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第十四日 壹
「柔，把思玲一個人扔在家裡，不會有事吧。」
「啊，啊。」
「她可是個病人……」
「啊，啊。」
「要不我今天早點回來……」
「啊，啊。」
曲柔的精神很差，在公車上迷迷糊糊睡了一路。
昨晚，她和思玲貌似鬧了整整一夜，真是奇怪，那麼好的女孩，曲柔為什麼不能和她好好相處。
到了公司，曲柔險些在樓梯上摔倒，陳思琪把她送到了辦公室，她直接趴在辦公桌上睡著了，一會要開周例會，她這個樣子能行么？
算了，曲柔對待工作的態度和自己不一樣。
而且經歷了那麼多事情，陳思琪也明白了一些事情，曲柔和別人不一樣。
貌似自己也和別人不一樣。
很多經歷都是真的，很多回憶都是真的，黃思玲還在家裡，她就是最有力的證明。
但即使如此，生活仍將繼續，無論自己背負著多麼重要的使命，都不可能去當職業英雄。哪怕自己要捍衛整個宇宙，也得先為一日三餐著想。
更何況，還有很多東西難以割捨，比如說那碗讓人無法抗拒的米線，比如說目前蒸蒸日上的事業，比如說……辦公室里那股熟悉的煙味。
峰，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
你知道我有多想你么？
你知道這段時間我經歷了什麼嗎？
你知道這段時間我得到了什麼嗎？
……
「小琪，來了。」
「沈，沈總，您回來了……」
真是不爭氣啊，能說出口的竟然只有這一句。
一句也好，就讓生活按照這樣的節奏進行下去。
……
周例會上，馬明國宣讀了陳思琪的任命決定。沈宇峰率先鼓掌，各部門隨聲附和，
周志紅不太自然，不過說實話，最近她顯得年輕許多，人也變漂亮了。
曲柔依舊昏昏欲睡……
人生是多麼美好啊。
散會之後，沈宇峰向陳思琪表示祝賀，陳思琪提出去開發區繼續調研。
「不必了，開發區的案子交給我，你專心盯著華勇集團的項目就行。」
「那個項目，貌似只等開標了。」
「不能大意，開標之前還要保持謹慎。」沈宇峰整理了一下西裝，「我先出去開發區一趟，晚上回來再幫小琪慶祝。」
「不用慶祝了……那個，沈總……您忙……」
幹嘛啊，剛一回來就走，人家等了你那麼久。
要去開發區，可以帶我一起去啊，我事先做了調研，我可以幫你做很多事的……
這樣是不是有些黏人？我是不是有些太糾纏了？
我們都是和別人不一樣的人，我們會成為一對英雄情侶么？
貌似你和曲柔一樣，有好多事情都不願告訴我。
……
「人家當上陳經理了，這回你滿意了？」周志紅沉著臉，坐在耿立武的辦公室里。
「這是公司的決定，和我有什麼關係？」
「怎麼沒關係？沈宇峰休假了，你也就臨時頂兩天，瞧把你給殷勤的，整天跟著陳思琪屁股後頭，忙上忙下，對別人的事什麼時候看你那麼上心過？」
「我怎麼殷勤了，那不都是老馬安排的么？」
「現在可好，華勇的事基本成了，開發區的項目也被她撬走了，估計再過兩天，我該管人家叫陳總了。」
「行了啊，紅，不是我說你啊，開發區的事，怪不得別人，怪你自己不爭氣，這都多長時間了，你連套像樣的基礎數據都拿不出來，為這事我讓老馬說了多少次？」
「我就這水平，我就這能力，看不上我，讓老馬炒了我啊？」
「行了，你小聲點，這是要幹嘛呀。」
耿立武上前撫摸了一下周志紅的頭髮。
「你別碰我……」周志紅擋開了耿立武的手。
「行了，不鬧了啊！」耿立武抓住了周志紅雙肩。
