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可怕的經歷
還有兩天就開學了,照南他們3人踏上了回家的汽車。渾身散發著一種礦藥味,但這都顧不上了。你問為什麼?那是因為照南發財了,懷揣900多塊人民幣,照南內心既激動又小心。他時不時地都要假裝拍衣服上的土摸摸兜里的巨款,感覺厚厚的硬硬的才算踏實。圓圓也警惕的望著車裡的人群,不過當他摸著錢時那雙眼睛就眯著看不見了。楊文華這廝一上車就呼呼大睡,提醒他一聲,他反而說:「這不是還有你們呢嗎?再說,誰敢偷老子的錢我弄死他!」哎,跟這人就沒法交流。
不過最讓照南小心在意的不是900塊錢,而是他貼身放在胸口的那一幅古怪捲軸。捲軸是他在挖礦的井下發現的,樣式古樸,非絲非帛,非紙非鐵。其上描繪的是高山大海,飛禽走獸。不過顏色灰暗,有些地方已經模糊不堪。可是一想到礦井下的經歷,他絲毫不會小看這幅救命的捲軸。
照南望著車窗外,汽車佝僂著腰像個老頭一樣攀爬在一圈又一圈的盤山公路上。再過一個小時,翻過這座大山,漢源縣就可以看見了,就可以回家了。想到回家,照南有些說不出的感覺,15歲出門遠行,經歷生死,讓他稚嫩的肩膀變得堅實,他覺得自己長大了,可以減輕父親的負擔了。想到父母,想到姐姐,小外甥,家裡的那頭騾子,想到村口的老槐樹,以及樹葉掩映下的土坯房,還有母親烙的白麵餅,照南歸心似箭。
照南盤算著,交過學費,還剩600多塊。回去的時候,再給母親買點止痛藥,給父親稱二斤上好的金煙絲,給小外甥買一包洋糖,對了,還要給他買一把玩具槍。
想著想著,神思恍惚,思緒不由得飄過了大山,飄進了遠方的密林,眼前浮現著照南他們剛去礦山的情景。
先坐車進縣城,又在縣城坐上了去筆架山的汽車,行程4個小時,在一個小鎮下了車,拒絕了幾個髮廊妹和招待所拉客的,跟著一個接他們的人背上行囊走進峽谷。那人他們雖然不認識,可好歹話能對上,哥兒幾個也就身上幾十斤肉外加鋪蓋,也不怕他殺人奪財的。
走過峽谷,呈現在眼前的是一片密林。綠色,全是綠色,微風吹過,綠色的浪潮直湧向天空,充滿著生命的波動。照南三全被這場景嚇住了。我的媽呀,這是,這是原始森林呀。我們不是來探險的。這哪裡有路可走?誰也不知道會不會碰到豺狼虎豹什麼的。
楊文華像狗一樣吐著舌頭,他手指森林轉過頭問道:「大叔啊,這怎麼走,沒路啊!這要是進去了,迷了路,被狼吃了怎麼辦?」
通過談話,他們知道這人姓李,叫李建軍。人看起來很兇惡,滿臉橫肉,頭髮也不知道幾年沒洗了,亂糟糟胡亂的粘在頭上。滿嘴的鬍鬚。他說他是專門負責給山上做飯的,有時也兼職下山接個人。一聽這話,楊文華好險沒將莫名小鎮吸的那碗拉麵給吐出來。
「什麼,這傢伙是做飯的,給我們?」
三人對視一眼,又是一陣噁心滾滾而來。就這幅尊容,還做飯的,人販子還差不多。剛才照南離他最近,分明聞到了一股濃到極致的汗臭。一想到以後的幾十天一直要吃這傢伙做的飯,三人悲哀的閉上了雙眼。
圓圓一邊走,一邊背誦著孟子的名篇:「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不知道他這是給全隊打氣還是在說服自己。
李建軍一邊走一邊搖頭:「這幫學生娃就他媽的有勁,有文化,嘴裡頭還背上經文了。可惜他媽的,老子聽不懂!」
不過他這人還不錯。只見他從包里取出3瓶礦泉水:「喝點吧,還有一段路呢。放心,這裡我走了幾年了,你們跟著我保准迷不了路。倒是有一條大路,可那得多繞30里路。」他邊說邊點著煙。
