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不原諒】
余紅兵面帶微笑著把顧為西和石江鋒送出金香玉，看著他們走遠的背影，身後的矮個子男人低聲道：「紅哥，我覺得這兩人有問題……」
余紅兵臉色一冷，「他們在表演，我何嘗不是，我倒是想比比誰的演技更高。」
矮個子男人豎起大拇指，「紅哥闖蕩江湖這麼多年，誰有這個能耐讓您吃虧。」
余紅兵傲然一笑，露出帶著黃斑的大煙牙，「這段時間，你在餐館盯好，瑪德，以後多準備點菜，別搞得不像個餐館的樣子。」
「好的。我明天早上就準備好。」
余紅兵盯著顧為西兩人消失的背影，眼睛微眯，「我去見東哥，下次機靈點，別老特么要老子跟你擦屁股。」
…………
…………
「剛才余紅兵其實什麼都沒說，我看好像是在試探和忽悠我們？」石江鋒說。
「萬事開頭那。畢竟接上頭了。至於怎麼鬥法，以後各憑手段。」顧為西說，「明天石三哥找好人，先安排一個人盯著這個余紅兵，看他最近和什麼人接觸過。特別是外商……」
「金香玉餐館呢？」
「餐館暫時不用盯。我們現在缺人手啊。」顧為西說著，眼睛不經意掃過街旁一家古玩店，他頓時懊惱的拍了拍自己腦袋，「糟糕！」
石江鋒詫異看著顧為西，滿眼都是疑問。
「石三哥，我不能和你回老堂口了，我得馬上回家一趟。明天早上我們電話聯繫。」顧為西說著加快步伐，朝旁邊的一條小巷走去。
他忽然想起，學校送開除通知書給他父母，甚至父母很有可能知道他被派出所羈押的事情。他回來都兩個多小時，卻一直沒有回家，哪怕給家裡打個平安電話。太不應該了。
他快步超近路，十分鐘不到來到求雅齋的店門前。
眼睛剛看到店鋪大堂，他腳步微滯，好熱鬧？怎麼這麼多人？
店裡有顧爸顧媽熊華平，有令他意外的劉老，以及很難想象會出現在這裡的白賓和周博陶，還有個人居然是邱有德，另外有文保學院的方校長和一個大腹便便的陌生中年人……
他看著店裡的人。
店裡的人齊刷刷看著他。
「為西……」
「顧為西！」
「小顧同學。」
「你總算回來了。」劉小秀又驚又喜朝顧為西衝過來，上前拉著他的手，上下打量著他，看兒子是不是在派出所吃了苦頭。
「媽！對不起，忘記給你和爸報個平安，讓你們擔心了。」顧為西挽起母親的手。
「又瘦了……」劉小秀的眼角溢出淚水，她似乎想起什麼，連忙擦拭淚水，怪嗔道：「讓這麼多領導都等你，你呀……」
顧為西穩住心神，先是喊了聲，「爸！」
顧春華板著臉悶哼一聲，「你還知道回來呀？」
一旁的劉老幫著打圓場，「顧為西同學，過來，過來。」
白賓也強打笑臉，「顧為西，我和劉老都是來謝你的救命大恩的……」
顧為西看都沒看他，恭恭敬敬喊了聲，「劉老！」然後沖邱有德一笑，「又見面了，邱先生。」
邱有德笑著說，「早就想來拜訪你父母的，明天我要離開安西，今天正好有機會。」
顧為西說，「歡迎您常來作客。」
這時文保學院的方校長上前拍拍顧為西的肩膀，「小顧同學，你可是我們學院的驕傲啊！我這個校長為你自豪。」
顧為西平靜的看著方校長，「可是您卻嚇著讓你自豪的學生父母了。」
別人或許還沒覺得奇怪，因為天才在他們眼中總有點與眾不同。
但顧爸顧媽卻赫然失色，他們的孩子何嘗這樣銳利如刀？
方校長露出一絲尷尬，「我親自來，就是為學校某些職工的失誤操作向你父母道歉賠禮的。」
顧為西心想，你總算沒推諉說是『臨時工』的問題。
不等顧為西回話，方校長很鄭重介紹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顧為西同學，我來給你介紹，這位是省教育廳孟處長，負責高招這塊的……」
高招？顧為西一時間還沒明白過來，彬彬有禮道：「孟處長好！」
「久聞大名！今日一見，果然英雄出少年啊！」孟處長含笑誇獎。
方校長跟著說，「這次我帶來一個好消息，經我校的努力和省文物局以及教育廳的運作，打算特批我校一個專升本的名額，由西大考古系定向招生……」
顧爸顧媽眼中躍現驚喜和驕傲。雖然劉老的許諾更高端完美，但畢竟跨越太大，日後的變故因素也多。所謂，少得不如多的，多得不如現得。現在省高教領導拍板發話，基本板上釘釘。
顧為西依然很平靜，「謝謝孟處。」
孟處長眼中閃過一絲不愉，心中暗惱，這孩子不知道這機會多珍貴，還是不知天高地厚？
熊華平正擔心顧為西一口答應，搶在前頭開口道：「為西，劉老還提出另一條學習道路，去京大，考劉老的研究生。」
顧為西心中一動，他知道這是劉老變相對他救命之恩的報答。但據他所知，對於專科生考研，國家有個硬性指標，那就是專科畢業兩年後才能獲得考研資格！證明你有本科的學歷或經驗。
