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天造地設
彭非離開的當天,陸翦又派了個名叫安子的侍衛到“紫雲聽濤”來當差。
安子的年齡跟念恩相仿,身體強健,態度也很好,可就是不討人喜歡。
大概就是因為態度太過殷勤,有圓滑之嫌。
安子雖說是陸翦派過來的,卻跟陸頗相處得分外融洽。
念恩知道,陸老二是使了好處的,——對他來說,能用錢解決,就一定不會摳門兒。
為此,她覺得安子看上去更不順眼了。
——在念恩的心目中,隻有彭非才是最稱職的侍衛。
她特意給安子立了個規矩,那就是,沒有她的吩咐,他最好別在她麵前晃來晃去。
安子很聽話,真的跟個隱形人似的,即便不得不朝麵,也盡量躲在不顯眼的犄角旮旯裏。
如此一來,陸頗的受限程度便小了許多。
除了午飯到晚飯前這段時間要對陸翦稍有避忌,其他時段,陸老二變著法兒地親近念恩。
這不,大清早的,他又犯了溜門撬鎖的老毛病,如入無人之境般溜進了念恩的房間。
念恩還在熟睡,嬰兒般的甜美睡顏令人遐想無限。
陸頗俯下身子,一股美妙的幽香便沁入了他的鼻腔。
忍了又忍,他壓製住了某種念頭,轉而促狹心起,對著她的耳側輕輕吹氣。
沒幾下,念恩就被癢醒了。
一睜眼,看見討厭鬼正蹲在榻邊,不免有些慪火。
“你是不是還想變成半死不活的鬼樣子?”眯起一隻睡眼,慵懶地威脅道。
陸頗趕忙作揖,“別打別打,主子饒命,我這內傷可是剛好一點……”
這人最大的特點就是能伸能屈。
伸的時候跋扈霸道,屈的時候奇賤無比。
“不想挨揍就趕緊出去……”念恩把被子蒙在了頭上,懶得再跟他廢話。
然,陸頗可不是那輕易就能罷休的主兒。
他掀開被子一角,把腦袋拱了進去,在她耳邊呢喃,“小東西,我著人給你搭了個秋千……”
念恩一聽,睡意立刻醒了大半,一骨碌坐起,“什麽?秋千嗎?”
陸頗好整以暇地趴在榻邊,唇角略帶弧度,“對,秋千。主子要不要去試試?”
“要!”念恩急急忙忙跳下床榻,這就準備去穿襦裙。
但,衣服還沒拿到,她又停了下來。
旋即,怏怏地回到榻前,對他搖搖頭,“不行,守孝期間禁歡。”
陸頗看見她一臉失望的樣子,不免也跟著情緒下跌,“怪我,把這件事給忘了,隻想著如何讓你開心了……”
念恩想了想,“不可以玩兒,去看看也行,是不是?”
“過眼癮?”陸老二一語中的。
“隻能這樣了。”說罷,念恩又回去穿襦裙。
陸老二順勢坐在鞋踏上,背靠床沿,膝支肘,手托腮,目不轉睛地看過去。
“小東西,我今天才知道,你是個笨寶兒。”完全是寵溺的口吻。
念恩扭頭剜了他一眼,“你才笨!你全家都笨!”
陸頗扶著床沿站起,走到她麵前,奪過她手中的衣帶。
“又想幹嘛?”語氣很衝,習慣性的詰問。
“舍不得你把自己勒死,所以來搭把手。”說話間,修長的手指靈巧地擺弄著帶子,“好好瞧瞧,學著點,難不成將來孩子一大群了,還要夫君我給你係腰帶嗎?”
念恩抬手敲了下他的頭,“誰要跟你生孩子!”
“怎麽?怕我沒有那個功能嗎?放心,強悍著呢!”自然而然地,薄唇吐出邪語。
話音才落,已經麻利地打好了漂亮的單尾結。
“陸老二,你哪都挺好的,就是這張破嘴,讓人恨不得給縫起來!”嘴上不客氣,心裏還是很滿意某人的打結手法。
陸頗又邪笑浮麵,湊近她問道,“哪都挺好?你是怎麽知道的?偷看我洗澡了?還是趁我睡著之後上下其手來著?”
念恩咬著下唇、倏然抬膝,嚇得男人趕緊後退。
“再敢胡說八道,讓你這輩子不止當不成爹,就連男人都做不成!”她凶巴巴地警告。
陸頗彎起了丹鳳眼,“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你才舍不得呢!乖,跟二爺走,帶你去看秋千。”
念恩好想好想拒絕,可還是自認很沒骨氣地跟了出去。
秋千就在竹林邊緣的一處開闊地上,骨架是由木頭製成的。
高高的橫梁上綁著兩根粗麻繩,下端墜著一個月白色緞麵橫板。
為防剌手,麻繩的大部分都貼心地纏上了月白色絲綢。
念恩抱著雙臂,蹲在秋千對麵幾尺遠的地方,眯起眼睛瞄準,“等著瞧吧,守孝一結束,我就來玩死你!”
