東比他還早到穆清身邊一年,辦事情還算周全,又有奶兄這層關係,穆清身邊除開他同孔祥,就孫東最得信任了。
「那他能跑到哪裡去?」商子路奇怪道,「逃奴連城都進不了,他能往何處逃?」
小扇子搖首,面色更難看了:「當年吳媽媽求情,少爺沒讓他簽身契……他是良籍。」
良籍就麻煩了!
他揣著身契,只要有錢花,天大地大哪裡都去的。
幾人正對望蹙眉間,院中響起了腳步聲。
孔祥朝外望去:「是扈嬤嬤。」(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