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其罪當誅
第二天中午,陸翦下朝之後照舊來了東苑。
昨天把那一世的種種都告訴了念恩,他覺得今天應該跟她提一提求皇上賜婚的事情了。
雖然她的身子還很弱,但是已經出了守孝期,可以成了親之後再慢慢調養。
再則,武淡宜現在胎相平和、胎氣穩固,他也不必每晚宿在西苑。
跟念恩成了親,就可以親力親為地照顧她。
說真的,他倒不是急於得到她的身子。
圓房之事是可以往後拖的,拖個一年半載都無所謂。
他等不及的是早點給她一個名分。
——那個浪蕩子時刻覬覦著念恩,得盡快讓其死心。
畢竟,插足並拆散皇上所賜婚的夫婦,其罪當誅。
陸翦相信,隻要皇上為他和念恩禦賜一場婚禮,所有難題將迎刃而解。
然,當他進了念恩的房間,卻沒有看見她的身影。
這個時間她會去哪兒呢?
外麵陰雨綿綿,她總不至於出去散步了吧!
正猜測著,陸頗從門外走了進來。
“大哥,下朝了?念恩呢?”隨口發問,語氣裏填滿了慵懶。
陸翦忽然有了不太好的預感,“我還想問你呢,念恩去哪兒了?”
“啊?我不知道啊!”陸頗臉色微微一變,瞧見榻上沒人,又蹲在地上查看榻下。
“徇之,這事兒開不得玩笑!你告訴我,念恩在哪裏?”陸翦的表情十分嚴肅。
陸頗站到兄長麵前,攤開雙手搖頭,“大哥,我是真的不知道!昨晚我……心情不是太好,失眠了,天亮之後終於睡著,一覺就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過來沒多久。這不,簡單洗了把臉我就過來了。”
陸翦一把扯住他的衣領,“別跟我打馬虎眼。說,念恩呢?”
如此狠厲的口吻,通常隻在審問細作的時候才會出現。
陸頗見狀,又現出了無賴模樣,“明明是你昨天說的什麽事情刺激到了小東西,她下午睡醒之後一直悶悶不樂,害得我也跟著心情不好,怎麽你還好意思往我身上推呢?”
“她悶悶不樂?”陸翦搖搖頭,目光呆滯地低語著,“不可能!昨天她知道那些事情之後,沒有那麽難過,直說我對她好……”
陸頗掙脫了陸翦的手,急吼吼地催促,“你現在糾結這些有什麽用!當務之急,趕緊找人啊!她那個小身子骨兒,走不遠的!”
陸翦頓時如夢方醒,環視屋子一周,往門外走去。
接下來的整個下午,東苑的情形完全可以用“雞飛狗跳”來形容。
仆人加上侍衛,幾十號人,翻遍了每一個角落,隻為尋找七夫人的身影。
遺憾的是,這麽一番折騰,依舊無果。
東苑所有人口徑一致,——最後一次見到七夫人,是在昨天晚飯後。
當時,她鬱鬱寡歡地坐在房門前的石階上,手托香腮想事情。
很多人都記得,那會兒斜陽西下,餘暉落在七夫人身上,她整個人都變成了金色的。
陸翦第一次發現,自家下人在提及念恩這位女主人的時候,眼睛裏都綻放著熠熠的神采。
然而,這個可人兒卻人間蒸發般憑空消失了!
陸翦不是三歲孩子,當然不相信念恩倚靠自己的力量就能走出這東苑。
嫌疑最大的幫凶,便是那個浪蕩子。
遂,把一部分人撒到將軍府外去搜尋之後,他又命人把自己的弟弟抓了起來。
東苑的西廂房裏有個地下暗室,是個專門用來處置細作的刑房,裏麵存了上千種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刑具。
陸頗就被關在了這裏。
因了他是將軍的親弟弟,那些侍衛抓到他之後,並沒有動刑。
不過,在打鬥過程中,他還是受了一些輕傷。
暗室內十分潮濕,黴味之中摻雜著隱隱的腥味,令酷愛幹淨的陸頗忍不住蹙眉嫌棄。
沒多久,陸翦從台階上走了下來。
就見他用錦帕遮著口鼻,眉毛緊擰,臉色鐵青。
“大哥,你這是什麽意思?”陸頗惱火地質問。
陸翦在幾尺之外站穩,“什麽意思你還不明白嗎?念恩身上的毒雖然解了,可是體力差得很,怎麽可能在無人察覺的情況下離開東苑?在這將軍府內,夠膽幫她的人,除了你,還會有誰?”
陸頗抿唇瞧了一眼別處,隨後又無奈地挪回目光,“陸函之,你腦袋裏麵裝的都是什麽東西?如果人是我給弄走的,為什麽我不跟著一起離開?”
“故布疑陣!”陸翦眯起寒眸,敦厚的唇狠狠吐出四個字。
陸頗扯開嗓門兒辯解,“我就算再想得到她,也不可能用她的性命開玩笑啊!那麽嬌弱的身子,是再也經不起折騰了,會出人命的!”
