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無恥交易
“隻不過什麽？”陸家兄弟異口同聲問道。
梁太醫沉吟一霎，“解毒的方子倒是有。隻不過，‘百日醉’的毒性就算是解了，也會產生遺留症狀。”
“遺留症狀？”兩人再度同問。
“沒錯。”梁太醫睨了念恩一眼，“男人和女人的遺留症狀是有分別的。男人中了此毒之後再解毒，便會逐漸失掉男子該有的雄風，再無傳承子嗣的能力。”
陸頗等不及追問道，“那麽女人呢？”
“女人，十之八九再也生不出孩子了……”末了，太醫輕歎一聲。
陸翦聽了，愴然後退兩步，臉上頓時鋪滿了愁容。
陸頗也很心痛，但仍不忘表明態度，“梁太醫，請您為她解毒吧！”
“等等！”沒等太醫說什麽，陸翦率先阻止。
梁太醫抬手示意，“大將軍請說！”
“有沒有什麽別的破解之法……，”陸翦遲疑一瞬，“我的意思是，關於解毒之後不能生孩子這件事。或者，可不可以減輕解藥的分量，如此一來，生孩子的可能性就大一些……”
陸頗立刻搶過了話茬，言語之間不無惱怒，“大哥，你現在想這些有意義嗎？救人要緊！如果解藥服少了、藥效不夠用，到時別說生孩子了，可能連她的小命都救不回來！”
梁太醫跟著點頭，“二少爺說得極是。”
陸翦目光遊弋，神色略有狼狽，遲遲不肯表態。
終於，他微微頷首，“好。那就煩請梁太醫為我夫人解毒吧！”
陸頗趕緊帶太醫到書房去寫方子，親手為其鋪紙研墨。
待到方子寫好，他讓安子送太醫到客房小憩，自己則馬不停蹄地出府去抓藥。
而陸翦，一直留在念恩的榻前。
屋子裏隻有他們兩個，他毫不掩飾地傾吐心裏話。
“那一世我們做不成夫妻，本以為這一世能夠子孫滿堂，誰知天意弄人……，不過你放心，我們依然會相濡以沫、白頭到老。”
話雖如此，心頭的失望卻氤氳不散。
他就那麽枯坐在榻旁，呆呆地望著她的側顏，不由得回想起那一世曾有過的美好瞬間。
陸頗端著親手熬製的湯藥進門的時候，陸翦還在失神地凝望著。
“大哥，趕緊扶她起來，把藥喂下去。”弟弟提醒道。
陸翦沒作聲，彎腰把念恩抱了起來。
陸頗一隻手捏開她的嘴巴，另一隻手把半碗溫熱的藥汁緩緩地灌入了她的口中。
好在念恩的吞咽功能還沒有喪失，藥汁悉數入胃。
陸翦把她放回榻上躺好，兄弟倆便靜靜地在榻邊觀察著。
良久，念恩沒有任何反應。
陸頗急了，匆匆出門，跑去客房把梁太醫請了過來。
太醫為念恩把過脈，起身回道，“大將軍，夫人喝下的解藥已經生效。至於何時能夠醒來，這……，暫時還不好說。也許馬上就能醒，也許得幾天之後。”
陸翦穩了穩神兒，“梁太醫，是不是她醒過來之後就沒事了？”
“醒過來，隻代表夫人保住了性命。然後還需再服藥一個月，慢慢調理身體。大將軍，老朽實話實說，中了此毒，身子若想恢複如初，是不太可能的了。”太醫口中滿是惋惜之情。
陸頗擰眉發問，“梁太醫，不是說這個解藥很傷身嗎？若是再服一個月，她的身子怎麽受得了？”
老太醫露出了微笑，“陸二少爺果然是細心之人！您放心，不是同一個方子。”
“那就有勞老神醫了！”陸頗停頓片刻，“沒準兒以後還得再請您出宮來診治呢！”
“二少爺不必客氣，這是老朽分內之事。聖上有旨，要竭盡全力醫好夫人的病，老朽不敢怠慢。”說罷，再度為念恩號了一次脈。
確定她真的在好轉，梁太醫便隨同陸頗一起去書房寫藥方。
陸翦依舊寸步不離地守著念恩。
他的心，始終被不可名狀的悲傷給占據著，以至於腦子都不太夠用了。
——那一世，他在時日不多之際重金請到一名巫師，讓巫師在他死後把他的靈魂穿越到平行時空裏。
他還要求巫師，在玖兒壽終之後，也把她的靈魂送到他所穿越的時空裏來。
自打穿越到這個時空的第一天起，他就盼著這具肉身能夠快點長大。
到了可以獨自出門的年紀，他一有機會便四處搜尋玖兒的蹤跡。
從十六歲尋到二十歲，一無所獲。
二十歲那年，為了將軍之位，他娶了太師之女。
他當然知道這是無恥的交易，也曾猶豫不決，直到窺見武淡宜的相貌，發覺她跟玖兒竟有那麽一兩分神似之處，這才下決心成親。
原以為退而求其次也是種不錯的選擇，可現實卻是他很討厭跟她行魚水之歡。
女人的心思都是細膩的，武淡宜當然察覺出他對她愛不起來。