歇完了腳,他們一頭扎進了密林。一路披荊斬棘,李建軍一馬當先,照南領著2人走在後面,時不時的拉圓圓一把。樹木叢生,有的已經長了上千年。見不著陽光,也沒有聲音,偶爾驚飛幾隻山鳥,讓人心慌。他們貓著腰,像盜墓賊一樣在裡面竄了20多分鐘,一身熱汗。這期間沒見到一個活人,只見到幾堆疑似動物的糞便,照南用手摸了摸,竟然還是熱的,看到照南一臉嚴肅,幾人更是不要命的往前趕。果不其然,不遠處傳來狼嚎聲。
一路有驚無險,走出密林。這時他們駐足在高崗上,照南雙手攏住做喇叭狀將心中的悶氣一嗓子全喊了出來「啊—啊—」
楊文華和圓圓有樣學樣,更是一陣雞飛狗跳。這時照南側耳去聽,只聽見下方山谷內「轟隆隆—轟隆隆」響個不停,分明是機器的轟鳴聲。李建軍告訴他們,對面那座山就叫「伏羲崖」,他們的礦洞口就在伏羲崖的下面。剛才聽到的轟隆聲那是發電機的聲音。
職工宿舍完全超出了他們的想象。有一種缺氧的感覺,這不是高原反應。誰能想象出滿屋的腳汗味那要煉就一身怎樣的境界才能安之若怡。圓圓低頭聞了半天才找到源頭,可不就是那掛在宿舍里的布條嗎?經過好心的舍友介紹經驗,他們才知道那叫「腳布」。井下有水,必須要穿雨鞋,而雨鞋磨腳,要想穿的舒坦少不了這腳布。一個班上下來,雨鞋裡的腳汗多的能倒出來,於是親愛的舍友們就把腳布掛在屋裡晾乾。對於這腳布照南3人比較拒絕,主要是受不了那個味。可是一個班下來,那雙襪子腳後跟和腳尖早不知道哪裡去了,於是他們含淚用上了腳布。
面對12個人的通鋪,照南3人識趣的又搭了一個小床。他們硬著頭皮去打飯,李建軍搔著油晃晃的頭髮問要不要多打一點。
第一天,他們就這樣墜落在腳汗和李建軍手裡。楊文華夾起半個形似薯條的蟲子,直乾嘔,因為另一半已經下肚了,圓圓說:「南哥,咱回吧,這是人過得日子嗎?這是人吃的嗎?我好想回家,好想吃餃子,嗚—嗚—」。
照南輕輕的拍了拍他們的肩膀:「兄弟,這點苦就受不了了,就把我們楊氏三雄給打敗了,就這樣輕易的放棄了,我們還能幹什麼?再說了,咱還有錢打車回去嗎?」。
「咳……這」二人語塞。
「快吃吧,都吃完,真正考驗我們的還在後頭呢。」說完照南飛快的扒飯,二人也硬著頭皮吃著,只是看他們的表情……怎麼那麼痛苦?
擺在他們面前的是安全帽、雨鞋、礦鋤,還有3輛銹跡斑斑的礦車。照南用手掂了掂,好傢夥這礦車恐怕不下1000斤。抄傢伙,裝備齊全后三人正興緻勃勃的準備為社會主義建設奮戰在第一線時,只聽帶隊的老胡陰森森的說:「進去后給我記住了,這山邪乎,該說的說,不該說的就給老子閉嘴。有些話讓山神聽見了保不齊會把你留這兒了。哦,對了,還要注意頭頂的落石。都給我機靈點,命可是自己的」。
「啥,還有山神?」圓圓頭戴安全帽,臉顯得更圓了。不過眼中露出一個孩子的膽怯。照南搖搖頭,示意他不必擔心。
一個90度的直轉,黑黝黝的礦洞口像魔鬼的巨嘴,彷彿會隨時吞掉他們。照南看到洞口掛著一副對聯,可不是什麼「花果山福地,水簾洞洞天」,而是「高高興興上班來,平平安安回家去」。
「媽呀!」照南順著楊文華的驚呼看去,只見在洞口左側矗立著一尊2米左右的關公彩塑,右手背刀,左手捋髯,威武非凡。3人內心頓添陰雲。
走進洞口,蹚著水吃力的推車前進,不到一會,汗流浹背。洞中無日月,所幸每隔百米就有一顆電燈。經過一些黑乎乎廢棄的洞口時,陰風吹來,黑暗中似乎住著夜叉魔神。滴答滴答的水聲又好似冤魂的嘆息。
