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六日 伍
「救援人員已經到了,為什麼還躲在這裡?他快撐不住了!」
「政府的救援絕對沒有這麼快,這應該是水族的人。」
「哪裡的人都好,先想辦法離開這裡!」
「別出聲,你以為水族的人肯救我們么?他們會放過我們么?」
陳思琪不再說話了,她知道自己的每個問題都很蠢,但是看見沈宇峰的樣子,多渺茫的機會她都想試一試。
一輛卡車停在了山下,一個人從車上跳了下來,高聲喊道:「人呢?都在哪呢?」
「都在山上呢,能動的等一等,不能動的先上車。」山裡也衝出了幾個人,果真這是水族叫來的卡車。
幾個人衝到了山裡,不一會,將幾個傷者抬上了車廂,那幾個人奄奄一息,甚至發不出一聲呻吟,司機從窗口探出頭來問道:「這還有救么?」
「都還活著,抓緊時間就能救。」
「水神保佑,肯定沒事兒。」
「你也下車,過來搭把手,車別熄火。」
司機跳下了車,和眾人一起衝進了山裡。
「快!」曲柔立即起身,帶著陳思琪衝上了卡車,踩下油門,滿打方向盤,奮力掉頭。
山中的人看見車子動了,叫喊著沖了過來。
沒想到曲柔的技術如此嫻熟,眨眼間掉過車頭,一腳油門沖了出去。
看著一群人還在車子後面拚命的追趕,陳思琪咬了咬嘴唇。
「這是他們救人的車子。」
「車廂里那幾個,也算是我們救下了。」
「可山上還有好多人……」
「是救他們還是救你的王老五,自己選吧。」
車后的人追了百十米,終於放棄了。司機拄著膝蓋,喘息半響,啐了一口:「呸!雜種!畜生!喪盡天良!」
另一個人說:「別急,還有幾輛車,一會就能趕來。」
「我先給他們打電話,讓他們把那輛車截住。」
「別扯那閑淡了,救人要緊。」
幾個人垂頭喪氣的回到了山下,一個人說:「現在怎麼辦?」
另一個人說:「別閑著,把幾個重傷的先運到山下。」
眾人緣著山路摸爬著上山,走在最前面的兩個人低聲的交談著。
「剛才是他們么?」韓旭軍低聲問。
「是他們。」王仲回答說。
「我可是豁了老命。」
「這事記你頭功。」
開到市區的時候,天已經亮了,沈宇峰也醒了。等到了醫院門口,沈宇峰不肯進醫院。
「你受了這麼重的傷,不要任性好不好。」陳思琪苦苦的勸著。
「不能去,那裡不安全,有很多事情我們也說不清楚。」沈宇峰給出了如上解釋。
「有什麼說不清楚的,我們本來就是受害者。」
「現在情況特殊,醫院裡有水族的人,警察之中也有,在這裡被他們控制住,我們很難脫身,況且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故,我們最好不要扯上干係。」
「那你怎麼辦?」
「我沒事,找個地方休息下就好。」
「這能行么?」陳思琪望著曲柔。
「我聽你的,你聽王老五的,行不行還不都是他說了算。」
三個人把車和車上的傷者都留在了醫院門口,走過一條街,打車回到了公寓。
等進了公寓的門口,沈宇峰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直接倒在了地板上,血順著白色的襯衫滲了出來。
「不行,這樣不行!」陳思琪落淚了。
「幫我把他抬到床上。」
「這樣不行,必須得去醫院。」
「快一點,別廢話!」
兩個人小心翼翼將沈宇峰抬到床上,等脫下他的衣服,大大小小數不清的傷口,滲著血,沾著泥,連同一塊塊焦糊的皮肉,從頭到腳,遍布滿身。
「怎麼辦?」
「不能讓傷口感染,去買些葯來。」
「送他去醫院吧。」
曲柔取來紙和筆,寫下了一張藥單,交給陳思琪,叮囑道:「隔一條大街,有一家李記藥店,知道么?」
陳思琪點點頭。
「那家老闆膽子大,什麼都敢賣,你把這個給他,這上面的東西他全都有。」
「還是送他去醫院吧。」
「別廢話了,趕緊去!」
「柔……」
「不想讓他死就快去!」
「喊什麼呀,我錢包被你拿走了,拿什麼買啊。」
真過分,就知道凶。
不過看著曲柔嫻熟的處置傷口,陳思琪心裡有股說不出的滋味。
為什麼她什麼都知道?為什麼她什麼都會做?
