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前世今生
回到落鳳鎮時,已經傍晚,華燈初上。村口的老槐樹下,站著幾個人影,低聲的交談著。不過這會兒他們已經停止了交談,欣喜的迎了上來。
照南和圓圓他們也激動的快步上前:「爸,叔,嬸,默然你怎麼也來了?」
默然露出兩顆亮晶晶的小虎牙:「二虎哥,我想你呢。」
圓圓一個勁的催著他爸爸:「爸,飯做好了沒有?是餃子嗎,我快餓死了!」
圓圓爸自然的接過兒子的行李說:「你媽早就做好了,是你最愛吃的韭菜餡。臭小子,竟然不辭而別……」
看著眾人遠去,照南和父親還有默然也朝著家走。默然一路嘰嘰喳喳的訴說著自己的心情,明確表示,二虎哥走的那天,她真的哭過。
父親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點燃了一支捲煙,扛起了兒子肩頭的行李。過了半晌,他只是說:「壯了!」
照南微笑著點頭:「嗯,是壯了。」他喜歡父親沉穩如山的厚重。
母親不會說話,只是抱著壯實的兒子。照南有些愧疚,自己當初走了以後,母親肯定急壞了。照南的母親仔細的檢查著兒子的身體,看到兒子身上的累累傷痕,流著淚,抹著葯。今晚,是照南吃的最飽的一次。飯沒有什麼不同,還是母親親手擀的長長的麵條,只是今晚吃起來感覺異常的香。
回到家,聞著父親的老旱煙,聽著母親的咿呀,看著燈光下他們忙碌的身影。照南滿心的安寧與平靜,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家的感覺。他有些累,胡亂的梳洗過後,就躺在自己的床上。生怕放在角落會被老鼠咬了,他把捲軸小心的放在了枕頭底下。聽著窗外蟋蟀的叫聲,聞著農家的稻香,他沉沉的睡去。
沒有人看見,被照南放在枕頭底下的古樸捲軸竟然在暗夜裡發出青蒙蒙的光芒。柔和的光芒如煙霧升騰,首先包裹住照南的頭顱,緊接著籠罩住他的全身。照南沐浴在青光中,神態極其安詳,顯然他此刻很舒服。在照南的身上,隱約出現一個人影,臉色蒼白,眼露凶光,身著天藍色礦工服,他痛苦的掙扎,想要逃離此地,可是在青光之中,他猶如陷入泥潭。
不多時,又從捲軸的兩邊各射出一道灰濛濛的霧氣,灰濛濛的霧氣方一出現便霸道的凌駕於青光之上,青光微微收縮,似乎懼怕灰色霧氣。鬼物慘白的臉色大變。瞬間化為飛灰。灰色霧氣停在了照南的胸口,並沒有進入,兩道霧氣開始在他胸口首尾相追,快速的畫圓。照南的身體開始抖動,不過好像他睡得極深,絲毫不見轉醒。未幾,灰色霧氣從照南鼻孔進入,在他的體內遊走。照南抖動的更加嚴重,痛苦的皺著眉頭,皮膚上漸漸的滲出絲絲黑色的液體。
照南此時身處一個廣袤的大地上,大地上的一切都深深的震撼著他的心靈。環顧四周,滿眼儘是無邊的青草,只有他一個孤零零的站在草叢中央。在一個雨夜他終於看清了自己的樣子,竟是一根翠綠的竹子。照南惶恐不已,自己莫非穿越了,變成了一根竹子?這裡難道是傳說中的蠻荒亦或是仙界?只是任憑照南怎樣努力都不能改變什麼,他就像是一個過客,靜靜的看著這一切,卻無能為力。
後來一棵柔弱的小草紮根在竹子根上迅速的長大了,照南看著這一棵瘦弱的小草,眼中儘是溫柔,就好像是在看著自己年幼的妹妹。於是,照南和小草相依相偎,度過了一個又一個充滿風吹雨打的艱難歲月。他彷彿放下一切,化身綠竹,舒展自己稀疏的枝葉趕走凶獸,遮蔽風雨。
「哥哥,哥哥」照南聽到的小草的呢喃,那是一種稚嫩的童音。以後的無盡歲月他們學會了神識傳音,分享著各自的心情。
忽而,一日電閃雷鳴。小草要化形了,小草害怕極了,她彷彿預感到自己會在雷電下灰飛煙滅。她不舍的貼緊綠竹,好像那就是她的港灣,她的全部。照南著急的大喊,他想要衝上前去,可是紮根在泥土中的根須牢牢的禁錮住了他的腳步。就在雷光下落的時刻,綠竹大放光華震斷自己的根須,衝上了虛空,替小草擋住了雷劫。
在雷劫中,照南聽到了綠竹的吶喊「寧折不彎!」「寧折不彎!」這彷彿就是他的心聲。最後的記憶隨著雷聲消逝,只是照南欣慰的笑了,自己這課竹子終於保護了妹妹,替她擋住了雷劫。
他迎著妹妹的淚光微笑:「你若安好便是晴天!」聲音漸漸悄不可聞。
時空轉換,照南的身影逐漸凝實,出現在畫圖中。他看了看,自己還是人身,穿著樸素的現代衣衫,不是綠竹。皺起劍眉,自言自語:「看來,剛才是在夢裡了。那此刻我又身在何處?」
他舉目四望,空間無日月,四周仍然是荒古的情景,極遠處,似影似幻,雲霧籠罩,看不真切。不遠處是一座高大的祭壇,綻放五色毫光。祭壇的中央隱約是一座宮殿的虛影,青銅的殿門,銹跡斑斑;四方各有一物。背面的虛空懸著一顆黝黑的珠子;東面是一株火紅色的聖樹;南面飄著一根火焰四溢的羽毛;西面是一青銅寶鏡。照南走近,大手撫上了青銅寶鏡,四周一暗。寶物歸於虛幻,只餘一座黑漆漆的祭壇。
