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迷失的往事】
這句話在顧為西的意料之中。
他不相信自己多出20多年的市場經驗和經營新理念，還還打動不了董棟林。
對他來說，只是單純的打動還不夠。他將來的戰線也許會拉得很長，他不是全知全能的，即便有重生的金手指加成，這個世界依然會有在諸多方面都比自己強的人。他比他們強的地方，是他對未知的了解，這也許就是全方位領先的優勢所在。
一個成功的領導者，必然會懂得會招賢納才，惜才愛才，包括那些在某些專項上比自己強的人。
一旦手下強手如林，如何服眾？那麼就需要強大的控制力和理解能力。尤其是理解他人的能力。
而理解能力就是顧為西最強點之一。
比如，他知道董棟林追求什麼，他的終極目標是什麼。那麼控制或者指揮董棟林，就變得游刃自如了。
不僅如此，他還要讓董棟林明白，在自己麾下幹事，比在任何其他地方更有條件實現自己的價值。然後還要讓他明白，不管他動何種念頭，自己總有制約他的手段。
在專業知識上征服他。
在先進理念上震懾他。
在他的理想目標上成全他。
使得他對自己又敬畏又感激的同時，通過利益綁定，形成某種統一價值文化觀來約束他。
當然，除了語言，最終還是需要實幹能力去對方真正的心銳誠服。
「我還是個學生。」顧為西咧嘴一笑。
「呃……」董棟林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我說過，我不會親自管理這家店鋪。我也許可以背後出出主意，或者在重要物品的入手或出手時做些參考。」顧為西清楚，對於董棟林這種日後古玩界的大拿，千萬不要指手畫腳告訴他「怎麼做」，強兵都有主觀能動性，他要做的就是指明方向和畫好框框，再讓董棟林去自由發揮。如果董棟林這種人才還需要手把手教才能開展工作，那這個「人才」就失去了靈性，變得毫無意義了。
「董哥！我們馬上就可以簽署入股協議。」顧為西把支票推到董棟林面前，「拿著這筆錢，明天早上你也許可以露一手。」
董棟林驚訝於這個年輕男孩的大氣，「你不怕我拿了這20萬，跑路走人？」
顧為西笑得風輕雲淡，「估計最終後悔的人是你，因為我的存在，遠不止這20萬。」
「……真不知道你這麼年輕，卻又如此成熟？」董棟林不知道是今天第幾次感嘆了。
「我覺得我現在是個男人。從我走進你店鋪的時候起……是的，男孩的世界很單純，他周圍的人也單純。但男人則不同。男人的世界里要面對形形色色的人。」顧為西瞬既轉了話題，指了指店鋪內，「我能否參觀下董哥後面的住所結構。或許我能給點裝修意見。」
…………
…………
晚上11點多鐘，董棟林依依不捨的把顧為西送出店外，今天和顧為西一番長談，好像他眼前又開闢出一個新天地，金光燦燦，前景輝煌。
如果顧為西不急著離開，他甚至想學古人來一番「秉燭夜談」。
目送顧為西的背影，董棟林忍不住又追問一聲，「是明天早上八點半在百寶軒門前碰頭嗎？」
顧為西回頭，「是的，八點半。」
「好，路上小心……」
顧為西揮揮手，轉身。
接近凌晨，古玩小巷裡一片寂靜。偶爾有巷邊的零星燈火，顧為西能聽到自己清晰的腳步聲。
轉過巷角，前邊就是古玩街的正街。
顧為西的思緒一直停留在董棟林身上。順利拿下董棟林，算得上出師大捷。但在他的遠景目標里，遠不止招納一個董棟林這樣的「大拿」。
作為一個有閱歷有故事的男人，他知道現在早已不是個人英雄主義大行其道的時代了，而是團隊至上的合作理念時代。
未來大家耳熟能詳的微軟公司，在兩年後，也就是98年研發windows2000產品的時候，有超過3000名的開發工程師和測試人員參與，曾寫出5000萬行的代碼。
如果沒有高度統一的團隊精神，沒有這些參與人員的默契分工與合作，這項工程如何能夠這麼順利地完成呢?
