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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平地生波

  這個三十九隻是人數,還不是賣出香的數量,她看得仔細,有些客人帶走的包裹鼓鼓囊囊,顯然不止買了一兩盒。


  不忘居的合香一盒只有掌心大小,開張的頭三日,一律用紅綢包裹,故此一眼就能看得分明。


  不止玉春,包廂中的其他人,面上都露出微微喜色。


  司夫人唇角彎起,打趣玉春:「可數清楚了?沒漏下的?」


  玉春一時沒反應過來,搖首極為老實道:「沒有啊,吃飯的時候我同妙真少蘭換著的,一直都算著呢。」


  妙真同另一個丫鬟少蘭卻是知道司夫人是打趣玉春的,見玉春回得這樣認真,皆忍不住笑起來。


  少蘭靠近玉春小聲笑道:「夫人是同你鬧著玩兒的。」


  玉春漲紅了臉,不好意思的轉身對著窗外,忽地,她目光一頓:「小姐,小扇子在下面。」


  她說著,下面街上的小扇子也看見她,面上神情卻有些奇怪的焦急,同她望了眼,就快步進了酒樓。


  沈霓裳過來一看:「人呢?」


  玉春也覺著有些不對勁:「應該上來了。奴婢看他進來的,就是看他臉色好像有些不對。」


  不對?


  沈霓裳微微怔住,同凌飛司夫人幾人對望一眼,齊齊望向門口方向。


  門外的急促腳步聲已經到了近前,妙真快步過去,下一刻,果然小扇子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沈姑娘、凌少爺、商少爺——」


  妙真將門打開,小扇子幾個快步衝進來,一頭跪倒在屋中,聲音帶著哭腔:「沈姑娘、凌少爺——你們快救救我家少爺吧!」


  ###


  大將軍府。


  此際夕陽微斜,天際被絢爛的彩霞襯得一片瑰麗燦爛,極為奪目。


  自立春以來,這可算是最美的一個晚霞天。


  可是,將軍府此際的氛圍,卻同這美好的景象半點不符。


  「孽障,你認還是不認?」


  穆東恆面罩寒霜,盯著幾步遠處的穆清,冷聲發問。


  在他身前,扈嬤嬤同白遠之齊齊跪著,面上都是焦急擔憂的神色。


  聽得穆東恆的再度問話,扈嬤嬤轉首對穆清露出哀求之色,用目光哀求他認下穆東恆的話。


  穆清趴在行家法用的特製長凳上,下身外褲被褪去,身上結結實實的捆了好幾十道麻繩,雪白的中褲已經被有倒刺的鞭子抽得稀爛,原本的雪白也全部染成了血紅一片。


  甚至破爛處還能看見綻開的血肉!

  從午時後到此刻,已經足足快兩個時辰,挨了不知多少鞭,穆清此際已經有些神智模糊,唇瓣也被他自己咬出了血,此刻聽到穆東恆的問話,他偏著頭睜眼看過去——


  七步遠處,是父親冷厲的面容,五步遠處,扈嬤嬤同白遠之齊齊跪在父親跟前,兩人正回頭看著他。


  白遠之的面上是擔憂焦急,而扈嬤嬤的眼中卻是一片哀求。


  穆清費力地眨了眨眼,將目光投向穆東恆,他輕輕搖頭,氣息微弱卻堅決:「孩兒沒做過……」


  穆東恆面色一凜:「給我打!」


  一旁提著鞭子的護衛見穆清慘白著臉,氣若遊絲的模樣,露出為難之色,朝前走了一步,提著鞭子不敢再打下去。


  穆東恆見狀,幾大步過去,拿過鞭子就一鞭甩下去,只聽「啪」地一聲皮肉悶響,穆清悶哼一聲,身子猛地一顫,霎時嘴角又沁出一道血痕!

  穆東恆這一鞭比早前護衛動手的力度顯然大了許多,一鞭過後,空氣中的血腥味頓時加重幾分!


