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黑船來航的求婚者
時過境遷,歲月冉冉,單是世界上第一台計算機誕生后的五十年,社會的變化之大,足等於過去兩千年的數千倍之合。有時索蘭回想過去,哪怕只是二戰期間的種種,放到如今都是絕對的老掉牙氛圍,何況那些更加久遠的歲月?
「知道嗎,索蘭,我真的好多次都在想,如果當初我們並沒有相遇,那麼今天又會是副什麼光景?」
麻衣輕聲訴說著,尋了張凳子坐下。不久前索蘭親自為她搭配的宵夜,此時都還沒來得及吃,盒子正放在一張工作台上,虧得拉維-霍金斯也無暇關注。
「什麼樣子……首先,你肯定已經去世了。」
索蘭平靜地看著她:「十九世紀上半期的美國和日本,歐洲和日本,我們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你的父親這輩子都從沒見過『洋人』,又何況我這個逼得幕藩體制徹底瓦解的『罪魁禍首』?」
「哼,你可真瞧得起自己。」
麻衣輕聲嗤笑,翻眼瞟向索蘭:「求婚不成就玩私奔的把戲,當時被你懵住了,現在回想起來,這早就是被你玩過多少遍的套路了。老實交代,你五年前把這個叫妮娜的姑娘追到手,也是用的這套把戲吧?」
「喂,麻衣,你這可就有點瞧不起人了吧?同一番套路在多個女孩身上反覆用?我是那種沒有情調的人嗎?」
索蘭樂滋滋笑著,打開飯盒,取出為麻衣挑選的夜宵美食。墨西哥魔鬼椒辣醬,打開瓶口后,常人只要聞一下就可能昏厥的調味品,被他毫不客氣地澆到了新鮮冷凍的腦仁上。
「你什麼時候有過情調了?」
麻衣拄著下巴,看著索蘭為她盛上精美的宵夜,溫言調侃道:「難得一次再聚餐的機會,你先是把地點安排在碼頭那個驗屍處,現在又是正宗的法醫辦公室。也就是我吧,換做別的女人,早就該將這種蠢到家的男人石沉大海了……呵呵。」
說完,她便輕抿小口,咬下一塊特製三明治。索蘭沒有動作,只是看著麻衣品味美食的樣子,不知不覺間,思緒卻飄散了開來。
現在屋裡很安靜,牆上的時鐘滴滴答答地走著,竟巧妙地為拉維-霍金斯的鼾聲奏起節拍。兩具屍體仍平躺在揭破台上,按理說,此時正是法醫該工作的時候,當事人無疑偷懶了。尤其現在,樓上肯定正一片繁忙,他們這會兒小資小味的夜宵可就太招人嫉恨了。
當然,若再考慮到具體的進食場合,乃至是食物材料,還是得另當別論的。
「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索蘭開口了,他盯著沙發上熟睡的拉維-霍金斯,一臉糾結的樣子。
「麻衣,你成天和這個英國佬一起工作,他有沒有和其他女孩約會過?就是說……我怎麼看都感覺他像個同性戀,你注意到了吧,他認識我第一天就強拉著喊教名了。你們這三年來都是怎麼上班的?就是說……他以前也都像現在這麼話多嗎,還是最近受了什麼刺激才總是『麻衣麻衣』地喊個不停?雖然還不太熟,我不好像不記得他聊過自己的私生……」
「可以關上喇叭了,索蘭。」
麻衣津津有味地品著特製三明治,任憑索蘭滔滔不絕著,直到慢條斯理地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后,才雲淡風輕地開口了。
「你不就是想知道,我是否和他約會過,滾過床單嗎?」