董棟林只是第一個。安西市這個階段還應該有現在尚默默無聞、沒有贊露頭角，但日後大放光彩的古玩圈大拿。
他還想給父親的店裡請一個「高眼力」，有經營頭腦的古玩店掌柜坐鎮。
至於父親，始終是他的一塊心病。他想試著想辦法說服父親，離開古玩行業。實在不行，他只好另闢蹊徑，送父母去學校充電。
就好像司機怕新手。因為他們不知道厲害關係，所以魯莽大膽；但越是上了年頭的老司機，膽子就越小。
如果有可能，他希望父親能去西大考古系旁聽，母親呢，送去文保學院聽幾個月的文物保護和修復基礎課程，就可以給父親很大的幫助。
當路邊的店鋪內響起細微而熟悉的「新聞聯播」音樂，顧為西知道，已經凌晨十二點了。
他加快步伐。
街道右側的店鋪門嘩啦忽然打開，一對年輕男女拉拉扯扯。
女孩背著身子扭捏掙扎著要出門，男青年兩手環抱著年輕女孩的腰肢，笑嘻嘻的湊在女孩耳邊哄著她。
顧為西本不以為意，但女孩的聲音卻給他一種熟悉感。
「你又騙我……我不相信你的話……」
樊倩？
顧為西身體為之一僵，身體下意識地站在街角的門面背光處。
男青年雙手在樊倩後背上撫摸著，低聲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
本來高昂著頭的樊倩輕「啐」一聲，似乎羞不堪地低垂了頭，十六少女柔軟的身體在夜燈看上去十分的單薄，男青年一雙手在她青澀的雙股部摸索揉搓，又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
「不行……我這麼晚不回去，已經很過分了，我騙我媽媽說同學病了，說好11點前到家的……」
男青年的手上移到了她的髮際，捋了捋她的髮絲，在她額頭親吻了一下，又在她耳際低語幾句。
樊倩忽然抬頭，店鋪內的燈光照在她的泛紅臉頰上，猶如春冰破暖，百花綻放，說不出的嬌艷動人。
她居然會有如此純美的笑！顧為西終於平靜下來，明鏡般的黑瞳中已經看不到任何情緒的波動。
他不再是以前感情上一片空白的無知青年，那個時候的選擇，對感情、對他對她，都是一種極為不負責任的態度。
現在的他，情感上經歷了一世的煎熬。他成熟了。
成熟是一種氣質，一種境界，一種標誌。成熟還是一份寧靜，是一份寬容。
他不再恨樊倩。
他只是不明白，有著這樣溫潤一雙眸子的她，怎麼會有那麼大的改變？
除非人生遭遇過沉重打擊或者變故，影響了她的性格和人生軌跡。導致她變得極端多疑，自私，孤僻。
男青年終於轉過臉。
顧為西立刻認出了他。白天他和媽媽在這個街道上遇到樊倩后，樊倩在路過男青年的店鋪時，和這個男子有過對話。
當時他就奇怪，樊倩怎麼會認識這個男子。
現在看起來，樊倩應該是刻意路過男青年的店鋪的，而且，樊倩此時眸子里，全是少女懷春的柔情蜜意，在她的眸子里，除了眼前這個男子，彷彿再容不下任何其他的東西。
顧為西瞬間明白了，為什麼外貌家庭工作都不錯的樊倩為什麼到三十歲才匆匆和他結婚成家。
她應該是感情上遭受過巨大創傷。
很明顯，這個傷害她的人就是這個男子，未來收藏圈中赫赫有名的人物——劉江濤。
顧為西認識這個男人，他多次聽說過劉江濤的傳奇故事。
這個時候的劉江濤還遠沒有達到前世的高度，但他以二十四歲的年齡，就能在古玩主街擁有自己的店鋪，也算很了得。
