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俯首帖耳
聽了林大娘的話，玖兒腦海裏閃現出“人肉藥丸”這四個字。
“是要我割肉救他嗎？”她咬了咬銀牙，“說吧，得割哪個部位？需要多少肉？”
血淋淋的畫麵，宛若就在眼前。
疼！
林大娘望著她的認真模樣，欣然笑道，“姑娘，你對這位公子，可謂情深義重！不過，姑娘雖是公子的救命良藥，藥方卻不是割皮切肉。”
玖兒一怔，“不是人肉是什麽？難不成要剜心挖肺嗎？”
問完，冷得抖了個激靈。
林大娘收起了笑意，喃喃道，“不要你的心，不要你的肺，隻要你身體裏的陰柔之水。”
“哈？陰柔之水？”玖兒側頭斜睨婦人，“該不會是……尿吧？”
——聽說過童子尿是藥引子，可她又不是未成年的小男孩。
林大娘諱莫如深地望著她，微動著幹涸的唇瓣，“姑娘知道‘雙修’嗎？”
玖兒點點頭，“略有耳聞。”
心裏卻想：在未來世界，稍有一點常識的女人都知道，“雙修”不過是男人騙炮的借口。
“若想把這位公子的魂魄喚回來，就必須得用類似於‘雙修’那樣的法子。”林大娘淡然笑笑，“我知道，姑娘可能對此不甚相信。”
玖兒並沒有質疑，“如果這個法子真的管用，大可以試試啊！我去前樓找個姑娘來就成了！”
隻要給足了銀子，別說“雙修”，就算是“群修”，那些煙花女都不會拒絕。
孰料，林大娘卻搖搖頭，“除了你，別的任何女子都不行！”
“為什麽？”玖兒立即揚著嗓門兒發問。
——若非廉策高燒不退、昏迷不醒、對此毫不知情，她真要懷疑這個林大娘就是來協助廉策騙她上床的！
“因為你們的魂魄都來自於遙遠的天外，並且，他是為你而來……”婦人的解釋玄而又玄。
“他是為我而來？這是什麽意思？”玖兒一頭霧水。
然，林大娘卻不肯就這個話題再說下去了。
“姑娘，老婆子已經說得太多，繼續泄露天機就得遭受天譴。你若想救公子，必須與他歡愛。切記，兩個人都要采用坐姿。言盡於此，信不信、做不做，全由姑娘決定。”說罷，向後退了一步。
這絕對是止語的架勢。
玖兒踟躕一霎，“林大娘，您能保證用了這個法子就一定能把他救活嗎？”
問完，自己都感覺問題提得有點無理取鬧。
須知，即使是再高明的醫術、再特效的藥品，也未必能百分之百地挽救生命。
更何況婦人所說的這個法子著實很玄。
哪成想，林大娘竟然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姑娘，老婆子跟你透個實底兒吧！隻有你的陰柔之水才能媚惑住他的魂魄，令魂魄老老實實地留在這副皮囊裏。懂了嗎？”
玖兒聽罷，簡直是哭笑不得！
——怎麽？男人的靈魂也會好色嗎？
因為皮囊讓“他”嚐到男歡女愛的甜頭，所以就對皮囊俯首帖耳、不離不棄？
這是不是太扯了！
“如果我不照您的話做，他會怎樣？”玖兒叛逆地問道。
林大娘睨著榻上的男人，歎了一聲，“那樣的話，他的魂魄便會脫離這副皮囊、飄回到天外。如果他在天外的肉身已經不在，就隻能魂飛魄散，連投胎轉世的機會都沒有了。”
玖兒又打了個冷顫，——這個可能性，跟當初自己預料到的情形一模一樣。
“老婆子已經把該說的都說完了。姑娘別考慮得太久，公子的魂魄已經從皮囊裏掙脫出了一部分。明天太陽出來之時，若你們二人還沒有融合，他就要魂魄出竅了。”
婦人說完，躬身施禮，向門口走去。
玖兒沒有阻攔，也沒有相送，她的腦袋裏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過了一會兒，老吉敲門之後走了進來。
“姑娘，我把林大娘送出大門外的時候，她讓我把這個東西轉交給你。”說著，三根指頭捏著個什麽東西送了過來。
玖兒攤開掌心接住，定睛細看，竟然是一枚種子。
可以斷定不是糧食，有可能是花種，也有可能是樹種或者草種。
究竟是何寓意，令人費解。
“她沒有說什麽嗎？”玖兒問道。
老吉想了想，“好像說了一句‘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玖兒皺起了小臉兒，“種瓜得瓜、種豆得豆？這是什麽意思？”
大茶壺聳聳肩，攤開雙手，“我也不知道。”
考慮到婦人的營生，再聯想到她說過的話，玖兒斷定她是在裝神弄鬼。
遂，便決定棄用那個救命的“法子”。
——從前隻知道男女之事做多了會傷身，哪聽過床笫之歡還能救人性命的說法？
算了算了，還是應該寄希望於藥石。
遂，玖兒讓老吉再回去煎一碗湯藥送來。