「別碰我，別碰……」周志紅掙扎了兩下，撲到了耿立武的懷裡。
胸前的暖流代表著決堤的淚水，周志紅緊閉著雙唇，盡量控制著聲音。
「哭吧，痛快哭吧。」耿立武拍了拍她的背。
「我就是沒用，就是不爭氣，怎麼了，你覺得她好，你找她去呀，你去呀……憑什麼她那麼好命，憑什麼你們都護著她，憑什麼……」
周志紅緊緊的抓著耿立武，但還是極力的控制著聲音。
哭了一會，她顯得稍微平復了一些，耿立武撫摸著她的臉，擦去了她臉上的淚珠。
「一會去衛生間補個妝，這個樣子怎麼見人。」
「不見就不見，我正好懶得見你們，一會我就請假，回家休息去。」
「不見我們可以，總得見你的下屬吧，看看你這什麼樣子。」
「見他們幹嘛，沒有一個中用的。」
「原來不是有一個中用的么？誰讓你把她擠兌走了？」
「誰擠兌誰啊？你還提她，還提她……」周志紅在耿立武的懷裡用力的掐打著。
「行了，行了，別鬧了，去把劉莉叫過來。」
「叫她幹嘛？孩兒他娘你也要啊？」
「瞎說什麼呢，業務部成立了，需要調人過去。」
「憑什麼調我的人啊？憑什麼調給她啊？不行！」
「這是老馬的意思。」
「不行就是不行！」周志紅像個小女孩一樣耍起了無賴。
「快去吧……」
「不去，我就不去，我就不……」
啪！一巴掌拍在了屁股上。
像是鬧著玩，但下手很重，打得很疼。
耿立武貌似生氣了，周志紅捂著屁股，低著頭，抬著眼睛看著他。
「這是讓我選人，所以選了你們部門裡最沒用的那個，這要是讓沈宇峰來選，得把那幾個像樣的都選走。」
「選唄，反正也沒一個像樣的……」
「還鬧！」耿立武舉起了巴掌，周志紅慌忙躲到了門口。
「說好了，就她一個人啊。」
「還不快去！」
周志紅極不情願的走出了耿立武的辦公室，本來想直接回去叫劉莉，感覺眼睛周圍似乎還有淚跡，就去衛生間洗了把臉。不巧的是正好撞見了陳思琪。
「你好，周經理。」陳思琪率先打了招呼。
「你好啊，陳經理。」周志紅應了一句。
兩個人並排在鏡子前洗手，陳思琪為自己剛才的表現默默的喝彩。
中層幹部，就得有這樣的大將之風，這次是我不計前嫌，今後你也別找我麻煩。
不過說實話，她確實變得年輕了，本來年近四十，但是看上去卻像三十齣頭一樣。
自己是不是也該注意一下形象了，起碼要加強一下對皮膚的保養，這樣才能符合中層幹部應有的形象與氣質。
……
耿立武坐在辦公室里，兩手抱攏，四指對扣，兩個拇指像鬥雞一樣來迴繞轉，似乎正為些瑣事糾結。
不一會，有人敲門，劉莉來了。
「小劉啊，坐，今天叫你來，是想說一下部門調動的事，我想你也聽說了吧。」
「周經理跟我說，要把我調到業務部去。」
「你的意見怎麼樣？」
「我……」劉莉說話有些怯，「我聽領導的。」
「我知道，你現在情況特殊，帶著孩子也確實不容易，周經理這個人，平時太過嚴厲，家庭事業兩頭緊張，真是難為你了。」
「沒，沒有……周經理，對我們挺好的。」劉莉的聲音有些顫抖，耿立武的幾句話似乎讓她有些感動。
「你和小陳同一年來的公司，她這人也比較好相處，工作上的事，你們倆商量著來，生活上的事，我相信她也能通融。」
「謝謝領導理解……」
「那要沒什麼問題的話，把工作交接一下，明天就去陳經理那報道吧。」
「謝謝耿總！」劉莉起身，鞠了一躬，「耿總，要是沒其他的事，那我就……。」
「去吧……啊，等等。」劉莉走到門口，又被耿立武叫住了。
「明天我這裡填一下人事變動的表格，另外去人事部領一套新的辦公用品。」
「不用了耿總，我那挺全的。」
