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玻璃片
許安然從醫院出來,還跟唐悠米一起吃了個飯,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快十點了,整個人筋疲力盡。
原來與病魔抗爭,真的是一件耗神費力的事。
楊啟辰被邀請去了講座還沒有回來,室內漆黑一片,懶得再去開那些瑣碎的燈,許安然隻打開了客廳的一盞台燈,光線不是很亮,暖洋洋的卻讓人感覺到舒服。
有些疲憊地扭了扭脖子,許安然放下自己的挎包,就走進了浴室去洗澡。
出來的時候,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掛鍾,已經10點半。
楊啟辰依舊沒有回來,許安然簡單地擦了下還在滴水的頭發,便直接去了臥室。
客廳的那盞台燈留給了楊啟辰。
躺在床上的許安然,感覺自己的眼皮已經困得快連在一起了,整個人也是疲憊不堪,可是不管怎麽樣,一閉上眼就無法入睡,整個人在床上翻來覆去,折騰了快一個小時也依舊無法入睡。
那種想睡卻睡不了的感受,折磨得讓她頭皮發麻。
最終還是忍無可忍,許安然果斷從床上爬了起來,去客廳倒了一杯水拿回了臥室,走到自己的私人櫃前,打開了緊閉的櫃門,拿出了放在最裏麵的,隻剩下半瓶的安眠藥。
熟稔地打開了瓶蓋,倒出一顆,仰頭就放進了嘴裏,拿起水杯準備喝水將藥順下去。
“你在吃什麽?”
背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許安然一驚。
“啪————”
還未送到嘴邊的水杯,直接從許安然的手裏,直直地滑了下去,掉在地上,發出了激烈的碰撞聲,玻璃渣子連同水濺了一地。
許安然不敢回頭,手還保持著原來握杯的動作,整個人僵在了原地。聽著不斷向自己靠近的腳步聲,心髒狂烈地跳動著。
楊啟辰冷眼看著狼藉一片的地板,低下頭,拿起了放在桌上還未來得及蓋上的安眠藥,湊到了眼前,細細端詳了起來,眼神變得陰森恐怖。
許安然隻感覺渾身都驟冷了,狂跳不止的心髒仿佛也要跳停。
“你吃了多少顆?”
“什麽?”原本看著藥瓶的人,突然偏頭看向了自己,許安然嚇得打了個哆嗦。
“我問你,你吃了多少顆。”
“一……一顆。”
“一顆?一顆.……哼,你他媽這藥都去了半瓶你就告訴我就吃了一顆!!!”冷笑一聲,對著許安然,楊啟辰揚起手,就將手裏的安眠藥狠狠地砸在了許安然的腳跟前,藥片從瓶口跳了出來,落在地板上,不斷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
許安然,嚇得連忙偏過了頭。
“原來.……嗬,嗬嗬,難怪啊,你最近睡得這麽好,許安然,難道你都是在靠這個嗎?”
“不,不是,啟辰,你聽我說,我就是最近壓力大,我去看了醫生,醫生說吃一點點沒事的.……”
看著眼前手指著自己,頻頻失笑的人,許安然也立馬慌了,顧不得害怕,立馬矢口否認。
“許安然,都現在了,你還在想騙我,你就失眠幾天,醫生會給你開一瓶藥?”
“不,不是的,啟辰,你,你聽我說好嗎?”
失望不斷從楊啟辰的眼底流出來,許安然感覺心都攪在一起,上前拉住了楊啟辰的胳膊。
“你到底還有多少事瞞著我?嗯?啊……對了,你說你不去美國是吧?可那天在美國的演講會場裏,我為什麽會看見你?還有你那個什麽朋友,肯?對,肯,嗬嗬~真是可笑~”楊啟辰邊說邊笑,心裏的憤怒仿佛達到了忍耐的極限。
有些嫌惡地拂開了許安然拉住自己胳膊的手。
“美國那個隻是個誤會,啟辰,你相信我好嗎?我求求你,你別這樣……我真的不是有意隱瞞你的.……你相信我……”那一拂,算是把許安然所有的隱忍都拂了出來,眼淚直流而下,可還是不願意放棄,再次拉住了楊啟辰。
“好,我相信你,那你告訴我,你去美國幹什麽?你為什麽會有去美國的簽證,什麽時候辦的?還有,你為什麽會和他在一起?為什麽又要騙我說你不去美國?現在為什麽又要吃著安眠藥!!!”
越說越激動,最後一句幾乎是對著許安然吼了出來。
“因為……我,啟辰,我……對不起。”原本話已經到了嘴邊,可終究是沒有總是,許安然咬緊了下唇,將一切吞回到了肚子裏。
對不起,我沒法跟你解釋。
對不起,我還沒有準備好。
對不起,答案真的太沉重。
“嗬~”又是一聲輕笑,楊啟辰仰起頭,眼淚就從眼角滑了出來。
“我答應你,安眠藥,我以後再也不吃了好不好?如果你不喜歡,我也可以不再和肯來往,我什麽都聽你的,都聽你的好不好?”