直走3000米后,空氣已然稀薄,三人都大口喘氣,只有老胡神色如常。緊接著,他們又被鋼繩吊著下了1500米的斜井這才到達目的地。楊文華想問照南這是不是已經到地獄了,可又想到老胡的告誡沒敢吱聲。
辛辛苦苦裝滿車,照南全身汗流如雨,就像從水裡撈上來。他娘的,長這麼大,哪吃過這樣的苦啊。不過他又憑空生出一股不服輸的勁頭,起身催促圓圓和楊文華每人推著五六千斤的礦車吃力的走著,走著。這一推,就30天吶。
照南永遠也不會忘記那次井下危險的經歷。
那一次,只有照南、楊文華、圓圓三人下井。他們說說笑笑,一路輕鬆。千把斤重的礦車此刻在他們手中不再是問題,只用一隻手便搞定。哥們這一個月可不是白練的。你看看這照南三人的胳膊,硬邦邦的全是肌肉。
下了斜井,還是那個礦洞。三人一頓飯的功夫就裝好了兩大車,楊文華繼續裝著,照南和圓圓一人一輛推出了洞口。由於圓圓體胖,這會兒已經氣喘吁吁。於是照南便讓他爬上斜井去開卷車,自己又返回去裝最後一輛車。
可是快要走到洞口時,照南止不住的內心狂跳。這是他與生俱來的本能,表明洞內有危險。
「不好,文華!」他的冷汗下來了,楊文華一個人還在裡面。當他衝進去時,看到了極其危險的一幕。楊文華低著頭,抱著礦石。他沒有看到的是一顆汽車般大小的礦石晃了晃,從那一堆礦石頂端滾落下來,目標正是楊文華。
「閃開!」不知是哪裡來的一股勁,照南風一般跑過去,一把推開楊文華,然後一個側移,這是他最大的體能極限,如果讓不過就聽天由命。巨石堪堪擦著他的肩膀。匆忙中,鋒利的石邊撕開了他天藍色的礦工服,左臂血流如柱。他吃力的爬起來,想看看楊文華是否沒事,楊文華在巨石的另一側。可是當扶著巨石站起來的照南探眼望去,一時汗毛倒豎。巨石的背後是一張陌生慘白的臉盯著他,同樣穿著一身天藍色的礦工服。慘白的臉色,眼睛充滿仇恨,正在用手推著巨石。
「剛才正是他在作怪?」照南一個激靈。眼前一花,慘白的臉消失了。他走了過去,因為就在剛才怪物消失時,他看到那兒光華一閃。一幅古舊的捲軸靜靜的躺在那兒。他仔細的看了看,井下燈光昏暗,一時不得要領。他將捲軸悄悄的藏在胸口,鄭重的放好。捲軸如此神異,又埋于山中,說不定是一方重寶。
楊文華沉睡著,根本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照南叫醒了他。
「南哥,發生什麼事了,你剛才為什麼推我?」楊文華迷迷糊糊。剛才他可能是被鬼迷了心竅。
「你看看這個!」照南指了指那顆巨石,它此刻就停在楊文華站立的地方。
「要是剛才沒有躲開……」楊文華艱難的吞了一口唾沫,「南哥謝謝你!」
「呵呵,是我帶你們來的。哪怕是犧牲我,也要保全你們。」照南拍了拍他的肩膀。
楊文華皺眉:「那我們該怎麼辦?」
照南摸了摸胸口的捲軸:「儘快離開!這裡不太正常。況且圓圓一個人在上面,我不太放心。」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他並沒有告訴楊文華和圓圓捲軸的事。一來這事詭異非常,二來假如這是一尊重寶,還是知道的人少一點好。
車身一晃,照南頓時警覺。嗨,原來是個夢。只是這何嘗只是夢?照南肚皮、大腿和肩膀上、左臂的傷疤記載著這一段難忘的歲月。辛苦的勞作讓他變得更加壯實,臉上的青澀即將褪去,他越發有男人的氣質了。
那一次的慘痛經歷讓圓圓和楊文華有了太多可怕的回憶,他們情願只相信那是一場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