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進退維穀
來至大廳門口，廉策望見玖兒的第一眼，就察覺到不對勁。
她正坐在紅木圓桌前，黃金麵具已然摘了下來，雙頰酡紅得好似塗了胭脂，一臉嬌憨的神態。
暗叫一聲“壞了”，廉策腳步匆忙地趕了過去。
剛到近前，酒味衝鼻而來。
廉策擰眉掃了一眼桌麵，黃金麵具被扔在上麵，旁邊還有一個倒下的空酒瓶。
一滴殘酒掛在喇叭形的瓶口，似墜非墜的樣子。
再細看“雲香閣”的“頭牌姑娘”秦玖兒，雙手抱著一瓶酒，醉眼朦朧地衝著他傻笑。
“五叔，來，一起喝……”她口齒含混地咕噥著，微微仰頭，把瓶口對準嘴巴。
廉策趕忙伸手來奪，因了動作過猛，酒液灑了她一臉一身，酒曲的氣味便更加濃鬱。
“你幹嘛啊？不要命了是不是？竟敢搶我的酒……”玖兒抹了一把下頜，還不忘舔舔手指上的酒水。
廉策惱火地把酒瓶頓在桌上，“你是不能喝酒的！”
玖兒吸了下鼻子，“為、為啥？”
他在心裏回答，“那一世，你認定是自己的貪杯間接導致了母親的慘死，所以發誓永遠滴酒不沾！”
然，嘴上卻隻字未提。
“說，為什麽……不讓我喝……酒？”玖兒晃晃悠悠站起來，用指尖戳著他的胸口。
廉策歎了一聲，“小冤家，真拿你沒轍！”
說罷，麻利地抱起她，往門口走去。
“放我下來？我不走！我還要喝酒……”玖兒吭嘰著，不停用額頭撞他的胸口。
廉策被纏磨得哭笑不得，“昨兒才送來的酒，已經被你喝光了一整瓶，再喝就醉死了！”
“醉死才好！”玖兒倏然扁起了嘴巴，“這樣就能看見陸老二了！”
這話，是她的肺腑之言。
聽在他的耳中，卻勾起了錐心之痛。
腳步停滯一霎，他又邁開步子走出大廳。
拐了個彎兒，進了臥房。
寬大舒適的鴛鴦榻，四周懸掛著大紅色鴛鴦帳，新送來的紅色榻褥上鋪著同一顏色的鴛鴦被，滿滿的洞房既視感。
廉策把玖兒放到榻上，給她蓋上了鬆軟的棉被。
“你現在乖乖聽話，閉上眼睛睡覺。等睡醒了，就什麽事情都沒有了。”有點像哄孩子。
話說，在那一世，他的兩個雙胞胎兒子都沒有享受過這樣的柔和腔調。
玖兒卻努唇搖頭，“表！我表睡！我要哈酒……”
廉策都被她給氣笑了，“拜托，舌頭已然醉成了三倍大，你還想繼續喝？”
“叔兒，你不知道……”玖兒吞了下口水，“哈酒的感覺，特好……，飄飄欲仙，沒煩惱……”
“沒煩惱就快點睡吧，乖！”又為她裹了裹被子。
玖兒卻不老實地把胳膊抽了出來，抬手撫上他的麵具，“誒，我問你，這東西遮著一張臉，有沒有……感覺糊得慌？”
廉策點點頭，“嗯。”
“那你……是不是傻？非得……戴著這玩意兒……幹嘛？”指甲叩叩麵具，“難道……你真的長那麽醜嗎？”
“或許並沒有那麽醜，隻是不想麵對罷了！”他實話實說。
玖兒“噗嗤”一聲笑了，口齒愈發地不清楚，“不自……信，四不四？”
廉策長噴鼻息，“小玖兒，你已經醉了。現在立刻給我睡覺，否則五叔就不喜歡你了！”
“喲嗬！”紅彤彤的臉蛋兒上浮現出了痞味兒，“你喜歡我？”
廉策沒有回答，——跟小醉貓兒表白，可不是他的風格。
見他不出聲，玖兒掙紮著從被子裏鑽出來，“走，姐帶你哈酒……”
“走什麽走，趕緊給我躺回去！”他一把將她摁倒，“聽話行不行？嗯？”
“幹嘛聽話？幹嘛？你誰啊？”嘴裏像含了塊破布，吞不下吐不出的感覺。
廉策俯視著她，“小姑奶奶，你要是聽話，趕明兒我帶你去街上買好吃的！還陪你做香水，行不行？”
玖兒眯起醉眼點點頭，“行是行！巴過，你得……再給我哈一口酒……”
“你醉了，不能再喝了！”他繼續耐著性子柔聲勸說。
“窩沒醉……”她撇撇紅潤的嘴唇，“這點酒，都不夠……漱口的……”
真的，廉策被徹底打敗了。
——那一世，隻看過一次她喝醉的樣子。
實事求是地說，相當可愛。
天曉得這一世怎麽難纏到了這種地步！
“小姑奶奶，咱倆打個商量行不行？”收起無奈，他開始用計謀。
玖兒意猶未盡地咂咂唇，“再給我……哈一口，就什麽都答應……”
哈，小酒鬼竟然不上套！
廉策直起身子，袖手望著她，“別逼我對你動粗！”
“幹嘛？你還想……強.暴我不成？”紅著小臉，眯起美眸，“那你等我哈夠了再動手唄！”
