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心懷叵測
玖兒主動請纓到後院與超難伺候的客人過招，其實還有一個緣由，那就是此人來自於都城。
她想借這個機會打探某人的消息。
嗯，也算是心懷叵測吧！
下了樓，跟老吉說明情況，他便帶她去往後院。
從一樓穿堂而過，出了前樓，一條長廊映入眼簾。
秋天的風，將院子裏的綠色拂紅、染黃，滿目蕭瑟。
老吉把玖兒送到長廊盡頭便止住了腳步，“那邊的正房就是客人的住處，我在這裏等著，有事隨時喚我。”
玖兒微微頷首，“好。”
旋即，帶著沒來由的不適感，蓮步走向正房。
在門前站穩，回頭睨了一眼老吉，玖兒輕叩門板。
“誰啊？”一個不甚清晰的聲音傳了出來。
玖兒當即回答，“你好，我是秦玖。”
“秦玖？”對方咕噥了一句，“琴棋書畫詩酒花……，聽名字還不賴！”
“這位公子，我能進去嗎？”玖兒揚聲問道。
裏麵的人頓了頓，“進來吧！”
玖兒又回頭看了老吉一眼，衝他點點頭，推門走進屋子。
室內的裝潢很有檔次，但還稱不上富麗堂皇。
低調卻又高逼格，這是玖兒給出的最終評語。
打量了一圈，竟然沒有看見人影。
玖兒正猶豫著要不要繞過屏風去探個究竟，聲音便從屏風後麵飄了過來。
“為什麽帶著麵紗？是因為相貌奇醜無比嗎？”絕非打趣的口吻，貌似問得很認真。
玖兒不由得摸摸臉上的紗巾，——雲寧夠狠，連眼睛都沒讓她露出來，一整塊輕紗固定在發髻上，弄得好像頂了個紅蓋頭似的，害得她看人都不清楚。
“秦玖確實奇醜無比，擔心嚇走客人，隻得將容貌遮起來。”索性順水推舟，承認自己是醜女。
男人嘖嘖有聲，“你們‘雲香閣’倒是喜歡出奇製勝！見我看不上那些個貌美如花的姑娘，便改了招數，送個醜女過來……”
玖兒不禁打斷了他的話，“等等，先說明一下，我不是來伺候公子的。”
“既然不是來伺候我的，那你來做什麽？”聽不出喜怒，似乎在靜觀其變。
“我是來做說客的。”玖兒簡單直白地回答。
男人又嘖了嘖唇，“說客……，想說服我做什麽事情？”
“秦玖此來，是想說服公子重新遴選一次，留個相對可心兒的姑娘伺候你。”說罷，幹脆坐到不遠處的小榻上歇歇腿兒。
屏風另一側的男人望見玖兒的行為，不禁覺得好笑。
但，語氣仍是涼涼的，“如果我不采納你的建議呢？”
玖兒悠蕩著雙腿，無奈地搖搖頭，“公子，你已經把‘雲香閣’的姑娘都挑了一遍，卻還是沒有中意的。那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你，整個連城，你都找不到可心兒的姑娘了。”
“然後呢？”男人袖起雙手，饒有興致地發問。
“然後你就可以打道回府了啊！”頓了頓，似乎還有點不甘心，“你說你上青樓不就是為了找姑娘嗎？不留在身邊試一試，僅憑一麵之緣來決定喜惡，是不是有點太矯情了？”
男人側頭望著朦朦朧朧的小身影，“你說我矯情？如果換作是你，沒眼緣兒也要勉強為之嗎？”
玖兒輕叱一聲，“公子，不是我說你，既然是來這種地方搞豔遇，眼緣兒什麽的就純屬扯淡了！你是找女人來哄你樂嗬，又不是跟人家戀愛結婚，眼緣兒頂什麽用啊！”
男人幾乎啞然失笑，“秦姑娘，聽你這意思，是要我將就咯？”
“談不上將就。要知道，我們‘雲香閣’的姑娘都是個頂個的優秀，隻要公子肯試，就絕對不會讓你失望！”很有些王婆賣瓜的意思。
“聽你這話，倒像是這裏的鴇兒！”男人敏銳地判斷道。
玖兒擺擺手，“公子此言差矣！我們‘雲香閣’是一家極富凝聚力的青樓，身為隨從的我，特意來後院勸說公子，為的就是替我們鴇兒姐姐分憂。”
男人往前踱了兩步，“你這張小嘴兒，恐怕不是隨從那麽簡單吧！”
“嗐！我倒是想複雜，可是沒那個實力啊！人長得醜，若是再不懂得溝通，那豈不是真的一無是處了？沒辦法，不就為了討口飯吃麽！”玖兒撐著手臂站起，也往屏風跟前湊過來。
轉眼，兩人之間隻隔了一道厚紗。
“這位公子，‘雲香閣’是青樓，不是客棧。如果公子實在是看不上這裏的姑娘，不如就離開吧！‘芍藥齋’租金不菲，不值得！”玖兒深知以自己的立場說這種話是越矩的，但還是好心勸了勸。
畢竟，誰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男人凝視著模糊的身影，好一會，才開口道，“你的話都說完了嗎？”
玖兒點點頭，“嗯。”
——原本是想打聽陸家兄弟的消息，可這位客人似乎不太好說話，為免惹毛他，隻得放棄打探。