陸翦逼視著弟弟的雙眼,“你很會演戲。但,絕對騙不過我!行,你不肯說,那就留在這裏好好想!什麽時候想到了念恩的去處,再著人告訴我一聲。”
說罷,轉身往台階走去。
“陸函之,你特麽太自以為是了!無憑無據,卻鐵定了心思認為是我把她弄走的!你就不想想別人也有這個可能嗎?”陸頗在他身後氣憤地吼道。
陸翦不屑回應,緩緩走向台階,出了暗室。
門外,安子雙手呈上來一個信封。
“回將軍,屬下又帶人把東苑搜了一遍,還是沒有發現七夫人的蹤跡。不過,在‘紫雲聽濤’的書房裏搜到了這封信,應該是七夫人寫給將軍的。”
陸翦接過信封,看了一眼上麵的字,歪歪扭扭地寫著“六哥親啟”,便急忙展讀信箋。
內容很精簡,隻有三行字,如下:
“六哥,我走了,你好好跟大夫人過日子吧,她是真的在意你。
做夫妻的,有今生沒來世,我們的緣分早就盡了。
不要找我,各自珍重罷。”
陸翦頓時猶如五雷轟頂般亂了方寸。
他這才意識到,念恩靈魂所在的那一世是遵循一夫一妻的婚姻製度,絕對容不下妾室的存在。
她是一個那麽有心勁兒的姑娘,就算穿越到了夫權社會,也不可能願意跟幾個女人共同擁有一個男人!
陸翦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無措。
不行,他得找到她,他要讓她知道,遑論將軍府內有多少個女人,她都是他的唯一所愛。
稍事冷靜之後,陸翦細細地梳理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察覺到了若隱若現的蹊蹺!
驀地,弟弟在暗室中最後對他說的那句話又浮現在耳際。
——小東西這麽悄無聲息地沒了蹤影,也有可能是別人把她帶走了。
雖然並未留下掙紮的痕跡,但,憑借某些人的能量是絕對可以做到這一點的。
想及此,陸翦後背一涼。
把信箋放進懷裏,他腳步淩亂地離開了東苑。
甫一進西苑,就聽見武淡宜在笑。
自打懷孕之後,她一直這樣笑聲不斷。
然,此刻聽在陸翦的耳中,十分不爽。
他黑著臉進了屋子,坐在紅木桌前,指關節輕輕叩擊著桌麵。
“將軍,今兒回來得有點晚啊!”武淡宜親自斟滿茶湯遞過來,“先喝一盞溫溫胃,很快就可以用飯了。”
陸翦接過茶盞,卻沒有送到嘴邊,而是斜睨著女人,寒聲開口,“念恩失蹤了。”
女人一愣,轉而滿臉憂色,“是不是因為沒有懲罰到妾身,所以一怒之下離開了?”
“你這麽認為嗎?”陸翦抿了一口茶湯,“那你覺得有沒有別的可能?諸如,被看她不順眼的人給綁走了……”
武淡宜撫著微微隆起的腹部,柔聲回道,“妾身明白將軍的意思。若是換作沒有懷孩子的時候,妾身可能幹得出擄人的事情。但是現在不同了,我們有了孩子,任何事情都不足以令妾身鋌而走險、違逆良知……”
陸翦放下茶盞,伸手握住她的細腕,“你當真什麽都沒做?”
雖然沒有用力,但,武淡宜卻感覺到了徹骨的疼痛。
——沒錯,她疼的是他為了別的女人在逼問她!
“將軍,淡宜現在隻想把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來,然後撫育他長大。其他事情,無心更無力。”這個回答,不卑不亢。
雖然他不愛她,雖然他們真正在一起生活的時間少之又少,可是,她了解他。
如果她哭天抹淚地辯解,他反而會認為事情就是她做的。
隻有淡然處之,他才會相信她的話。
果然,陸翦鬆開了武淡宜的腕子。
“念恩失蹤,最好跟你沒有關係。否則,就算你給陸家誕下了男丁,也逃不過被懲戒的命運。”他的語氣並沒有多嚴厲,但,傳遞出的態度令人心悸。
武淡宜好像沒聽見這個警告似的,眼含笑意說道,“將軍,今天您還沒有撫摸我們的孩子呢!”
陸翦微微點頭,抬手在她的腹部摩挲了幾下,很敷衍。
然,女人卻心滿意足地對肚子裏的孩子輕語,“乖寶兒,爹爹好愛你哦,他在跟你打招呼呢……”
陸翦有點不耐煩地站了起來,“為了讓你好好休息,今晚起,我就回東苑去住了。”
武淡宜稍事一怔,立刻又恢複了笑臉,“也好。等孩子出生之後,將軍若是喜歡,再回西苑也無妨。”
陸翦沒有回應,抬腳往外走去。
“將軍不在西苑用晚飯了嗎?”武淡宜緊跟著問道。
“我回東苑去吃。”扔下這麽句話,陸翦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武淡宜沒有送出去,她知道自己根本追不上男人的腳步。
待到確定他已經出了大門,她臉上的笑容倏然散去,寒凝之色爬上了雙頰。
“去,把人帶過來。”武淡宜冷冷地對貼身丫鬟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