中藥雖然起效慢，可到底是治本的。
天擦黑的時候，老吉送來了藥汁，還有玖兒的晚飯。
一整天都繃著神經的玖兒倏然想起了陸頗，便詢問大茶壺，“吉哥，你去廚房取餐的時候看見於笙了嗎？”
老吉點點頭，“看見了，中午和晚上都看見了。中午我就把你生病的事情告訴了他。”
“那，剛才你們遇見的時候，他有沒有說什麽？”玖兒的美眸亮晶晶的，燃燒著渴望的火苗。
老吉卻搖搖頭，“什麽都沒說。他跟往常一樣，取了飯菜就走。”
玖兒怏怏地“哦”了一聲，心想：難道陸老二就不關心我的身體嗎？
老吉瞧出了她的失望，便安慰道，“姑娘，男人們粗心也是有的。又或者，‘茉莉居’的客人以為你借生病之由、實則在陪伴廉公子，為此心生醋意，所以才對你不聞不問呢！”
玖兒心知這種情況根本不可能發生，便苦澀地笑笑，沒說什麽。
她急著要給廉策喂藥，又不想讓大茶壺看見喂藥方式，便催促他回前樓去幫雲寧打理晚間事務。
夜幕將至，確實到了繁忙的時候，老吉便腳步匆匆地離開了。
玖兒給廉策喂了藥，自己也吃了點東西。
雖然沒什麽胃口，卻不能不吃。
她告誡自己，在廉策好起來之前，她是絕對不能倒下的。
尤其是餓倒這種低級錯誤，無論如何都不能犯。
吃完東西，坐在榻邊，玖兒又用掌心測試廉策的額頭溫度。
誒？好像沒有之前那麽燙了！
玖兒心頭大喜，料想一定是湯藥起到了作用。
“叔兒，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不管他能否聽到，還是由衷地誇了一句。
心裏終於稍微放鬆了一點，疲累感就襲了上來。
猶豫片刻，玖兒爬上床榻，拱進被子裏，握著廉策的大手，小聲兒向他訴說心事。
“叔兒，陸老二對我好像沒有之前那麽上心了。以前若是得知我病了，一定不管不顧地陪在我身旁。”
“其實我謊稱自己生病，就是希望他能來看我。就算他來不了，至少也可以派於笙過來瞧瞧我呀！想不到，他沒有任何動作，甚至沒有從老吉那裏打探消息。”
“我知道，你又要勸我有點耐心、給他點時間，可是，他一會兒對我深情脈脈，一會兒又對我置若罔聞，讓人感覺連個奔頭都沒有……”
“唉！我現在終於能夠體會到我嬸兒給你的感受了，——無力感，是不是？”
“叔兒啊，咱倆算是同命相連不？”
……
絮絮地說著體己話兒，竟然把自己給哄睡了。
恍然醒來時，已是午夜時分。
揉了揉睡眼，玖兒坐了起來。
摸索著下了床榻，點了幾根蠟燭。
再回到榻上，她發覺廉策的手指已經不那麽燙了。
俯身摸摸他的額頭，幾乎恢複到了正常體溫。
“高燒退了，真好！”興奮地嚷了一聲，她便把嘴唇湊到他的耳邊，喃聲低語，“懶蟲，你睡太久了，趕緊起床吧！”
沒有回應。
他的眼皮連顫都沒顫一下。
她輕輕捏著他的臉頰，調皮地威脅道，“再不睜眼，我就把你的俊臉給掐腫了哦！”
還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玖兒無措地咬著嘴唇、跪坐在榻上，思謀良久，把指尖擱上了廉策的人中。
——燒都退了，人卻還在昏迷，這實在太沒道理了！
然，用力掐下去，他卻依然沒有醒來。
更令她心驚的是，他呼出來的氣息竟然不複溫熱。
有點，涼。
“五叔，你醒一醒！醒一醒啊……”玖兒竭力克製著慌亂，輕拍廉策的麵頰，不停地呼喚著。
呼！
不止沒有回應，就連臉頰上的溫度也下降了。
玖兒徹底慌了，雙手摩挲著廉策的皮膚，希望能夠幫他暖起來。
根本無濟於事。
就在玖兒準備跳下床榻去拿熱水來喂他喝的時候，無意間睨見了放在枕邊的那粒種子。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仿佛聽到了林大娘在親口對她說這句話。
頓坐在榻上，玖兒頹然低頭，把小臉兒埋在了手掌心。
按照林大娘所言，若是天亮前不與廉策雲雨相歡，他的魂魄就一定會出竅。
這話很玄，她不願相信。
可是回頭想想，她都能夠從平行時空的未來世界穿越到這裏，還有什麽事情是不能發生的呢？
畢竟，廉策的病況實在是詭異得無法用科學來解釋。
玖兒微微抬起頭，望著搖曳的燭光，不由得捫心自問：我該試一試嗎？若是被陸頗知道了怎麽辦？一旦試過之後還是沒能救活廉策呢？如果真的借此救活了廉策，以後我要如何自處？
一連串的問題，是她要麵對的諸多現實。
猶豫不決之際，手指又撫上了廉策的臉頰。
漸冷的觸感，仿佛在提醒她，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