男人扯唇笑笑，轉過身子，背對著屏風，“你先回去吧，容我考慮考慮。”
玖兒盯著什麽都看不見的屏風咬了咬下唇，心說：這事兒有什麽好考慮的？看把你狂的，還端起來了！
然，嘴上卻十分客套，“好的，希望公子認真考慮過後能改變之前的想法。那，秦玖先告辭了！”
說罷，轉身便走。
甫一出門，老吉就顛兒顛兒地迎了過來。
待到兩人一同走進長廊，他才輕聲追問商談結果。
“等信兒吧！”玖兒甩出這麽個答案，晃晃悠悠往前樓走去。
剛剛穿過一樓那條過道，就聽見有人在尖聲吵嚷。
天井裏圍著一群人，聲音的源頭就在人群中央。
玖兒跟在老吉身後，很容易就進到了內圈兒。
原來是一個婦人在跟雲寧吵架。
婦人的年紀大概四十上下，相貌還不錯，就是滿臉不善的橫絲肉，看上去便惹人厭。
玖兒的鬥誌在升騰，躍躍欲試地站到了雲寧身後，小聲詢問，“寧姐姐，她是誰？為什麽要跟你吵？”
“這女人是街對麵的酒樓老板娘。昨晚她男人夜不歸宿，她就認準了她男人睡在我們‘雲香閣’，甚至還威脅我們，再不把她男人交出來，她就自己挨個房間地搜尋。”雲寧被氣得臉色鐵青，嘴唇都在哆嗦。
——若是同行上門來找茬或者哪個姑娘不聽話，她都可以惡言狠語罵回去甚至命打手們拳腳相向。
唯獨麵對找上門來的良家婦女，她是一點轍都沒有。
——大概是理虧所致，畢竟人家是正主兒。
再者，酒樓老板娘還帶著幾個手拿棍棒的夥計，一旦動起手來，勢必會影響到“雲香閣”的生意。
投鼠忌器，在氣勢上就有些吃虧。
玖兒沉吟一霎，對雲寧耳語道，“姐姐，她男人到底在不在我們這裏？”
雲寧以手遮口低聲回答，“根本就沒來這兒。這女人錢財管得緊，是有名的‘母老虎’，她男人哪有多餘的銀錢找姑娘？問題是，不管那個男人在不在這裏，我都不可能讓她搜。若是壞了規矩，以後三天兩頭有人上門來搜相公，我們還怎麽做生意？”
玖兒正要給雲寧出主意，酒樓老板娘囂張地吼道，“你們在幹嘛？商量怎麽對付我是吧？一群人盡可夫的婊.子，肚子裏除了下水就是髒水和壞水！”
這幾句話，瞬間惹怒了玖兒。
她拉著雲寧的手臂，把她扯到身後，自己又往前走了兩步，逼近酒樓老板娘。
“你想幹什麽？還想動手是嗎？啊？”老板娘叫囂著，她身後的幾個酒樓夥計應聲往前湊過來。
玖兒冷笑一聲，“跟你動手？你配嗎？一個連自己男人都看不住的貨，還敢跑出來撒野，是不是想把人丟到姥姥家？啊？”
酒樓老板娘氣得直跳腳，“小婊.子，你罵誰呐？信不信老娘一指頭摁死你……”
“我信，當然信！”玖兒攔住對方的話茬，爆豆般反擊，“嘖嘖嘖，瞧瞧你這身肥膘，誰敢不怕你啊？估計你男人也是怕被你坐死，所以連碰都不想碰你了，對吧？”
嗓音清脆，語調頓挫，才說完，便惹得樓上看熱鬧的客人們紛紛叫好。
老板娘叉著腰為自己壯聲勢，“小婊.子，你嘴巴給我放幹淨點！老娘肉多，是因為老娘生活得滋潤、身體好……”
玖兒又把話茬搶過來，“你生活得滋潤，所以你男人就得受累唄！這不，都把他嚇得夜不歸宿了！話說回來，你男人連公糧都交不起，又怎麽有餘糧交給我們的姑娘啊？要我說，你還是回去四處找找吧，沒準兒他就在哪個犄角旮旯裏躲著你呢！”
“小婊.子！瞧你蒙著臉，就不是個好貨！是不是臉皮讓人給撕爛了、變成了醜八怪，所以不敢見人了？”被戳到痛處的酒樓老板娘惱羞成怒地開始了人身攻擊。
玖兒根本不介意被當作醜女，她張開雙臂轉了兩圈，“我醜怎麽了？我不敢以真麵目示人又怎麽了？可是我有好身材啊！吹了蠟燭，男人更在乎的是女人的身材好不好！你問問在場的公子們，有哪一位願意沾染你這堵肉牆啊……”
話沒說完，嬌笑不停，聲音像悅耳的銀鈴般動聽。
伴隨著她的歡笑聲，樓上樓下的客人們開始主動幫腔。
“這種惡婦，別說她蠢頓如豬招人煩，哪怕她身材秀美，就衝這麽彪悍的秉性，也不值得大爺我多看一眼！”
“胖不是錯，蠢才是最大的罪過……”
“她男人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怎麽就娶了她呢？根本下不去嘴嘛……”
“估計是因為嫁妝夠豐厚，看在錢財的份兒上，勉為其難娶的吧……”
議論聲在天井上空回響，恨得酒樓老板娘把全部邪火都撒在了玖兒身上。
“小婊.子，我看你是嫌命長了！”蠢婦人往後退了兩步，厲聲命令道，“都給我上，把她扒光，然後押出去遊街！”
還沒等老吉率人上前保護玖兒，酒樓夥計們已經撲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