和董棟林一樣，劉江濤的發跡之路也是一個迷。顧為西只知道，劉江濤在大吉廠古玩界開店起家，短短五年，他的店鋪頻出珍奇稀物件，到2000年時，他已經身家巨萬，僅在安西城便有四家店鋪，後來還組建了安西第一家收藏家協會，面向全國吸納收藏會員四千多人。
在這個基礎上，他又成立了安西第一家私立拍賣公司。據說是安西唯一獲得西方拍行認可的公司。大約在2007年左右，劉江濤更是公開宣布：大舉回購流失海外的z國近代文物，並在兩年內拍回了三件遺失海外的故宮珍品。一時間名聲大噪，在安西風頭之盛，不亞於東張西楊。
就是現在的劉江濤，其閱歷和社會經驗，要忽悠樊倩這種純小白，根本不用動太多心眼。
顧為西很喜歡的一段經典台詞——「我等了三年，就是要等一個機會，我要爭一口氣，不是想證明我了不起；我是要告訴人家，我失去的東西一定要拿回來！」
看過的人都知道，這段台詞出自發哥的經典電影《英雄本色》。
好勝心是一個男人與生俱來的本質，你失去的東西就要靠自己的本事拿回來，從哪失去的就要在哪找回來。但顧為西不這樣想，在樊倩身上受傷的自尊，就要在樊倩身上拿回來？不，不，不……
年輕時他覺得這段話很「燃」，但現在，他覺得幼稚。任何人的人生道路，都不是處處坦途，鮮花、微笑和美麗，還有荊棘泥濘，暗礁和雷雨。
而人生就是由挫折和磨難組織成的。所以，當他現在回首過去的一切不幸，他只會坦然以對。
不抱怨，不糾結，保持冷靜和理智。
至於今世如何面對樊倩，他首先肯定一點，絕不會「舊情重燃」。但在適當的時機，他不會吝惜拉她一把。
另外，他前世就曾經追兇追到了劉江濤身上，只是天不遂人願，線索到了劉江濤這裡就斷掉了。因為古玩圈裡的水很深，劉江濤涉及到的高段群體，更是普通人難以企及的。
但他還是查到了一些劉江濤的不法行為。比如，他認識的一個藏友買了一件明代紫檀香爐，化了十幾萬元，後有高人點撥說是贗品。
這個藏友托關係找到劉江濤。
劉江濤幫他運作策劃，請來經常在電視鑒寶節目露面的一位專家，藉助名頭一炒，香爐「洗」成珍品，上了他的拍賣行，這位藏刨去運作的花銷，又賺了個溝滿壕平。
而劉江濤和他的拍賣行也雙雙賺取大筆傭金。
可以說皆大歡喜。
還有位曾經和顧為西有過交易的王姓商人，在京都買了一套紅木傢具，回來請顧為西掌眼。顧為西很遺憾的告訴他這套紅木不是古董，只是台灣製作的工藝品。
後來這位王姓商人找到劉江濤。
劉江濤再次運作安排。讓他把紅木傢具送到他的拍賣行，自己找朋友拍下，過了一兩年，拿著拍賣紀錄去京都再拍，一下就找到下家……
所以說，不管劉江濤是否和盜墓賊有所勾結，顧為西打心眼裡反感這類人群的。
前一世，他追兇追到了劉江濤身上，但由於對方的地位太高端，他無計可施。這一世，他倒是有機會徹底查清劉江濤發跡的秘密。
顧為西在考慮問題。
店鋪門口的一對年輕男女已經分開。
「好吧，我送你回家。」劉江濤關好店門，牽著樊倩的手，相互依偎著走向街道盡頭。
顧為西看著他們倆逐漸遠去的背影，心中在想，要改變樊倩悲催的命運，應該如何著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