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以命抵命
寬敞的汽車後座,瘋狂不休的男人,嬌喘不迭的女人……
男人深沉的聲音在悠悠回蕩,“小野馬,你知道玩兒火的後果嗎?”
“你不止是小野馬,更是磨人的小妖精!我早晚得死在你身上……”男人再度狠聲耳語。
……
“你們是誰?到底是誰?”念恩叫嚷著,從睡夢中醒了過來。
一整晚,那幾個片段像放電影似的,在她的腦海裏一遍遍地重複上演。
可是,她始終無法確定,自己究竟是不是男人口中的“小野馬”。
她甚至連那個男人的樣子都沒有看清楚。
頭疼,好疼,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念恩,你怎麽了?做惡夢了嗎?”陸翦從門外跑進來,俯在榻邊,急迫地問道。
“嗯,亂糟糟的,好幾個夢。”念恩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六哥,我好像睡了很久似的。”
陸翦抬手摸摸她的臉頰,“確實睡了很久。”
念恩捂著額頭想了片刻,旋即,臉色有些忿忿的,“六哥,小廚房弄的那個梅子汁,是發酵了還是怎麽的,喝完之後竟然有醉意!”
陸翦一怔,轉而抿唇微笑,“好,我會警告甜點師傅,讓他以後多加注意。”
——剛剛告誡過徇之和彭非,昨晚的事情,他們必須對念恩守口如瓶。
現下她竟然都給忘了,這樣就最好了。
他希望她在這一世的記憶中全部都是美好的回憶。
至於不美好的事物,他負責一一修理。
譬如,西苑那位最喜歡扮豬吃老虎的二夫人。
“對了,徇之受了傷,要留在這裏休養幾天。”他看似不經意地提了一句。
“誰?陸老二嗎?”念恩皺皺鼻子,“那個討厭鬼,讓他趕快養好傷,然後趕快把他弄走啊!”
陸翦微笑著點點頭,“嗯,等他稍微好一些,我就送他離開。”
表麵泊然,實則他的心裏很是舒坦。
一則,念恩絲毫沒有關注徇之受了什麽傷、怎麽受的傷。
二則,念恩想趕徇之走,厭惡之情溢於言表。
於他而言,她的態度無異於藥效最靈的定心丸。
陸翦承認自己有點小家子氣,但,感情之事,哪有真正大度的?
除非,不夠愛!
“還有一件事,”他抿唇頓了頓,“從明天開始,我得去宮裏上早朝。這樣,就有小半天時間不能陪你了……”
“你隻管忙正事,我自己可以的。”念恩坐了起來,伸了伸攔腰,“梅子汁後勁兒真大,到現在還有點暈暈的。”
這話聽得陸翦心頭酸澀,一把將她撈進了懷裏。
——她對昨晚的事情一無所知,所以,他沒辦法說什麽安慰的話。
“嘛?是不是擔心你去上早朝的時候我把你弟給弄死啊?安啦!我不會那麽殘忍的!”粗糙又冗長的反射弧開始鬧事,龍飛鳳舞、天馬行空。
陸翦鬆開念恩,真真假假地說道,“那你索性躲開他,這樣我就安心了。”
“沒問題!”念恩撇撇嘴巴,“我還在守孝,不可以罵人也不可以打人,還是離渣渣遠點的好!”
陸翦的內心又稍微踏實了一點。
——隻要她能安安穩穩地留在他身邊,那麽,他所做的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可以天天看見她,哪怕必須隱忍著不去一親芳澤,他的心情也是好得要命。
喏,主子心情不賴,下人們的日子也就格外好過。
為此,整個東苑的氣氛都是祥和的。
然,同樣是將軍府的一部分,西苑卻被愁雲慘霧籠罩著。
因為,二夫人出事了。
用早飯的時候,大夫人沒有見到自己的妹妹,就著人去喊。
——到底是同父異母的姐妹,彼此之間在生活上還是有所照應的。
沒想到,派出去的丫鬟跌跌撞撞地跑了回來,直嚷著“不好了,二夫人死了——”。
大夫人起初不信,罵了丫鬟兩句,幹脆自己親自去找妹妹。
在房門外,她忽然沒來由地感覺瘮得慌。
進到屋子裏,撲麵而來的濃鬱血腥味差點把她給嗆了個跟頭。
放眼望去,二夫人仰臥在地毯上,渾身上下好多處明顯的傷口。
鮮血染紅了米白色羊毛織花地毯,有些地方已經幹涸,變成了黑褐色。
大夫人踉蹌著走過去,跪倒在妹妹身旁,摣著顫抖的雙手,不敢去摸那張灰白色的臉。
“去,去報告將軍,趕快去啊——”緩過神兒來,大夫人歇斯底裏地喊道。
丫鬟卻沒有挪步,撐著膽子為難地回應,“將軍有令,不許夫人們去東苑,奴婢們就更加沒有資格去東苑了。”
大夫人仰頭怒吼,“二夫人死了也不能去稟告將軍嗎?”
丫鬟垂頭不語,篤定了不去東苑找死,——將軍一生氣,可不是罵兩句就算了,是會要人命的!