萬般無奈的她便把自己的庶出妹妹接來將軍府，想用姐妹同伺一夫的齊人之福來留住他的人和他的心。
看到武清韻同樣跟玖兒有兩分神似，他便毫不猶豫地娶了她。
相同的結果再度出現，二夫人依舊留不住他的身心。
陸翦心中專屬於玖兒的愛火一直熊熊未熄，於是，他又生出了四處尋她的念頭。
事實上，即便巫師履行了約定，即便玖兒順利穿越而來，即便她的靈魂真的穿越到了擁有一模一樣美眸的軀殼之內，想要在這幅員遼闊的寧奚國找到她，真的如同大海撈針一般。
明知未必有結果，陸翦還是不甘心。
他要做點什麽。
幾番思索之後，他開始流連於煙花之地。
從三夫人到六夫人，都是他從青樓淘來的。
她們都跟玖兒有一兩分相像之處，這就是她們能夠成為將軍小妾的原因。
——題外話，這種女人，還指望她們忠貞守節嗎？她們和陸老二之間，指不定誰勾搭誰呢！
陸翦和念恩相遇的那天，就是他定期去青樓找人的日子。
他沒想到，那個莽莽撞撞闖進他房間的冒失鬼，竟然就是苦等了二十六年的玖兒。
倏然看見她的標誌性美眸，他興奮得都有點窒息了！
小丫頭還跟那一世一樣，聰明，善良，頑皮，可愛，同樣也是倔強、不隨俗。
藏起雀躍的心情，他把她從“倚翠樓”帶了出來。
令他欣喜的是，玖兒沒了記憶。
這樣很好，他可以跟她重新開始。
——他為她取了新名字，後來又幫她從皇上那裏求來了禦賜的姓名，這儼然就是個全新的開端。
幾乎沒費什麽心思，她痛痛快快地做了他的掛名妾室。
本以為可以用柔情慢慢纏化她，卻偏偏冒出了個競爭者。
陸翦打心眼裏瞧不上陸頗那個浪蕩子！
但他得承認，這個浪蕩子很受女人歡迎，——那幾個妾室，不就是哭著喊著要轉嫁給小叔子麽！
他忍受得了陸頗染指那幾個青樓妾，但他絕對無法容忍陸頗碰念恩一下。
去邊關那段時間，他跟浪蕩子一路明爭暗鬥，倒也沒有分出勝負高下。
孰料，回府之後，二夫人對念恩下黑手，卻給了浪蕩子一個留在東苑的機會。
防狼吃羊的節骨眼兒上，大夫人又讓太師用將軍之位來逼他，害得他沒法兒不妥協，隻好住進了西苑。
為了保護念恩不再遭受大夫人的暗算，也為了讓念恩看到他的胸懷，他便讓浪蕩子繼續住在了東苑。
令陸翦鬱悶的是，形勢已經開始不受他的掌控。
他每天沉默寡言，絞盡腦汁思謀著如何才能讓念恩體會到他對她的愛、從而心甘情願地做他的女人。
這兩日，他終於想出了一個法子，那就是去求聖上禦賜他和念恩一場隆重的婚禮，同時冊封念恩為他陸翦的“平妻”。
原本平妻比正妻的地位還是稍稍差了那麽一點的，但是念恩有皇姓，有禦賜的名字和禦賜的婚禮，還有免死金牌在手，便足以和武淡宜平起平坐了。
待老態龍鍾的武太師一死，再沒人能要挾到他這個大將軍，就可以立即將武淡宜掃地出門。
屆時，念恩便是他陸大將軍唯一的妻子。
剛剛謀劃好這些事情，念恩竟然中了毒，並且還會留下如此嚴重的後遺症。
陸翦內心的那團熱火被兜頭澆了一桶冷水。
——他曾經無數次憧憬過和玖兒在這一世能夠百子千孫，那麽美的一個夢想，就這麽化為了泡影。
那次他對念恩說，怕自己戰死沙場，所以不生孩子。
天知道他多麽渴望和心愛的女人生一大堆兒女。
那一世他就沒有親生的兒女，難道這一世還要再度經受無後的淒涼嗎？
陸翦心疼念恩，也心疼他自己。
心疼她，是男人的本分；心疼自己，是做人的天性。
突如其來的這場打擊，令他忽然有點不知所措了……
“大哥，千萬不能讓她知道遺留症狀的事情。”不知何時走進門來的陸頗沉聲叮嚀。
陸翦點點頭，“整件事都不能告訴她。”
陸頗滿目疼惜地望向念恩，“她那麽聰明，可能猜不到自己中了毒嗎？”
“就說是生了重病。”陸翦停頓一霎，“你去找之前那個大夫，讓他看看什麽病症跟念恩這個中毒症狀相似，然後就說念恩生了這種病。”
“為什麽不讓她知道自己中了毒？”陸頗眼神犀利了地盯著兄長的後腦勺，“是怕她會找大夫人報仇嗎？”
陸翦緩緩起身，轉過來看著弟弟，“報不報仇，根本不用念恩操心。知道得太多，對她養病一點好處都沒有。”
陸頗側頭眯眸，挑釁道，“瞧你這個架勢，是不準備懲罰武淡宜了，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