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不肯答允
李老夫人落下的心又提了上來,只是忙問道,「你只管說,娘都應了就是。」
李博武說道,「孩兒年過三十,此生並不想娶妻生子,可是膝下空虛,來年一朝身死,連個祭拜的人都沒有。」
李老夫人聽著心裡酸痛,眼淚簌簌落下,「博武,不要說了。」
李博武只是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娘無需擔心,孩兒只是,想著這位姑娘救命之恩,心生感念,不知如何報答,便想著,若是姑娘不棄,想將姑娘過籍在我的名下,入我李家的族譜,以後不必在四處奔波。不知娘意下如何?」
李老夫人整個人都呆住了。
她實在無法理解李博武如何會生出這樣的想法。
按他們這樣的人家,若要過繼,需得在本家遠親中選合適的男童過繼,自古以來,還沒聽說,誰家過繼選個女孩子的。
過繼是為了傳承香火,女孩子終究是要出嫁的。
李老夫人有些沉默,她是想拒絕的,可是又害怕刺激李博武。
琉璃看著李博武,他這樣,想讓她放棄復仇,卻是白費心機了,她冷冷一笑,「多謝二爺好意,琉璃孑然一身,來去慣了,再不願拘於這高牆之內。」
李老夫人連忙說道,「此事不急,咱們從長計議,博武,你大病初癒,先調理身體,餘下的事,咱們再說便是。」
琉璃已經踏步而出。
回了廂房。
喜鵲問道,「小姐,你說那二爺是什麼意思?」
琉璃楞楞的不想說話。
她想著李博武的話,他是因為愧疚,還是因為怕她對付李家?
或許都有吧!
這時有丫頭道,「琉璃姑娘,老夫人有請。」
琉璃踏進李老夫人的院子時,屋裡靜的出奇。
丫頭靜悄悄的上了茶水就退下了。
只有馮媽媽站在一旁。
桌上用紅布蓋著的是銀子。
琉璃行禮道,「老夫人,你找我?」
李老夫人道,「姑娘請坐,姑娘到我李家替博武醫治,也有一月有餘了。這是姑娘該得的。」她說著將銀子推到了琉璃跟前。
琉璃心知肚明,李老夫人這是在逐客。
她示意喜鵲收下,「如此,我們就不便打擾了。明日一早就告辭。」
這時一個丫頭帶著哭腔的聲音在院子里響起,「老夫人,二爺,二爺喝下了一大壺雄黃酒,整個人都不好了。」
琉璃心中莫名的一痛。
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情,如今終於發生的時候,她的心裡竟然難受到了極點。
李博武死了,李老夫人終於也嘗到了痛失至親的苦楚,她應該高興才是,為何她沒有一點點大快人心的喜悅。
琉璃恍恍惚惚時。
自己的手忽然被抓了起來,「琉璃姑娘,快去看看博武,我求求你了。」這是李老夫人顫顫巍巍的聲音。
琉璃來到外院時。
李博武房裡的丫頭已經哭成一片。
她看著床上半躺著男子,因為大病初癒,脾胃虛弱,所以毒酒入體,即刻擴散,此刻因為中毒太深,臉上的表情近乎扭曲。
琉璃只是把了脈門,旋即,就搖了搖頭,她只用手指點了李博武的幾處大穴,「老夫人,有什麼話,與二爺說吧,撐不了多少時間了。」說著她就要退後。
李博武抓了她的手,近乎渴求的對著李老夫人說道,「娘,孩兒不孝,生養之恩只得來世再報了。」
李老夫人泣不成聲,只是抓了李博武的手,一聲一聲的喚道,「博武。」
李博武道,「娘,人與人之間講究緣分,我覺得這丫頭甚是親切,求娘將她記到李家的族譜之上,以後清明節上,好歹有個人替我上墳。就不用累的娘一把年紀替我奔波了。」
他說的心酸。
李老夫人老淚縱橫,此刻見兒子彌留之際的囑託,再也顧不得合不合情理,只是連聲應道,「好好好,只要琉璃姑娘同意,為娘都答應你。」
李博武近乎渴求的看著琉璃,琉璃不忍拒絕,點了點頭。
李博武對著母親說道,「娘,我想,想求琉璃一件事。」
李老夫人萬般不願,也只得帶著丫頭僕人出去。
李博武看著琉璃。
他的視線越來越模糊。
只是透著她的輪廓看到她的表情是倔強的,眼睛里似乎透著一點微紅的感覺。
他緩了一口氣,「你,也為我難過吧!」
琉璃咬了咬嘴唇,「沒有,我盡心儘力為你醫治,就是因為我知道,你病癒定會因為心中的痛苦而自尋短見。這樣李老夫人就能嘗到失去至親的痛苦了。」
李博武道,「你和她真不一樣,她若像你這樣,就不會落得那樣一個下場。你這樣也好,姐……思思地下有知,總會落下心來。」
說著,他渴求的看著琉璃,「丫頭,報仇要付出代價的,你答允我,好好的做李家的小姐,擇一個如意郎君,歡歡喜喜的嫁了出去,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做李家的小姐?歡歡喜喜的嫁出去?
琉璃的眼睛里氤氤氳氳的,她一樣也做不到。
可是李博武,這是唯一關心她的親人,她看著他的臉上閃著期盼的目光。
琉璃眼睛里蘊滿了淚水。
她動了動嘴唇。
說不出一句話來。
李博武一口氣提不上來。
琉璃慌忙的抓了李博武的手,給他輸去內力。
人總是這樣,只要到了做后一刻,才知道自己心底最在乎的是什麼。
有一個破碎的聲音從體內傳來。
血沿著琉璃的唇角流了下來。
這一刻,她顧不得了,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拼了一命也要救了他。
可是她微弱的力量傳入他的體內,就像是泥入大海一般。
一個聲音自李博武的口中傳來,「你終究還是她的女兒,和她一樣心善,好好活著,丫頭。」
他慢慢的咽了氣。
閉上了眼睛。
琉璃看著他,心裡愧疚萬分。
他的請求她終究沒有答允。
他說出的最後一句話,好好活著,丫頭。
她強忍主胸口的疼痛,擦去了唇角的血跡,輕聲的說道,「對不起,我不想騙你。」
復仇的路上果然是要失去很多。
比如她的良心。
她想起最初的自己,怕自己變成殺人兇手,情願一輩子失聲。
如今只不過過去不到兩個月,她已經麻木的連自己也不認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