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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思思之死

  李博武說道,「那是一個冬天,我第一次跟著大哥來到北地,北地本來就只有冬天,那一年,大雪不止,我們失散了。」


  這是一段來自李博武的記憶。


  時隔多年,李博武還能清楚的記得那一年的點點滴滴。


  那是一段刻骨銘心的疼痛。


  李博武獨自前往雪山尋找失散的兄長李博文。


  而後,他看到了讓他難以忘懷的那一幕。


  一個渾身雪白的女子化作一隻雪貂鑽進了李博文的懷中替他取暖。


  這個女子後來成了他的嫂子。


  他知道她非人的身份,心裡惴惴不安,暗地裡將這個秘密告訴了李博文聽,後來,他們回京,李博文依舊帶了那個女子,她叫思思,一路上她待他極好,兄長公務繁忙,她便找他玩。


  那時的他似懂非懂,總覺得愛之至極,便能跨越身份的差異吧。


  這種認知越來越明顯。


  因為。


  他發現她極其溫順和善,和書本里記載的妖女全然不同。他覺得自己漸漸的有些不一樣了,他渴望見到她,卻又害怕見到她,這個情緒一直持續到回府。


  她的身份不明,母親對著她極度不喜,他破天荒的替她說情。


  她被留了下來。


  思思的到來,母親是不歡迎的。


  母親是傳統的女性。


  對這樣來歷不明,追隨男人的女子是看不起的。


  他記得第一天。


  母親問她叫什麼名字。


  兄長李博文搶著說道,「她姓薛。」


  她生於雪地,長於雪地,姓薛是再合適不過了。


  從此她的名字就成了薛氏。


  她找到他,心情煩悶,「博武,你告訴我,薛氏是什麼意思,為什麼她們都這樣喚我。」


  他告訴她,「薛氏就是姓薛的女子。」


  她悶了半響,只是低低的說道,「我有名字,為什麼要這樣稱呼我,這樣不尊重。」


  他沒辦法對她解釋男尊女卑,她也沒辦法理解。


  她成為了兄長的妾室。


  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看見他卻是一如既往地溫和。


  從此,他的心裡便留下的一個倩影,再也揮之不去。


  沒過多久,他再一次隨兄長出征,這一次,去了將近兩年。


  軍中物質匱乏,禦寒的衣物遲遲不到,軍中有人提議狩獵。


  北地最多的莫過於雪貂。


  那是她的族類。


  他心裡咯噔一跳。


  看向了兄長。


  他以為兄長不會同意的。


  可是兄長一句話也沒說,只是點了點頭。


  因為她的緣故,他們兄弟都深知雪貂的弱點。


  於是便有不少的士兵假裝昏倒在地,當雪貂鑽到她們的懷裡替他們取暖之時,便被輕而易舉的抓獲。


  貂皮越來越多,每人分了之後,依舊多出許多,像小山一樣堆積在屋裡,也堆到了他的心裡。


  他耿耿於懷,鬱結於心。


  這一次回京,他開始躲著她。


  她本不是凡人女子,沒有那許多道德觀念,她並沒有相熟的輕友,依舊找他說東說西。


  他聽著她的聲音,把到了嘴邊的真相生生的咽進了肚子里,他天真的想著,只要她不知道真相,就會留下來,兄長因為愧疚,一定會對她有所補償,這樣她就能幸福快活的過一輩子了。


  那時的他是這樣想的。


  只是他不知道,她的一輩子這樣的短。


  他和她走的這樣勤,府里的流言蜚語開始慢慢的流傳開來。


  母親大怒,要將她逐出府去。


  那時她已經身懷六甲。


  兄長沉默著,一句話也不曾說。


  他去找兄長理論。


  兩人的談話,被母親和趙雅蘭聽到。


  母親知道了她妖類的身份。


  母親還知道了他對她不同尋常的感情。


  他勸她離開。


  她懷著孩子,法力盡失,寸步難行。


  那一日。


  他剛剛醒來,就聽到有丫頭報說薛姨娘一屍兩命。


  他發了瘋似的跑到母親的住所。


  母親正與大哥說話,旁邊放了一副雪貂皮毛。


  這一幅皮毛與以前他所見到的全然不一樣,

  這是一副完整的皮毛,沒有一點拼接的痕迹,他不用問,也知道這便是她吧。


  他看著她,最後一次。


  他應該告訴她實情,讓她早早離開。


  即便痛苦一輩子也好過屍骨無存的好。


  他心裡是有私心的。


  他不敢告訴她,怕她傷害自己一家,他不敢告訴她,怕她憤而離去,從此連他也不見。


  他也是兇手。


  他當初不告訴兄長,兄長就不會用雪貂的弱點對付她的族類。


  他不去找兄長理論。


  母親也不會知道真相動了殺心。


  終究是他害了她。


  他大聲的笑的,笑的整張臉都扭曲起來。


  笑的整個人都癲狂起來。


  從此他的人生就混混沌沌的,再也沒有任何直覺。


  李博武述說著過往,隱去了他的心意。


  可是即便他不說,琉璃也從他的字裡行間里隱隱約約的猜測出來。


  她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想著事情。


  李博武從回憶之中回過神來,他看著眼前的女孩子。


  試圖從她的臉上找到熟悉的記憶。


  可是,他看了一會,發現這個女孩和思思全然不一樣。


  女孩的眼睛帶著恨意,毫不掩藏的展現在自己面前。


  他想起當時丫頭說思思是一屍兩命,想起女孩說她只是一個大夫。


  這些年,女孩應該過得極苦吧!

  她回到李家絕不是為了給自己治病。


  他問道,「你是她的孩子,叫什麼名字?」


  琉璃淡漠的看了他一眼,「你不必知曉。」


  她推門而出。


  李老夫人坐在外間,看見琉璃,探了頭,「博武今日如何?」


  李博武的聲音從裡屋傳來,「母親請進。」


  李老夫人喜不自勝。忙扶了丫頭的手進去。


  李博武坐在桌邊。朝李老夫人鞠了一躬。


  李老夫人擦了擦淚,不知說什麼好。


  琉璃抬腳就要出門。


  李博武突然說道,「姑娘請留步。」


  琉璃不知李博武要做什麼。狐疑的轉過頭來。


  李博武朝李老夫人作揖。


  慌得李老夫人忙一把扶住,「我的兒,好了就好。」


  李博武道,「娘,孩兒這些年不孝,害得娘操碎了心,今日孩兒還能醒轉,全是拖了這位姑娘的福,孩兒有個不情之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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