另外，相對本科生，對專科考生的報考要求規定更為嚴格，如必須通過英語四級甚至六級，而且專業選擇也相對狹窄，也就是必須對口專業。
就顧為西的了解，普通碩士的招生考試只有年初的「統考」，而統考以外的專業考試則由各招生單位自行命題、閱卷。專業碩士的招生考試有10月份的「聯考」和年初的「統考」兩次機會，考生可以自行選擇，而這兩大國家級別的考試的專業考試，也由各招生單位自行命題、閱卷。
專業考試與普通碩士不同，大多數專業碩士只授予學位證書，沒有學歷證書。但也有例外，例如工商管理碩士、法律碩士、臨床醫學碩士、建築學碩士等，就同時頒發學位和學歷證書。
大體來說，「統考」生拿「雙證」，「聯考」生拿「單證」。
當然，這些數據大多是十幾二十年後的事。現在，規定相對更古板，接受變通的概念更小。
他很好奇劉老的許諾，是處在什麼基礎之上。完全憑個人影響力走後門？這似乎不符合劉老的個人風格。
如果可以選擇，他當然選京大考古系，格局眼界和西大完全兩個天地。至少在考古資源方面，京大國內一枝獨秀，誰敢不服。他們的考古視野不僅僅限於國內，而且長期和西方國家考古部門和高校有考古合作交流項目。
他看向劉老，很謙遜說：「我一直很仰慕劉老，當然想跟您學習，可是，我只是個專科生……」
「嗯？」劉老的意思是他繼續說。
顧為西直言道：「劉老一輩子風骨錚錚，我不想因為我而影響劉老晚年的聲譽。」
劉老眉頭大動，如果說他主動來顧家，是因為感恩和對人才的愛惜，但顧為西剛才一句話更是深深打動他。在他眼裡，才華固然重要，但品行是一切才華的基石。
「哈哈！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老頭子要給你開後門？」劉老搖頭，「對於專科生讀研方面，雖然國家有些基本規定和額外要求，但各校會根據自己的實際情況，對特別人才有定向招生考試的許可權，我這個老頭子也有自己的研究生指標。當然，前提是，你是特殊人才。」
邱有德不怎麼懂國內的教育規定，他好奇的問，「顧為西目前達到了特殊人才要求？」
劉老搖頭，「如果他發表過相當於學士學位水平的論文。獲獎更佳。」
眾人大悟。
劉老何必走什麼後門，他完全可以幫顧為西作弊嘛。比如「指導」顧為西寫篇論文，並在相當級別的專業雜誌上發表。這就「造就」了一個特殊人才。
顧為西沉默不語，這個規則他還真不知道，如果只是一篇論文的事情，他完全有資格寫篇關於周天子墓的論文。
文保學院方校長有些不安的乾咳一聲，「我覺得西大升本對顧為西更安穩，我們已經和相關部門達成了協議，顧為西在我們學校讀到大三下學期……」
教育廳孟處長打斷他的話，「只要顧為西同學願意，我們不必等到他在文保學院畢業，現在就可以通過特殊調劑去西大讀書。」
說到這裡，他對劉老歉身一笑，「抱歉，劉老，不是對您不敬，顧為西這類優秀學生，我省要盡全力留下。至於跟您讀研，我覺得等他在西大畢業再考慮也不遲。」
「是的，是的，我覺得這是皆大歡喜的結果。」方校長幫腔道。
中午還是被開除被羈押的壞學生，現在居然成眾相爭搶的香饃饃？
連顧為西也覺得太戲劇性了。
大概實在是忍不住了，一直憋悶等不及的白賓趁眾人沉靜的間隙，忽然討好的對顧為西一笑，「顧為西同學，我對你的救命之恩永世難忘。之前，我有些對不起你的地方，希望你能諒解，我也是為了工作……」
不等白賓說完，顧為西乾脆直接道：「我不原諒。絕不原諒。」
白賓臉色慘白。
眾人目露驚訝。
周博陶暗暗叫好，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如果只是業務方面的失誤，我不會介意，也輪不到我指手畫腳。但涉及到生命安全……」顧為西眼神銳利無比道：「我不原諒，你的草菅人命；我不原諒，你的瀆職犯罪；還有那些因你而失去生命的家庭，他們的親人，孩子，他們也不會原諒。」
現場了解內情的人，都知道，白賓完蛋了。
而顧為西太過冷酷無情，他若咬死對方草菅人命和瀆職，白賓丟掉的也許不僅僅是職務，而且很有可能涉及牢獄之災。
白賓瑟瑟發抖！他太明白這段話的打擊力度了。
現場的氣氛也變的詭異起來。
文保學院的方校長看著白賓，彷彿看到了前車之鑒，雖然他不至於像白賓那樣遭受牢獄和問責。但他匆匆下達的開除通知書卻很可能終結他的仕途之路。
於是，他語氣微顫，「顧為西同學，我代表學院歡迎你的回歸。同時，我們會給予你重大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