那個口吻和表情,像極了流氓對美妞發狠。
陸頗哭笑不得地蹲在她身旁,“小東西,你若實在饞得慌,就去蕩兩下。這裏隻有咱倆,我不說,不會有人知道。”
“陸老二,你真當我跟你一樣貪玩成性是吧?”念恩十分鄙夷地懟了一句。
“好歹我比你大了四歲,能不能有禮貌地喊我一聲‘小哥哥’?你整天這麽‘陸老二、陸老二’地叫著,別人會以為我某個部位過於壯觀,所以才有此名諱……”真的是兩句話不離下三路。
念恩聽罷,霍然起身,快速繞到他身後,照著背上就是一腳。
陸老二登時摔了個狗吃屎。
雖然摔痛了舊傷,他卻毫不介意。
趴在飛揚的塵土之中,淡淡地拂了一下帥臉,目光依舊滿含愛戀。
念恩終於被這個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態度給逗笑了,衝他伸出一隻手,“快點起來,髒死了!”
“就知道你不會這麽狠心……”他小聲嘀咕著,抓住了她的小手。
剛剛站穩,就把她扯到了懷裏,結結實實地抱住。
“陸老二,你不想活了是不是?”慣用的威脅手段。
陸頗挑起單眉,“傻丫頭,你以為剛剛我真的躲不過那一腳嗎?因為愛你,所以隨你怎麽鬧騰都可以。”
“你是不是還想說,同樣因為愛,所以由著我定協議、配合我耍花槍?”認真的樣子,有點誇張。
陸頗正色點頭,“沒錯。第一次見麵就告訴過你,隻要是我鍾意的女人,就算騎在我脖子上便溺也無所謂。”
念恩故作好奇之色,“那你被多少個女人尿過?”
陸頗的嚴肅神態霎那間破功,啼笑皆非地看著她,“小東西,這句話問得太曖昧了……”
“曖昧個屁啊!”嫌棄的表情浮上臉頰,“我想象不出渾身屎尿味兒的你會有多麽惡心……”
“喏,你給聽好了!”他又凝起了臉色,“你,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被我鍾意的女人。這輩子,我隻允許你騎在我脖子上便溺。”
念恩立刻苦著小臉搖頭,“不,我不願意。”
“嫌羞?”
“不是。”
“心疼我?”
“也不是。”
“那是什麽?”
“因為……”
“嗯?因為什麽?”
“因為你長得不像馬桶,我便不出來!”
得!
開頭明明帶著情話色彩,結果卻拐了個超大的彎兒,直奔氣味濃鬱之所在。
“奚念恩,我就權當你未經人事、不解風情,暫且饒過你!”陸頗無可奈何到了極點。
念恩從他的懷抱裏掙脫出來,往後退了兩步,“陸徇之,你就不怕把小命交代在我手裏嗎?”
男人果決地搖頭,“人生在世,若沒能為個在乎的人不管不顧地豁出去,那樣豈不是活得太沒有滋味了!”
“嗯,咱倆果然很像。”她不得不承認。
“所以,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陸頗一臉的小欣喜。
“不!”念恩搖搖頭,“太像的兩個人,是沒辦法在一起的。好的時候是無與倫比的恩愛,壞的時候,彼此之間就是最可怕的敵人。”
陸頗一怔,“那,如果我願意為你改變呢?”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狗改不了吃屎、生薑改不了辣氣。”語畢,念恩轉身就走。
陸頗沒有跟上去,由著她獨自離開。
良久,瞧了一眼新搭的秋千,他的唇角微微向上翹起。
兩個時辰後,陸翦下朝回來,被專程在門口等候的弟弟給帶到了秋千旁邊。
“你知道她在守孝,還要搭這種無用的東西。”做哥哥的神情很是淡漠。
陸頗坐到秋千上,徐徐悠蕩,“我隻是想讓她開心一點。”
陸翦睨了他一眼,“念恩快樂與否,不是一個秋千能夠決定的。”
“難道你不覺得你對她很殘忍嗎?”弟弟雙腳支地,停了下來。
“一時殘忍,方可換取未來無虞。”陸翦咬了咬牙根,“總有一天,我會補償她的!”
“你以為她會稀罕你的補償?”陸頗把目光挪向別處,“這種姑娘,想讓她愛上一個人,堪比登天。若是你害得她對感情、對男人都失去了興致,我可能這輩子都得不到她了!”
陸翦不屑地扯了下唇角,“不然呢?你就能得到她的芳心了嗎?別不自量力了,她永遠都不可能愛上你這樣的男人!”
“我這樣的男人怎麽了?雖然曾經閱女無數,但是自從喜歡上她,我就再也沒有跟別的任何女人發生過雲雨之歡。不像你,明明住在同一個院子裏,卻棄她於不顧,跑去抱著別的女人……”
“夠了!”陸翦低吼著止住了弟弟的話,沉吟片刻,神色變得頹然,“若真的計較起來,你我之間沒有太大差別,都不配跟她一生一世一雙人。”
陸頗有點吃驚於兄長的話,張了張嘴,沒能找到反駁的理由。
“大哥,可不可以讓念恩自己決定到底想要跟誰在一起?”終於開口,有點像……乞求?
陸翦麵帶寒色搖搖頭,“不可以。這輩子,我就是為她而來的。”
陸頗聽得一頭霧水,想要問個究竟,兄長卻一甩手走掉了。
“那我這輩子又是為誰而來的呢?”對著晴朗的天空,他喃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