  「你認不認錯?若不是你,那你說說那兩日夜裡你去了何處?」穆東恆厲聲再問。


  穆清只覺耳邊嗡嗡作響,連穆東恆的問話似乎都來自天邊,但他還是低低回了句:「我……沒錯……」


  眼見穆東恆又揮起了鞭子,白遠之趕緊起身衝過來擋住懇求:「義父別打了,長生既然不肯認,定是其中有蹊蹺——義父,不能再打了!」


  扈嬤嬤老淚縱橫道:「那賤婢雖在公主院中,可少爺每回來,老奴也都在啊!少爺又怎會同那賤婢有私情,那賤婢如今有了孽種,定是怕將軍責罰,才誣賴到少爺身上!將軍這樣責罰少爺,若是少爺做的也就罷了,可若不是少爺做的,將軍又於心何忍?再說了,就算是少爺犯了錯,咱們這樣的人家,即便少爺有幾個屋裡人也是常事,將軍何至於這般……這般……」


  扈嬤嬤說不下去,止不住的心痛流淚。


  「屋裡人?」穆東恆冷笑一聲,「他若敢認,我倒覺著他還有些血性,可如今他敢做不敢當,我穆家幾曾出過這樣的孽障!母親病卧在側,打著照料孝順的名號,私下裡卻干這樣見不得人的勾當!連母親身邊的侍女都敢下手,還弄出孽種——那賤婢連他身上的胎記都知道,還死不認罪,就他這幅德行,也配做我穆東恆的兒子!我多看一眼,都怕污了我的眼!」


  「義父——」白遠之捉住穆東恆持鞭的手,跪下懇求,「此事還未完全查清,還請義父手下留情。」


  穆東恆看了白遠之一眼,面沉如水的冷哼一聲,將鞭子朝地上一丟:「你們要查只管查,沒查清之前,只要他不認,誰若膽敢給我鬆綁,就給我滾出將軍府!」


  穆東恆大步離開了院子。


  扈嬤嬤艱難起身,幾步走到穆清,一看清穆清身上的慘烈傷處就淚如雨下,伸手想去摸,又怕弄痛他,最後伸手顫顫地摸著穆清的臉:「長生,長生……」


  白遠之也快步過來,喚了他兩聲。


  穆清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朝兩人竭力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嬤嬤……白大哥……放心……我……沒事……」


  白遠之查看了下他的傷處,露出憂心的神色:「沒傷著骨頭,可皮外傷極重,只怕要養上十天半月才能下床,只是——眼下若是再不上藥,只怕傷勢會惡化。」


  皮外傷若是嚴重了,也不是不能要人命的。


  扈嬤嬤咬咬牙,伸手去解麻繩:「我來解,反正我也年紀大了,將軍要攆我走,那我就回王都找太後去!」


  白遠之嘆口氣,也幫著解繩子。


  「別……嬤嬤,」穆清睜眼看著兩人,「不能解……」


  「長生。」白遠之看著他。


  「不能解——」穆清語聲低微,伸手捉住扈嬤嬤的手,「萬一,萬一……父親真要讓嬤嬤走……長生……不要嬤嬤走……」


  他語聲斷續,神智也不十分清晰,但表達的意思卻讓扈嬤嬤聽明白了。


  扈嬤嬤潸然淚下,只覺心痛萬分,握住他的手只是落淚:「長生不怕,嬤嬤不走,嬤嬤哪兒都不去,嬤嬤就陪著嬤嬤的長生——」


  白遠之站起身:「嬤嬤你陪著長生,我再去查查。」


  扈嬤嬤一手握住穆清的手,另一手抹了把淚,轉首露出陰沉恨意:「長生絕不可能同那秀姿賤婢有牽扯!也怪我,沒把牢門戶,連這賤婢幾時出了府也沒看住,沒想到,她竟然攀扯到長生身上!這賤人……真真死上萬遍都不足惜!」


  扈嬤嬤咬牙切齒,顯然恨到了極處!

  「不怪嬤嬤,嬤嬤日夜照顧長公主不離身,一時注意不到也是人之常情。」白遠之蹙眉想了想:「可是她是如何知曉長生腰上有蝴蝶胎記的?」


  早前審問對峙之時,那侍女秀姿一口咬定她二月初七和二月十八兩次出府皆是同穆清相會,還道她手裡的府中後門鑰匙也是穆清給的,甚至最後還說出穆清后腰位置胎記的形狀。


  而穆清身上有蝴蝶形的胎記,這件事連他也是不知的。


  偏生府中管事也證實穆清那兩日夜裡確實出了府,而穆清也無論如何也不肯說自己去了何處,只說出去玩了,可也拿不出人證。


  那秀姿腹中胎兒剛好一月有餘,正好同那兩個日子對上。


  扈嬤嬤也想不出為何秀姿能知曉這等隱秘,可要她相信穆清同長公主房中的丫鬟有染,她也是決計不相信的。


  穆清自小就不喜丫鬟近身,三歲開始,連奶娘給他洗澡,他都不肯,身旁近身伺候的都是小廝,後來一直都是小扇子在伺候,別說這秀姿還是長公主院中的,就算是將軍府其他的丫鬟,穆清也斷斷不會招惹。