內心想法被毫無保留地揭露出來,這讓索蘭尷尬地幾乎要找個縫鑽進去,但畢竟面對的是老熟人,在經歷了短暫的臉紅后,他馬上便把血色退了下去。
「好吧,麻衣就是聰明,那麼答案呢?」
饒是麻衣再如何淡定,也被這股窮追猛打的厚臉皮震住了。
她斜眼瞥向索蘭,嘴角巧妙地挑了起來,難得露出一抹堪稱妖艷的笑容。
「我要是說有呢?你打算怎麼做?吃了這小子?」
看到索蘭眼睛頓時瞪了起來,她隨即輕柔一笑,竟抬頭45度角仰望向天花板,手托香腮,翹起了嫵媚的蘭花指。
「呵呵~潛規則可是個好東西。辦公室常有,上司更常有,也許拉維的繼任者還會是個亞裔人呢,那我正好回歸百年前的口味了。想想看,果然還是儒雅型的男人更……誒?」
索蘭伸出手指,將她嘴角遺漏的那點乳白物質拭去:「還逗我呢,吃漏嘴了都沒發現,你可真是把我給逗著了,知道嘛親愛的?」
竟然漏嘴了,麻衣俏臉微微一紅,但旋即恢復常態。絕對的常態,她甚至連更之前的那抹溫柔都掩蓋了起來,再度擺出一副淡然模樣。
「總之,基本情況就是這樣。我們在這裡已經耽擱了很久時間,估計你們新建的專案組成員,都該被從被窩中喊到局裡了。一會兒肯定會有案情分析會,趕緊準備一下彙報材料吧,包括為霍金斯注入虛假記憶的工作,部分彙報需要由他完成。索蘭,交給你了。」
看看時間,的確該到忙的時候了,這一番話題轉移得令人無話可說。沙發上,濃眉大眼絡腮鬍的英倫男子仍在熟睡,被催眠得異常徹底,可憐他都不知道,自己差點在鬼門關上走了一圈。索蘭心裡嘀咕著,如果麻衣真的和這傢伙有發生過什麼,他可真不介意給自己獵點野味。
說到獵食問題……
索蘭看向解剖台上的無頭屍體,那切裂得無比乾淨的創口,真的和聯合湖公園那一具,風格如出一轍。
所以說,她早就來到這裡了?
……
「城市裡,記住,一定要是在城市裡,越是繁華市區的隱秘角落,就越適合我們捕獵。」
七十碼寬的五號公路上,湍急的車流不斷經行這裡,即便凌晨時分仍舊川流不息,因為這裡正是西雅圖市最繁華的主幹公路。夜色深沉,路燈昏黃,一輛輛汽車開著近光燈呼嘯不斷,速度均是快極,這時若偶然發生車禍,的確算是一種情理。
「當然,我們也要儘可能少製造些轟動,西雅圖不是高譚市,這裡的頭兒可是和平主義者,我想你心裡也有數吧。」
行道樹叢后是一片三五層高的樓房區,餐廳、劇院、寫字樓,功能多樣,且大多具備專屬停車場。即使是深夜,這裡也經常會有行人路過,無論是夜班人群還是流浪漢,都會優先在這類場所橫晃。
「當然啦,也不能說我就不愛好和平,只是咱們殭屍嘛,如果成天吃凍肉,尤其還是停屍房裡的次等貨,是在說不過去嘛。你也別瞪我,你現在那個當爸的才是真正的稀罕種,明明是個最頂級的老古董,卻連大腦這種寶貝都不吃……嘿,注意,來人了!」
艾莉亞蹲在樹冠上,從始至終,就沒再說過什麼。
西雅圖迎來了意圖不善的外來戶。
作為本地人收養的女兒,她始終牢記著索蘭的這些話。
近在咫尺的距離,這個女人對父親的了解遠超她的想象,戰鬥力更是驚人的恐怖,絕非輕易力敵的角色。她硬拽著自己前來捕獵的行為,究竟只是一種示好,還是拉幫結派,亦或變相的綁架,現在也都辨不清楚。
辨不清楚,那就不辨好了。
反正爸爸和其他女人間的那二三事,她這兩周來也算習慣了。
麥當勞餐廳中走出的倒霉蛋,他就是目標了。
艾莉亞眯著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一陣陣可怖的震顫聲,從多座樹冠中同步響起,儼然形成了共鳴。