“我說過,我最討厭的就是你欺騙我,可是現在,你卻連一個解釋都不願告訴我……”
原本憤怒伴隨著她的懇求已經漸漸散退,留下來的是無盡的疼痛和悲涼。
“我以後解釋給你聽,隻要你想知道的,我通通都告訴你,隻是現在,我……對不起。”
“你是在怪我吧?怪我兩年前離開,怪我沒有給你解釋,怪我訂婚的時候拋下你……可是,許安然,我楊啟辰愛了你這麽多年,就真的這麽不值得你依靠……嗎?”
心像是被尖刀生生劃開了一刀,楊啟辰反握住了許安然拉著自己的手,看著她,一字一句,仿佛都想從她的眼睛裏得到答案。
許安然咬著唇,拚命地搖著頭,整張臉掛滿了淚痕,狼狽不堪。
“你休息吧!”
麻木地拍了一下許安然的後背,楊啟辰便鬆開了許安然的手,繞開她,有些踉蹌地朝著臥室的門口走去。
“你去哪?”
看著楊啟辰離開的背影,兩年前的一切,直接衝擊著許安然的大腦,瞪大了瞳孔,幾乎是不加思索地,不顧濺了一地的玻璃碎片,穿著拖鞋的許安然對著人就急切地追了過去,整個人變得驚恐無比。
“我出去走走。”隻是停頓了一下,楊啟辰並沒有回頭。
“你不能走!楊啟辰,你不能走!!!”許安然已經跑到了楊啟辰的麵前,張開了雙手。
“早點休息。”
楊啟辰看著攔在自己麵前的人,心裏不斷隱隱作痛,說不動容是假的,可是隻要一想到她背著自己吃安眠藥,楊啟辰就感覺挫敗無比,實在不知道要怎麽麵對她。
有些疲憊地閉上了雙眼,最終還是推開了攔在前麵的人。
眼睜睜地看著人再次從自己麵前走開,恐懼將許安然包圍,幾乎是不受控製地,許安然撿起了地上的一塊玻璃片,看著楊啟辰背影,猛地衝了過去,對準楊啟辰的後背就生生插了下去。
獻血從楊啟辰的後背滲了出來,白色毛衣,很快便熏紅一片。
不可思議地轉過了身,看著手裏拿著玻璃片,渾身哆嗦的人,玻璃片上還沾滿了自己的血,楊啟辰感覺身體的溫熱正在一點一點地抽離……
“為什麽……?”
所有的疼痛,驚訝和不解都化作了一句,為什麽……
“我,我,我不知道,不知道啊——”
已經完全失了心智的許安然,看了眼痛苦無比的楊啟辰,又看了眼自己沾滿鮮血的右手,嚇得失聲尖叫,慌亂地扔掉了手中的玻璃片,倉惶地逃出了房間,連自己的鞋子跑掉,掉在了房間也渾然不知。
“然然,鞋……鞋沒……”楊啟辰看著掉在地上的鞋,想要拉住落荒而逃的人,可是已經完全使不出力氣……
一陣劇烈的疼痛,楊啟辰整個人都跪了下來,趴在了床上,背後的毛衣,已經全被染紅。
忍著劇痛從褲子裏掏出了手機。
“伯,伯母,我…我是辰辰……”
“辰辰?辰辰,你怎麽了?為什麽說話這個樣子?”
“然然,然然沒,沒穿鞋,跑,跑出去了,去找,找她……呃……”
一個悶哼,楊啟辰隻感覺嘴裏布滿了血腥味,最終支撐不住,昏了過去,手機也攤在了床上。
“你們怎麽了?然然去哪了?辰辰?喂?”
許母的聲音還在電話那邊不斷傳來,而這邊,已經沒了聲息。
……
兩年前,楊啟辰消失的那個下午。
距離楊啟辰開辦的個人律師事務所已經有兩年了,這兩年楊啟辰一直很忙,加上許安然上了高中,兩個人相比以前變得聚少離多。
好不容易楊啟辰說下午要回來看自己,許安然開心得人仿佛都要起飛了。
買了兩張電影票,抱著爆米花,許安然就站在電影院的大廳門口等著楊啟辰,連坐都不願去裏麵坐著,生怕錯過。
不一會兒,許安然就看見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穿著黑色褲子和條紋襯衫戴著一頂鴨舌帽往自己快速地走了過來。
一場電影結束,兩個人牽著手開開心心地從影廳裏麵走了出來,許安然突然想吃冰淇淋,楊啟辰讓她等在大廳,便轉身去了賣冰淇淋的地方。
許安然站在大廳,一直等,等了很久,都不見楊啟辰回來,已經有些不耐煩了,正準備找過去,手機卻響了。
一看是楊啟辰,許安然立馬接通了電話。
“你怎麽還沒有回來啊?”
“……”
“你說話啊!”見電話裏的人遲遲沒有說話,許安然又焦急地問了一句。
“然然,對不起,我們下次見吧!”
“什麽啊?什麽下次見?你什麽意思啊?喂?”
“嘟——嘟——”
回應她的隻是一陣忙音。
許安然以為楊啟辰是臨時有急事,便沒有在意。
可是當她等了他一天,兩天,三天,半個月……打他電話不接,跑到他家裏,也沒有人……她終於明白,他已經消失。
她怎麽也想不到,這一個下次,居然是兩年。
而那個為她買冰淇淋最後的背影,生生折磨了她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