如果沒有她,我還能做些什麼?
在她面前,我是如此的無知和沒用么?
到了中午,沈宇峰醒了,曲柔幫陳思琪處理了傷口,又準備了簡單的午餐。
「據本台最新消息,城南山體滑坡事故目前已造成二十九人死亡,七十五人重傷,另有四人下落不明,本次事故的主要原因,是非法組織拜水族運用不法手段,開鑿洞穴,嚴重破壞山體結構,從而導致了……」
「真他么能扯,二十九人?光山洞裡就得有幾百號。」曲柔嗤笑一聲,關掉了電視。
「三十人是特別重大事故和重大事故的界線,有些人如果不想丟了烏紗帽,數字上就必須做點手腳。」沈宇峰給出了如上解釋。
「看看我們沈總多淵博,像這樣帶有知識分子氣息的鑽石王老五,確實值得我們姐倆捨命相救。」
陳思琪聞言羞紅了臉。沈宇峰吃力的坐起了身子,拱手施禮道:「二位恩同再造,請受沈某一拜,今生願為牛馬,赴湯蹈火,聽憑使役。」
「言重,言重了啊,做什麼牛馬啊,要真有這份心啊,還是以身相許吧,省得有人茶飯不思,柔腸寸斷。」
「瞎說什麼呢?」陳思琪的臉更紅了。
曲柔詫道:「誰說你了,我說我自己呢,憑什麼就許給你啊,又不是就你一個人拚命。」
「我們明天還去上班么?」
兩個人聞言,都愣住了。
陳思琪感覺自己又問了一個蠢問題,慚愧的低下了頭。
曲柔道:「這還真是個問題,得看沈總是什麼指示。」
沈宇峰道:「班還是要上的,畢竟我們還要生存。」
曲柔詫道:「你確定?得罪了水族的人,恐怕不能在這個城市裡立足。」
沈宇峰笑道:「難道我們要逃離這座城市么?我們要逃到哪裡?我們要逃到什麼時候?我們沒有冒犯水族,是水族冒犯了我們,現在他們已經成了非法組織,足以證明他們冒犯了不該冒犯的人。我們要在這裡生存下去,用我們的雙手去捍衛我們生存的權力,讓他們看到我們捍衛這份權力的信念和勇氣。」
雖然還有好多事情不明白,雖然還有好多事情要問他。
雖然覺得未來的生活可能會有更多的兇險。
但是這一刻,陳思琪覺得,她有資格,也有信心,和沈宇峰並肩站在一起。
「柔,你的意思呢?」
「男神都發話了,我還能說什麼,不過明天還是請假吧,這個樣子實在沒法見人。」
午後,陳思琪實在熬不住,在曲柔的床上睡著了。沈宇峰嘆一聲道:「你可真有膽量,敢把她帶到水族的老巢。」
「不是你讓叫她去的么?不然為什麼給她打電話?」
「電話不在我手上,我沒你那麼好的手段,只能隨機撥出去一個號碼。」
「幸虧你撥給了她,幸虧是被我接到的。」
「有一點我不明白,在山洞裡的時候,你為什麼要阻止我?」
曲柔笑了笑,看著沈宇峰,緩緩說道:「誰?在什麼時候?給了你這樣的權力?讓你決定幾千人的生死。」
沈宇峰聞言一怔,思忖片刻,說:「那些人沒救了,那些人已經被惡魔吃掉了心智,留下來也只是禍害。」
曲柔斂去了笑容。
「誰?在什麼時候?又給了你這樣的權力?讓你決定一個人罪行?」
「你什麼時候有了這麼多顧忌?」
「我一直都在顧忌著。」曲柔摸了摸陳思琪的頭髮,「而那個時候,你連他也不顧了么?」
沈宇峰長出了一口氣,低語道:「可能是莽撞了一些。」沉思良久,又盯著曲柔,笑著說:「把水族逼到了地下,又磨礪了她,順手救了我,這一次,當算是一石三鳥。」
曲柔笑了笑說:「我不是每次都有把握救你,也不會輕易再讓她冒險,希望你以後謹慎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