得！
無論軟的還是硬的，她都能繞到喝酒這件事兒上。
“秦玖兒！”廉策大嗬一聲，“你太任性了啊！”
玖兒聽了，立刻委屈地扁嘴，“我沒有，我隻是想哈口酒……”
楚楚可憐的樣子，簡直不要太捶心！
廉策的舌尖在腮幫子裏劃了N圈，最終還是選擇了妥協，“行，就一口！你乖乖躺著，我去拿酒。喝完一口，你馬上給我睡覺！”
玖兒打了個酒嗝兒，哭臉立刻換上笑顏，“一言為定！”
廉策在她腦門兒上輕輕彈了一下，快步去了大廳。
再回來時，小醉貓兒已經坐了起來，身子不受支配地晃悠著，隨時都可能栽倒在榻上。
“給我——”看見酒瓶，立刻來了精神。
“咱們可是說好了，就一口，喝完立刻躺下睡覺。”廉策重申道。
玖兒乖巧地點頭，“好，說到做到。”
廉策心不甘情不願地把酒瓶遞到了她的手裏。
然，他馬上就後悔了。
以至於，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後悔自己沒能對她狠下心來。
因為，秦玖兒根本不是喝了一口那麽簡單，而是舉起酒瓶，仰著脖子“咕咚咕咚”狂灌。
盡管他反應過來之後以極快的速度奪下了瓶子，但，半瓶酒液已經所剩無幾。
廉策氣得隨手摔了酒瓶，翻過玖兒的身子，照著她的屁屁猛拍了幾下。
聲音很響，手指都打疼了。
她卻不喊不叫，由著他施暴。
當意識到自己惱怒得失了理智，廉策趕緊把玖兒抱在懷裏，不迭地道歉，“丫頭，對不起，實在對不起，我被氣瘋了……”
玖兒醉眼朦朧地看著他，“手感還行？解氣了？滿意了？”
淡定的樣子，仿佛剛剛挨打的不是她本人。
廉策更加歉疚，“我……，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要麽，你打回來吧！”
“打你有意思嗎？以我的手勁兒，打你就跟撓癢癢似的！”奇怪的是，口齒竟然比之前清晰了許多。
——該不會是剛剛那小半瓶酒反而起到了醒酒的作用吧？
“要怎麽做才能彌補你的痛？”廉策嗓音沙啞地問道。
玖兒沒有作答，忽然後知後覺地叫了一聲，手指沒深沒淺地揉著痛處，“這麽豐滿的臀部，你也狠得下心！”
廉策懊悔地坐在榻邊，想幫著揉一揉，又不敢伸手，進退維穀、踟躕不安。
就在這個當口，懷裏的人兒張開雙臂，勾住了他的脖子。
“你說的，要補償我，是吧？”每個字，都染著濃濃的酒氣。
瞧瞧這個媚眼如絲的樣子，剛剛所謂的醒酒，不過是個假象。
“是的，補償你。”廉策深情允諾，琴音又起。
玖兒邪肆地笑了，忽閃著長睫毛，雙手窸窸窣窣地摸索著動了起來。
轉眼間，廉策腦後的繩結被解開。
他沒有阻攔，由著她騰出一隻手，把黃金麵具摘了下來。
扔掉麵具，她趔趔趄趄地半跪起身子，一手摟住他的脖頸，一手指指點點，像研究瓷器似的近距離觀察他的五官。
“下頜，很方正，有棱角。”
“嘴唇，嗯，厚厚的，性.感。”
“鼻子，高挺，像刀削的，但不是假貨，絕對正品……”
“眼睛……”她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深眸，“這雙深邃的眼睛，好像在哪見過……”
聽到這話，廉策的眼中立刻騰起了水霧。
——她沒有完全把他忘記！
他的小野馬，竟然還對他的雙眼有印象！
“嗯？你的眼眶怎麽紅惹……”玖兒的舌頭又沉了起來。
廉策抿唇淡笑，“沒事。你困了，該睡覺了。”
說著，一點點彎下腰，把她放倒在榻上。
然，下一秒，她就像隻樹袋熊似的，四肢都掛在了他的身上。
“休想丟下我……”咕噥著，闔上了重若千斤的眼皮。
廉策心中一悸，喃聲對她耳語，“乖，睡覺覺……”
可是，玖兒又緩緩張開了美眸。
當她看清他的臉，竟然脫口而出喊了一聲“競堯”。
廉策瞬間被震住了！
還沒等他回過神來，身下的人兒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鬆開四肢之後，竟然把他推倒在榻，然後手腳並用地爬到了他的身上。
整個過程，如行雲流水般，利落得根本不像酒醉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