「去了新的部門，爭取有個新的開始。」
「謝謝耿總。」
劉莉轉身要走，又被耿立武叫住了。
「還有，那什麼，今天下午放你半天假，回去好好陪陪孩子。」
「謝謝耿總！」
劉莉走了，耿立武嘆了口氣，拉上了窗帘。
「怎麼樣，對這個身體滿意么？」
紫菱從桌子下面探出了頭，看著耿立武，微微點了點頭。
……
一直到中午，沈宇峰也沒回來，陳思琪盯著之前調研得到的數據，心裡覺得有點空虛。
這些數據還有用么？沈宇峰大包大攬的態度，貌似對開發區的事情已經成竹在胸，自己還能再做些什麼呢？
思玲在家裡還好吧，要不要給她打個電話？
「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
電話一直忙線，也不知道這個孩子在給誰打電話。
是不是她屏蔽了所有的電話，怕那個宰夫找上門來？
要是他真找上門來該怎麼辦？
整整一上午，只有王仲打過來的一個電話，他對投標文件又做了修改，讓自己留意一下郵箱。
想起王仲的嘴臉，陳思琪一陣作嘔。
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幕後操縱，這就是他們企業所謂的公開招標。
他再一次提高了報價，也不知道是為了自己多爭取些利益，還是為了給其他公司創造機會。
如果公司在這個項目上淪為了陪標單位，自己也就淪為了被人愚弄的小丑。
屆時別說中層幹部，只怕連飯碗都保不住。
真頭疼啊，工作明明挺棘手的，而現在卻又找不到下手的機會，以前還能和耿立武商量一下，現在沈宇峰迴來了，反倒失去了一個可靠的依賴。
依賴？好刺耳的一個詞，這個詞不應該屬於自己，不應該屬於倔強的野薔薇。
可細細想來，貌似自己一直在依賴別人，工作上依賴著沈宇峰和耿立武，生活中依賴著曲柔。
是不是該嘗試著獨立去解決一些問題呢？這是一個中層幹部應有的基本素質。
陳思琪冷靜的思考了一下，華勇項目之所以這麼棘手，其核心問題來自於這家企業模糊的態度。
想要確保項目萬無一失，必須弄清楚他們真實的目的和想法。
陳思琪拿起了電話，當她看到王仲的名字，很快又把電話放下了。
「本次招標是本著公開、公正、透明的原則……貴公司的實力我們已經有了很深入的了解……我們非常欣賞貴公司的誠意，我們非常期待和貴公司的合作……具體事宜我們以後再……」
她能想到從王仲嘴裡吐出來的每一句話，她也確信自己沒辦法從這個人嘴裡獲得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要不，把他約出來？
想起他那張令人作嘔的臉，都會讓人做惡夢，算了吧，還是等沈宇峰迴來再商量吧。
……
中午吃飯的時候，曲柔一根一根慢慢的吸吮著米線，看她的樣子還沒有完全清醒。
「柔，今天沈宇峰迴來了。」
「好，回來了。」
「他說開發區的事情交給他處理，讓我盯著華勇集團的項目。」
「好，他處理，你盯緊哈。」
「可是華勇集團那邊沒有明確的態度，我這裡也……要不你給我出出主意？」
「華勇？態度？什麼態度？」
「就是王仲那個人，他們的一個採購主管……」
一聽王仲的名字，曲柔把吃到嘴裡的米線吐了出來。
「我飽了，想找個地方睡會。」
「柔，人家問你正事呢？」
「這算個屁正事，我真累了，不行了。」
「要不去我辦公室睡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