大夫人見指使不動丫鬟,悲憤地點點頭,“好,你們這群狗奴才,真是夠忠心!”
說罷,顧自起身,出門,一人前往東苑。
在東苑大門口,不出預料地被守門的仆人給攔了下來。
“請問大夫人有何貴幹?”語氣貌似很客套,但卻沒有放行的意思。
大夫人倨傲地回了一句“我要見將軍”。
仆人拱手施禮,不卑不亢地開口,“夫人,很抱歉,將軍有令,禁止西苑和北苑的夫人們到東苑來請安求見。”
大夫人強忍怒氣,“你去稟告將軍,就說二夫人出事了。”
“二夫人出事了?怎麽了?是病了嗎?”仆人非要問個究竟。
大夫人咬著銀牙,“死了。”
仆人一聽,再也不敢耽擱,急匆匆去報信。
大夫人站在門外,心裏盤算著,若是能夠借這個機會拉近她跟將軍之間的距離,如此,妹妹也算沒白死。
誰能想到,仆人返回,並未帶來將軍允見的口信兒,而是把將軍的親信彭非請了出來。
大侍衛拱手施禮,“大夫人,將軍命彭非前往西苑,主理二夫人的後事。”
“難道將軍連我妹妹的死因都不過問嗎?”大夫人的眼淚終於湧出了眼眶。
彭非麵無表情地回道,“這個,待屬下查明之後,自會稟報將軍。”
說罷,作出“請”的手勢。
大夫人望了一眼東苑的門楣,眼神黯淡地轉身,蹣跚前行。
每走一步,目光中就多了一絲恨意。
回到西苑,再度看見妹妹的屍體,大夫人下定了一個決心。
——她要報仇雪恨,為妹妹報仇,為自己雪恨。
由此,她對二夫人的死因倒是沒那麽關心了。
左不過都是跟東苑那個蒙受新寵的女人有關!
以命抵命,總歸沒錯。
最後看了妹妹一眼,大夫人轉身回了自己的住處,再也沒有出來。
彭非調查完死因,又著人簡單布置了靈堂,然後趕回東苑去複命。
陸翦正在教念恩畫畫,看到大侍衛,隻遞了個“稍後再說”的眼色,接著若無其事地教授。
半個時辰之後,念恩學累了,跑回自己房間休息,彭非這才關上房門,沉聲稟報西苑的狀況。
“將軍,二夫人是遭剪刀刺中要害、流血過多而死。凶手應該是二夫人的貼身丫鬟,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死在了下人房,且是用了同一把剪刀割破了手腕,同樣失血過多而亡。”
陸翦微微頷首,“知道了。你回西苑去吧,把後事辦得風光一點。至於二夫人的死因,對外宣稱怪病暴斃即可。”
“對二夫人的娘家也這麽說嗎?萬一太師不相信……”彭非欲言又止。
陸翦的語氣十分篤定,“太師不會對庶出的女兒如此上心,你隻管去操辦後事。可以鋪張一點,對太師府前來吊唁的人客氣一些就行了。”
彭非領命離去,陸翦獨坐在桌前,重新提筆,寫了個“殤”字。
昨晚,那個丫鬟按照他的命令,用剪刀劃傷了二夫人。
不過,並未傷及要害,隻是劃破了襦裙、皮膚上多了幾道血口子罷了。
其實他也隻是想小小地給二夫人一點教訓,畢竟念恩沒有大事。
他離開的時候,兩個女人都好好的呢!
至於她們為什麽雙雙斃命,他猜測,二夫人後來一定辱罵了丫鬟,於是便給自己惹來了殺身之禍。
丫鬟殺了人,必定越想越怕,最終不得不自裁謝罪。
對於二夫人的慘死,陸翦沒有絲毫的愧意。
他對她本就沒有感情,一點也沒有。
新婚之夜行夫妻之禮時,他用蓋頭蒙上了她的臉,並且幻想身下承歡的是他心愛的那個女子,這才得以完成了整個過程。
結束之後,他感覺空虛得要命,乃至於竟會懊悔到惡心想吐。
成親五年,他和二夫人之間的魚水之歡隻那一次,唯那一次。
嗬嗬,其他五個女人又何嚐不是同等的待遇。
就算不著寸縷,就算極盡嫵媚,她們也給不了他興奮感,沒辦法讓他想要瘋狂地去做。
他承認,蓋住她們的臉,把她們臆想成“她”,會讓他產生些微的衝動。
可他覺得那樣是在褻瀆他的心中至愛,得不償失。
於是,每人一次之後,他就再也不碰她們了。
任她們紅杏出牆還是磨鏡相歡,他都覺得無所謂。
——把那幾個女人養在將軍府,無非是讓世人知曉,他陸翦是有妻妾的。
僅此而已。
常言道,最癡情的人,也是最無情。
他有多無情,就會有百倍千倍萬倍的癡情。
放下毛筆,沒等墨跡幹涸,陸翦便撕碎了那張紙。
他不要讓念恩看見這個不吉利的字。
她甚至不可能知道將軍府內正在辦理一場喪事。
那個特立獨行到近乎頑劣的姑娘,被一個愛了她兩輩子的男人嬌慣著,寵溺著。
呼!
事實上,何止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