  「長生不會做這樣的事,這其中定是有人搗鬼!」扈嬤嬤恨聲道。


  白遠之暗忖了下,正想開口說話,就見自己的小廝快步進來低聲稟報:「少爺,恩侯府凌少爺同商將軍府上三房的商少爺來了。」


  白遠之驀地一怔:「可有稟報義父?」


  小廝回道:「外院管事已經去了,不過凌少爺說是奉旨前來,大管家不敢阻攔,眼下已經朝這清少爺這院子來了!」


  院門已經響起腳步聲,白遠之抬首望去,只見一個相貌精緻貴氣的少年帶著一個相貌清麗的婢女邁步走了進來。


  在他身後,商子路正同將軍府的大管家說話,似乎在問著什麼。


  商子路是白遠之早就認識的,不過雖是識得,也只是見過幾回,真正打交道,卻是沒有的。


  白遠之將目光放在打頭的那個俊美少年身上。


  那俊美少年帶著身後的婢女一進院中看清楚院中的場景,兩人就皺了皺眉,那清麗婢女同俊美少年對視一眼后,幾個快步走到穆清身邊,就伸手朝他額頭探去。


  見那婢女的行為並未出言請示俊美少年,白遠之面上稍稍驚異。


  俊美少年絲毫不露異色,只淡笑著朝白遠之拱拱手:「凌飛此番受陛下口諭,特來府上拜見!」


  白遠之雖是穆東恆義子,但身份同凌飛相比卻是天壤之別,聞言趕緊回了一禮:「遠之見過凌少爺。」


  商子路也過來,兩人見禮。


  穆清已經迷迷糊糊昏睡過去,身上只覺一陣冷一陣熱,傷處疼得鑽心,讓他難受至極。


  恍恍惚惚中,一隻柔若無骨的手貼住了他的額頭,鼻端似乎也有一縷幽香沁入,只覺幾分熟悉,可他又覺不可能。


  他慢慢睜開眼,一張清麗的面容在漫天美得耀眼的彩霞中,霎時映入他的眼帘,那雙清亮翦水雙眸正定定地望著他,黑黝黝近在咫尺,說不出的動人。


  她向來從容淡定,從不見一絲驚慌憂心色,可此刻她眉心蹙起,那雙眸中的擔憂之色,是他從未在她臉上見過的。


  「我在……做夢么……」他閉了閉眼,語聲低得只有他自己能聽見,唇邊卻露出了笑容。


  ###


  穆東恆正在書房中,面對半開的窗扇,負手而立。


  書房中也並非一個人,在他身後兩步遠,一個細眯眼的矮胖中年男子正肅手而立,他神情看似十分恭敬,但細細的眼縫中正透著一絲光亮,小心翼翼地看著穆東恆的背影。


  若有大將軍府的下人在此,定能一眼認出,這矮胖中年男子正是府中的外院二管事於光。


  「將軍……」見穆東恆半晌沒出聲,稟報完事情的於光似乎有些不安,他又小聲重複了一遍,「凌少爺說是奉了上諭——」


  「正院那丫鬟的事可是你的手筆?」穆東恆忽地轉身,銳利的目光直直射向他。


  於光霍然一驚,本能的想否認:「不是!」話說得太急,他又趕緊賠笑,「將軍,小的失禮了。小的意思是,小的如何敢這樣大膽——」


  「住口!」穆東恆低沉喝了一句,「在我跟前,你也要狡辯么?這府中除了你,還能有誰能動下這般手腳!那孽障身有胎記之事,如今除了我和正院那老婆子,也就只有你知曉!不是你還能是誰?」


  「小的……小的如何能知道胎記之事?」於光還欲辯解。


  「你不知曉?」穆東恆冷哼一聲:「當年你能私下買通那奶娘下手,她既是你的人,豈有不告訴你的!於正信,我早就告訴你莫要私下做手腳,看來你是真真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了!如今又做下這等事,你好大的膽子!」


  穆東恆一掌擊在身側桌案上,厚實的紅木桌案立時裂出兩條細細紋路,可見發力人之怒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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