耳畔忽聽的黃鐘大呂響起,無數聲音吟唱,彷彿是遠古先民的呼喚。照南循著聲音走去,聲音似真似幻,他不由的加快了腳步。不知走了多久,漫過青青的草地,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大山。大山的頂端被雲霧遮擋,靠近地面的部分四壁孤立,垂直而上。此時山壁上遊動著灰色霧氣,若隱若現中,一行行古字現於其上,洪鐘大呂般的聲音就是從古字上發出,充滿神性。
照南站在山腳下,閉目傾聽。聲音逐漸變得真切,似乎是一個蒼勁的老者在耳畔大聲訴說:
「昔者,吾觀天地造化,大荒萬物,遂創《諸天道訣》九卷,傳於有緣人。何謂之性?元始真如,一靈炯炯是也。何為之命?先天至精,一氣氤氳是也。性之造化系乎心,命之造化系乎身。性命相依,命為重。燈油是命,燈光是性;有燈無油,燈必不能發光;徒有燈油而不能發光,則不能顯現油燈照明之用。故而,我之法門先修命,后修性。功業有成,性命雙修!」
「命重己身,修命須先凝皮膜,再易筋肉,后換玉髓。是所謂鍛體也。皮膜一體,需外物貼之,大葯熬之,三年乃成。成則剛柔相濟,柔時拉扯如意,旋轉卸力,剛時堅如鐵石,寶物難傷……」
「初基有二,一曰清虛,一曰勇往,清虛無障;勇往無懈,不先辯此,進道無基。清虛為何,洗髓是也;勇往為何,易筋是也,易者,變也;筋者,勁也。原夫人身髓骨以外,皮肉以內,四肢百賅,無處非筋,無用非筋,無勁非筋,聯絡周身,通行氣血,助冀精神,提攜動用。試觀筋馳則瘓,筋攣則瘈,筋靡則痿,筋弱則懈,筋絕則亡。再觀筋壯則強,筋舒則長,筋勁則剛,筋和者康。以上因內賦於天,外感於物,或盛或衰,匪由躬修,自成諸狀。
今以人功變弱為強,變攣為長,變柔為剛,變衰為康,易之力也,身之利也,聖之基也。我命在我,此其一端。然而,功有漸次,法有內外,氣有運用,行有起止。以至藥物器制,節候歲年,及夫飲食起居,徵驗始終。務宜先辨信心,次立肯心,奮勇往心,堅精進心,如法行持,進退不懈,無不立躋聖境也。」
「咳咳!」老者的聲音漸漸遠去,照南睜開了雙眼,黑夜之中雙目精光閃爍。
「怎麼會這麼臭,好像是屍體腐爛了?」照南皺著眉頭,剛睜開眼,一股濃烈的惡臭沖鼻而來。他看著像黑鐵一樣覆蓋在自己身上的泥垢,明白自己這次真是造化,遇到了傳說中的仙緣,睡夢之中被灰色的混沌氣洗筋伐髓。
他吃力的剝開粘在皮膚上的泥塊,連帶毫毛扯下,疼的他直呲牙。露出了裡面光潔如嬰孩的皮膚。他赤裸著身子,打開窗戶。雖然此時還是夏天,可是一陣風吹來,他不由的皮膚皺起,打了個冷戰。這,這皮膚也太敏感了些!
好在,天還沒亮,道上沒人。照南捏著鼻子將黑色的泥塊扔到了河中,仔細的洗了個澡,一身清爽。再三確定他今晚所遇到的都是真的后,照南一向古井不波的內心激蕩著。他大口的喘著氣,大腦之中滿是胡思亂想。一會兒他寬袍大袖,御空而行。一會兒他身穿金甲,降妖除魔……
懷裡的捲軸盪起一層波紋,照南驚醒。好險,剛才恐怕就是所謂的心魔。也難怪,一介凡人,初逢仙緣,難免心靈失手。照南將捲軸藏好,坐在院中,思索自己的未來。
「看來這個世間真的有仙佛,我有奇遇,保不準別人也有。我不能因此得意失常。看來在修鍊有成前,我還是低調一點好。況且這個世界神奇無比,許不定會從那個犄角旮旯跑出一個千年老怪物,到時候連小命都沒了。正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在道法末世,擁有奇異是山海捲軸就是我最大的原罪。我應該假裝若無其事,不讓別人看出破綻。這個世界上,越小心才能活的越長。扮豬吃老虎,才是正經,嘿嘿……」無人的院落照南陰險的笑著。
天剛放亮,他便背起一個自己父親編的小背簍,踏上了去野豬嶺的路上。他要驗證山海捲軸所說的法門,渺無人跡的野豬嶺便是首選。
蔚藍的天空一碧如洗,今天真是個好天氣。照南漫步而上,像是一個遊戲紅塵的謫仙,充滿出塵的意味。山間的小路上小草橫生,上面掛滿露珠。幾株巨大的蒼松從南山的懸崖上突出,幾隻黃色的小鳥在樹葉間亂鳴。
不遠處便是野豬嶺,散發出一股黑沉的氣息。野豬嶺背靠大香山,左依南山,上面古樹成林,因裡面生活著成群的野豬而聞名。鄉人傳言,野豬嶺上居住著豺狼虎豹,不可靠近。照南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都什麼年代了?還豺狼虎豹,恐怕就煉野豬也沒幾隻了。
走進野豬嶺的外圍,他沒有深入,將背簍放下。他開始了鍛體凝練皮膜訓練,方法簡單就是不斷的撞擊古樹。沒幾下照南便感覺疼痛難忍,氣喘吁吁,他一咬牙繼續撞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