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五方逆子
「獨自一個人太久了，恐怕換做誰都要瘋的。難道我方文，就要成為下一個么？」方文沒有去看老頭，而是將目光投向了亂葬崗，投向了那成堆的屍骨，腐爛的和尚未腐爛的屍體：「你們之中，必定也有遭人陷害，或者走投無路來到西嶽山的。你們之中，或許也有如我一樣，背負深仇大恨，未能昭雪的。但，如今的你們，卻成為了枯骨。報仇，報仇。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或許未能達成所願才是天意。我不能掌控天意，但是，我能把握自己。目前這裡對我來說，倒是最為安全的地方。我必須儘快將推背手完全掌握。實力決定一切，或許有朝一日，我足夠強大，就連天意，也可左右。」
想到這，方文收回了目光。他繼續著第一次見到老頭時候的樣子。如在陪小孩子玩耍般，跟老頭做起了朋友-——一個自稱傻子的朋友。老頭依舊會在每個朔月之夜醒來，天亮之前又睡去。每個月，只有短短几個時辰的時間清醒。但是每個月他都不再需要花費時間去尋找金色骨頭，因為在這一個月之中，方文會找到足夠多的金色骨頭給他。慢慢的，方文也了解到，石屋之中的時間與外界其實相同，只不過，有一股特殊的力量在左右人的意識，使人產生錯覺，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
在方文遇到老頭的第六個月，方文的推背手略有小成。已經能夠一掌將人骨拍得粉碎。
「是到了該離開的時候了。我在西嶽山的服役只是一年而已。時間將至，我要提前回到礦區，準備返回三聖宗。以這金骨為食，我的肉身似乎也在起著一些變化，現在還說不清，但卻明顯的強大了不少。」方文一邊想著，一邊將拍碎的骨粉吞下。在他的身旁，瘋老頭也「咯吱咯吱」的咀嚼著。偶爾停下來，把後背朝向方文。方文頭也不抬，伸手在老頭背上輕輕拍了幾下。老頭得意的笑著，笑的很開心。
「從前的事情，你不記得了。可以後的事情，你可以選擇的。」方文望著三聖宗的方向，夜幕之下，一片寂寥：「你，沒想過離開這裡么？或許外面有人可以將你瘋傻的病治好。」
「我可沒瘋，我，我也不傻。」老頭十分認真的說道：「本尊是在這裡等一個人。她馬上就到了，估計就在這一兩天就能到了。我得等她。」
「她是誰？是你的娘子么？」
「娘子？娘子是什麼東西，能吃么？」老頭歪著頭，看向方文好奇的問道：「我不記得她是誰了。但是我記得我必須要等她。哎，你認不認識她，你知不知道她是誰啊？你是不是也是來等她的啊？不過，沒理由啊，她只叫我一個人在這等她的。」
方文輕輕嘆了口氣，喃喃道：「你或許就是寫下石桌上那首詩的人吧。在這無數歲月里，等待著自己的心上人。可是，無數歲月之後的今天，她還是否尚在人間呢？假如她還活著，她又是否知道，有這麼一個人，一直在等著她呢？可她，為什麼，始終沒有出現呢？『雲根深遁天外天，青燈濁酒醉紅顏。墨筆交融任揮舞，只為逍遙不為仙。』」
「哎，你剛才念的什麼呀？什麼青燈濁酒的，我好像在哪聽到過呢。」
這一次，是方文笑了。他把十幾塊品質極好的金色脊骨遞到瘋老頭懷裡，笑著說道：「你繼續等吧，你要等的人很快就會來的。她肯定是路上有事耽擱了，快了，很快就到了。」
「哇哇哇。。。你小子竟然藏了這麼多寶貝！你你你。。。你這是要把這些都給我嗎？哈哈哈。。。太好了，你太好了，我太喜歡你這個傻子了。」
「我要走了，如果有機會，我還會回來看你的。」
「咦？你也要走了啊！」老頭好像突然對眼前這一幕似曾相識一般：「我怎麼突然想起了什麼，可是，仔細一想，又什麼也想不起來了。哎呀呀，想來想去，真是煩死人了。你要走就走吧，我是不會走的。我得在這等人。不過看在你送我這麼多寶貝的份上，我也送你點東西吧。」
老頭說著一閃身，鑽入山石裂縫之中，片刻功夫又回到方文身邊。手裡握著一根石筆，
「吶吶吶，這個小玩意兒就送你了。你拿著玩吧。」
方文接過石筆，腦中再次千迴百轉，「難道酒壺和燈台，也是他送出的么？」
「哎呀呀，我又有點困了。我要回去睡覺了。」老頭伸了個懶腰，揉著迷離的眼睛說道：「要不你也回屋裡睡一覺，明天再走吧。」
方文不忍拒絕，點頭道：「好。」
瘋老頭眯著雙眼，笑了笑，閃身返回了石屋。方文跟在後面，也回到了石屋。看著老頭又睡下了。睡得像個雕像，一動不動，甚至連氣息也沒有了。
看了一會兒，方文轉身出了石屋。臨走之前又有些不舍的四處看了看。當方文的目光落在石屋左側石壁上，那涓涓流水附近時，恍惚間又看到幾行字。方文邁步走到近前，將岩石上的苔蘚抹去，露出一塊平整的石面，上面依稀寫著：
仇深千層海，
恩重萬重山。
從此恩仇泯，
餘生不弒仙。
看那筆跡，明顯與石桌之上題詩之人不同。而且後面還有一個落款：五方逆子。
方文又仔細檢查了一番，再沒有其它發現。只好帶著滿心的疑問離開了石屋。回到亂葬崗，方文順著山體向上攀爬。如今筋骨強健，使得方文毫不費力的離開了亂葬崗，順著崎嶇的山路，從後山繞道回到了礦區。
此時已是中午，有人無意中發現方文正在靠近，不由得停下手中的工作，直起身子朝方文望去。第一個，第二個，第三個，方文的身影很快引起了礦區內越來越多人的注意。很快，幾個差役馬上亮出兵器，圍攏過來，呵斥道：「什麼人？竟然敢闖西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